拎着酱油回来的时候，妈妈已经做好了一个菜，米饭也焖在锅里，只等着酱油做下一个需要的菜。

鱼小晰走进厨房，把妈妈替换下来，让她先去休息一下。

“小晰，要不妈去买点排骨，你同学第一次来，总不能怠慢人家。”沈春华恪守着纯朴的待客之道，只怕这两个青菜会让客人觉得不受重视。

“不用！”鱼小晰迅速回答，本想说那人山珍海味吃遍，根本瞧不上她们家的东西，转念一想，这么说只会让妈妈生疑，就改了口。

“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我去市场买，还新鲜。”

想想女儿的话有理，沈春华解下围裙，一个人去了客厅。本也无事可做，就坐在鱼小晰坐过的木凳上，看着丈夫的遗像发呆。小晰呜咽一声，跑过来趴下，把脑袋搭在主人的脚面。

鱼小晰把饭菜布置好，拿了四副碗筷出来。先乘了碗饭，放在爸爸常坐的位置，又把剩下三个碗盛满。抬头看妈妈又在发愣，轻声叫她。

“妈，吃饭了。”

沈春华慢慢起身，来到餐桌前坐下，看到身边放得整齐的碗筷，仿佛丈夫会像以前那样，放下手中的书，迈着沉稳的脚步，缓缓坐到自己身边。一晃神，身边的凳子依旧是空的。

热乎乎的小手搭在自己肩上，沈春华转过头，看到的是与丈夫酷似的却年轻稚嫩的脸。

“妈，别多想，先吃饭。”

点点头，压下心头的酸意，沈春华说：“小晰呀，叫你同学来吃饭吧。”

是呀，还有那个人呢。怎么待屋里再没出来呢？

鱼小晰轻轻推开房门，发现乔阳已经睡在自己的床上，一只脚搭在床沿外，另外一只踩在地面，鞋子都没脱。

叹了口气，悄悄走进去，小心地帮他脱下黑色的耐克鞋，从他兜里拿出手机，关机，把他的双腿往床上推了推，又扯过被子给他盖好。

他睡得那么熟，轻轻打着鼾。面色暗沉，眼下两团黑色，嘴角倒是微微上扬。

也不知道他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轻轻关上房门，鱼小晰对妈妈笑笑：“他睡了，等醒来了我再给他热一下。”

“那你找个盘子，把菜先给他留出来。”

鱼小晰依言照办。

吃过饭，沈春华一个人去街上散步，以前都是他们一家三口一起，鱼小晰上了大学，就变成了他们夫妇的二人世界，现在，只剩她孤零零一个。她不想在女儿面前太过脆弱，只能借这个机会发泄一下苦闷的心情。

乔阳依然没有醒，熟睡得像一个婴儿。

孙婷婷来了一个电话，支吾地问鱼小晰，乔阳有没有找来。鱼小晰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能这么准确地找到她住的小镇，以及有她家的电话了。

“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觉得，只有他能让你改变决定。”

“婷婷，你不懂……”鱼小晰叹息，他来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事情更复杂。

“小鱼，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关于休学的事情。”

“我考虑好了。”

孙婷婷顿住，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他都不能带你回来，我就认命，当你学姐。”

婷婷什么时候对他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

挂了电话，小虾跑过来，围着她呜呜撒娇。鱼小晰才想起还没给它弄吃的。

乔阳被饥饿感闹醒，睁开眼睛，黑暗中陌生的房间，熟悉的气味。抬手揉揉太阳穴，想起这是在谁的家里。

被她推倒在床上，他乐得很。小东西心里果然还有自己，否则不会那么温顺地被吻。躺在她的床上，就这么开心着，结果竟然睡着了。

很久没睡得这么沉，也没有饿得这么厉害。

天这么黑，几点了？

坐起来，发现被子好好地盖在身上，脚上已经没了鞋子。

也看不见鞋在哪里，他干脆穿着棉袜踩在水泥地面，拉开门。

客厅的灯亮着，鱼小晰正抱着小狗坐在小凳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柔软的毛皮，口里念念有词，仿佛在跟它说话。

小狗温驯的趴在她腿上，舒服得把自己摊成一张毛皮。

电视没有开，妈妈已经睡下了，只亮着一盏小台灯。

太静，让乔阳走路的??声太明显，鱼小晰扭过头，平静地看着他。

“醒了？”

嗯了一声，乔阳再一次感觉到作为一名陌生人，闯入她的领地的无措。就算八岁那年，他第一次进入乔家豪宅的时候，也没有如此手足无措过。

感觉双手无处可放，用手背抹了抹鼻尖，最后只好耸着肩将手插进牛仔裤窄而紧的口袋。

“先坐下，我给你热饭。”

鱼小晰把小虾放到地上，离开温热怀抱的小虾不满地呜噜着，夹着尾巴趴到鱼小晰坐过的凳子下面。

乔阳看看室内的布置，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坐哪里。站在原地，无辜地望着鱼小晰。

这个男人，今天是怎么了？

鱼小晰指了指餐桌：“桌子下面有凳子，自己拿出来坐。”

说完就走进厨房。

乔阳踩着冰凉的地面，过去坐好。没有地板还真是差挺多，开始的时候不觉得，站久了便觉得丝丝寒意不断由脚底往上爬。两只脚交叠，翘起脚尖，坐在木凳上打量屋内的装潢，他没有见过的风格，应该算是简朴吧。视线落在座钟上，现在竟然夜里十一点半了。

自己竟然睡了这么久。

鱼小晰端来一碗米饭，一盘留好的菜，又给乔阳倒了一杯热水，便又回到原来的位置，抱起小虾坐在那里，低着头，抚摸怀里柔软的毛茸茸的小狗。

真的很饿。

乔阳迅速解决掉面前的食物，如此香甜的米饭，像是从来没有吃过。

“还要吗？”鱼小晰低声问，妈妈睡了，不想吵到她。

“哦。”乔阳生硬地回答。

小虾又一次被“遗弃”，彻底不满地跑回阳台它的小窝。

鱼小晰干脆把电饭锅搬出来，放到餐桌上，亲手帮他把碗盛满。看他又闷头吃起来，自己又去门口拿来爸爸的拖鞋，放在他脚边。

乔阳吃得认真，没有注意到她的动作。

怎么会饿成这样？只是中午一顿没吃而已……

回到原来坐过的地方，家里没有沙发，她却习惯性的蜷起双腿，靠着墙壁缩在半人高的木凳上。

消灭这一碗，乔阳有了饱足感，动了动僵硬的双腿，脚尖碰到障碍物，低头看见一双男式拖鞋。

脸上漾起笑意，他领情地穿好。

“鱼小晰，你妈做饭比你好吃很多。”乔阳的声音，一丝挑衅的味道。

“哦。”漫漫应着，鱼小晰靠着墙壁，手指绕着T恤的衣摆。

“明天开学了。”

乔阳平淡的一句话，鱼小晰活动的手指停下，半天还是只发出一个音节。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