如果不是一个人出现，他们的对话还会继续。
“阳……”那个熟悉的声音，让鱼小晰打了个冷战，也让乔阳的脸上蒙上一层薄冰。
“夏老师……您来了……”总归是老师，也该打个招呼吧。
夏子衿的视线一直在乔阳身上游移，鱼小晰唯一有幸分享到她目光的，是被乔阳抓住的那条胳膊。
“你们聊，我去忙！”说着，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非常不幸，乔阳硬是将她拽回身边，不满地瞪他，心里，就将他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一遍。
夏子衿阴鹜的视线扫过鱼小晰，落在乔阳身上的时候，却变得哀伤。启唇，慢慢说：“乔阳，我想跟你谈谈。”
乔阳冷冷地笑：“我以为上次已经结束了，如果你不那么认为，那希望你从现在开始了解，我们以后都不需要谈什么。”
“不是我的事情，是你未婚妻的事情。”
幽幽的声音传来，鱼小晰身子一凛，心中酸涩的味道就蔓延开。
呸！你酸个什么劲！跟你有关系吗？
感觉到胳膊上某人的力道松了，忙抽身出来，讪讪地笑：“你们慢聊，我去忙啊。需要什么叫我。”说完，越过夏子衿，小跑去了前厅。
“你故意的？”乔阳看着鱼小晰逃命般的离开，心中有些懊恼，转而就对夏子衿更没了好脸色。
“她对你，不一样？”夏子衿一双漆黑空洞的眼睛，直视乔阳。
“与你无关！”手抄在裤兜内，循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而去，扔下一脸妒色的女人。
乔阳，纵使你又有千百个女人，我都不在乎。我知道，除了我，你的心再不曾放在任何人身上。我唯一的理想，就是可以陪在你身边，无论作为什么角色。
但是，你不要把心放到第二个人身上，否则，我会崩溃！长长的贝壳指甲，狠狠地嵌进柔软的手心。
虽然脚腕还隐隐作痛，鱼小晰仍然拼命地忙活着。客人不多，她就帮忙打扫卫生，到仓库搬东西，往后巷送垃圾。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好像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小鱼，今天干劲很足啊！”经理满意地夸奖她的表现，比之昨晚，简直换了一个人。
鱼小晰冲他做了个鬼脸，拖着黑色垃圾袋，打开酒吧后门，那里有几家商铺公用的垃圾区。
除夕夜下过雪以后，就一直阴天，气温愈低了，那晚的洁白雪花，放到现在，已经变成污秽的冰壳。把垃圾袋扔到肮脏地垃圾堆里，鱼小晰却不想立刻回去。
后巷漆黑而冰冷，只有几盏瓦数不高的灯泡，权作照明之用。杂物堆积造成的大块的阴影投射在地面，仿佛那些黑影与地狱相连，不知道哪一块会蹦出个鬼怪，有些?人。不知是冷还是怕，鱼小晰的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双手在身上搓搓，却找了一个阴影，坐了下去。寒冷跟恐惧，在这个时候，来得很及时，起码可以压下心头那抹让她无法逃避的失落。
我追求你怎么样？
不能欺骗自己，当初听到他那句话，心中除了震惊，还有雀跃。这句话，比之“做我的女人怎么样”好过太多，差点让她卸下心防，忘记乔阳是个怎样的人。
后来，即使他做出那样的事情，她还是无法真正地怪他。突然想到射雕里的纪晓芙，被迫生了个女儿竟然还叫杨不悔，那时还觉得这傻女人真是可笑，现在好像自己有点理解她了。
但是人家的杨逍是一心一意地对她，乔阳呢？
暗笑自己真是傻，灰姑娘的故事误人无数啊！
格林童话里，王子都是娶公主的，不是娶宫女的说。好容易出现一两个异类，那也得美丽得空前绝后，善良得后无来者。她就一混吃喝的小鬼，竟然也会有这样卑微的希冀……是啊，卑微！
拍拍冰冷的脸蛋，视线对上脚上的鞋子，突然有点想哭。
手机很不应景地吵了起来，看了看来电显示，还是乔阳。今晚她一直转来转去，没有丝毫停歇，他抓她不着，就打电话。打过几通，她都没有接。单调枯燥的铃声响彻寂静的巷子，突然门被推开，吓得鱼小晰忙摁上挂机键。
来的是个陌生男人，抓着手机絮絮地说，似是跟女友解释今晚有应酬不能回去过夜云云。把自己蜷缩得更紧，躲在黑暗里，等他说完回去。
有点冷了，鱼小晰搓搓露在外面的小腿，决定还是不要自虐，革命的本钱要保住。
手机又响了。
叹了口气，某人对什么事情都是那么执着。瞥一眼屏幕，不是乔阳，是李辰！手机放至耳边，李辰爽朗的声音传来。
“小晰，在忙什么？”
“打工啊。”尽量让语气放轻松。
“这么晚了，还在忙？”李辰皱眉看了看房间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
“嗯，趁现在人手不足，小赚一笔啊。开学就不会这么忙了。”
“真拿你没办法。”
鱼小晰干笑几声。
“小晰，我过几天就回校了。”
“这么早啊？开学还有半个月呢，你不在家过完正月十五？”
“有几个面试，而且……也想见你……”
鱼小晰脸有点红，话里也染上一份赧然。
“这么早，就开始找工作啊。”
“兼职，攒点经验也赚点钱。你那么拼命，显得我像条米虫怎么行？”李辰的笑声从电话里传来，温暖了鱼小晰的耳朵。
“人家说我是守财奴哪，你也比？”她也呵呵地笑，不忘调侃自己。
“怎么会是守财奴？我觉得你很懂事。”李辰倒开始反驳她了。
“谢谢你啊，第一次有人说我不守财呢。”
“我们之间，不用说谢的。”
话一出口，两人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李辰心里是甜的，鱼小晰心里是酸的。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别，那边气温太低，我安顿好了去找你吧，火车下午到，晚上一起吃饭怎么样？”
李辰是个大大咧咧的男生，但是从来不会忘记对于女生的爱护，什么事情都是大包大揽过去，也不会说什么花言巧语，只让你一个人慢慢咂摸其中滋味。一个这么好的男生，她又何必对那个人牵念？想想跟乔阳在一起做过的那些破事，自愿的不自愿的，只觉得对不起他。
“那个……李辰……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你别生气。”
“什么？”李辰端正坐姿，鱼小晰很少跟他这么犹豫地说话，想来是重要的事情。
“我跟你提过我是在外面跟人合租，其实……对方是个男的……”
“……”任谁都不会对自己的女朋友成天跟个男人住同一个屋檐下没有感觉吧？李辰也不例外。
“是因为很多误会，才这个样子的。我这个寒假一直打工，就是为了攒足钱，换个房子，你……你不会生气吧？”因为紧张，鱼小晰的语速很快，末了还补上一句，“我跟他没有特殊关系。”
以前也许有暧昧，从现在开始，不会再有了，她要对那个男人彻底绝缘，回到自己的生活轨道上来。
“小晰，这事孙婷婷知道吗？”沉默片刻，李辰问。
“她……知道……对不起……”好像她们在合伙骗他。
“我回去以后帮你找找房子，早点搬出来。”纵然心中不满，念在她自动坦白的份上，证明她心里还是有他的。
鱼小晰松了一口气，轻轻说：“谢谢你，李辰。”
“谢什么！回去打你屁股！”
傻傻地笑着，脸又有点红。这种踏实的感觉，真好。
“小晰，我们……确定关系好不好？”电话传来李辰犹豫地询问，本来想跟她当面说的，今天话说到这份上，就干脆挑明，等他回去以后，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拉着她的小手，走在路上。
鱼小晰愣了一下，眼神迷茫了。不是她不想，是怕对李辰不公平。本来，是想把那个人的影子抹净，才把完整的心交给李辰的，可是现在，他已经提出来了……
“没事，你要是还犹豫，我们再相处一下。”那边李辰的声音有些涩，但还是有笑意。
“我……我心里有点乱……”鱼小晰握紧电话，咬咬嘴唇，“你别生气……”
“生你的气干嘛？是寡人不够优秀，还要你继续考量。好啦，忙你的去吧，等我回去好好表现。”爽朗的笑声再次传来，表示他对这件事已经过去了。
“那你也早点休息。”小声说完，那边便挂断电话。
李辰躺倒自己床上，有点失落。这个女孩挺对他脾气，但是又总感觉是对自己家躲躲闪闪的，不知道在顾虑什么。想着回去找孙婷婷多打听一下她的情况。
鱼小晰慢慢放下手机，低着头，脑子里乱七八糟摸不着头绪地瞎想。就这么想着，一双漂亮的美式麂皮男靴踏进阴影里。
惊吓地抬头，乔阳背光站在自己面前，昏黄的灯光，给他染上一层金色的光晕，照不到他的面容，漆黑的一个人形，带着金色光环，比起天使，更像地狱蹦出来的妖孽。
“不接我电话，倒是躲在这里打电话？”没听错吧，怎么话里有几分笑意？鱼小晰紧张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了卖的什么药。
妖孽慢慢蹲下，微笑着问：“男朋友？”
咬咬牙，点头承认。
“几时开始的？”那张脸慢慢靠近，一双飘着冷气的眸子微眯着，温度比冰还低。
“与你无关！”鱼小晰向后靠了靠，直觉想躲。
“上过床没有？”随着他的逼近，四周的空气似乎被冻成固体。
鱼小晰愤怒地瞪着他，不再回答。
乔阳冷冷地笑，却慢慢站起身，离开了。
“贱货！”
门轻轻地关上，那两个字，却像钢钉一样，将鱼小晰钉在十字架上，瞬间，血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