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要走，但是不带着她，他就不叫乔阳。

有本事让他的心脏像经历过山车一般惊吓的人，找遍全世界，只有怀里的这个。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乔阳用手将她的脑袋压进自己的胸膛。

伴随着他胸腔共鸣的振动，还有他有力的心跳，他低沉好听的声音，诉说着某种承诺，某种誓言。

“这辈子，我都不会走。”

鼓噪的血液直冲进大脑，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到脸上，而身体却像失去滋养的枝桠，不能动。

然后，下一句话，足以让她灰飞烟灭。

“鱼小晰，我爱你！”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说出这句话竟然会如此轻易，就像他们每一次吵架，他与她互相指责般那么简单。他大脑里并没有深思过这三个字，但也不是闹着玩儿说出口的，只是，现在，自然而然地，他说了。

什么时候，喜欢变成了爱呢？

母子之爱，父子之爱，手足之爱，朋友之爱，他都没有。

他的出生承载了母亲满满的野心，他不是孩子只是工具。

成长于那个大家庭，该感谢的只有他基因里的那个Y染色体，却被名义上的母亲跟姐姐们嫉妒恨着，被提供他另一半基因的生父嫌恶着。

很多女人说过爱他，这个字眼没有让他感觉异样，连可笑都不觉得。他总是调笑着回答，他也爱她们。爱她们的风情，爱她们的身体，或者爱她们身后的背景。

爱到底是什么？他懒得也不屑知道。

他，没有被爱过，也不会去爱人。

在遇见烂漫的她之后，有颗被深埋的种子想要发芽，他没有阻止，反而肆意从她那里掠夺营养，无意识地浇灌那颗种子。可是，嫩芽被困在坚实的种皮内，找不到一丝缝隙。

他继续顽固不化地掠夺着，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她成了他的人。那晚，仿佛听见了破壳而出的声音，孱弱的幼芽舒展开第一片嫩叶，娇弱得一如怀里轻颤的她。

在他还没有完全明了的时候，她离他而去，距离很近，却不容他随意牵扯。

心里的植物趁机疯长，吸|吮着他的思念。

在他守在她楼下，看窗口迟迟不肯熄灭的灯光；在他躲在车上，看拐角处她匆匆闪过的身影；在他站在校园某个台阶高处，看她把书本压在胸口，念经般地诵读那些字母……

孙婷婷说：小鱼很好，而且越来越好。小鱼喜欢你，只是她自己不想。小鱼需要时间恢复，她爱钻牛角尖，你不要把她往死路上逼。我帮你看着她，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你如果不肯改变就一定会失去她。

他真的等了，等得那么虔诚，一等就是一百天。一百天，足够一棵大树长得枝繁叶茂，看不到的根须早已缠满了他的灵魂。

你没看出来吗？小鱼根本对你没意思了！你还等什么！你该觉悟了！乔阳你就是个笨蛋！傻瓜！

那晚，在她还了袖扣回去后，孙婷婷带着醉意，抓住他的衬衣哭喊。漂亮的脸蛋满是泪痕，还有化不开的悲伤跟期待。

悲痛至极的表情，在他眼里，却不及那个女孩眉尾一挑。

我到底哪里不如她？

孙婷婷还在发泄，像个不知趣的白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跟初衷。

哪里都不如。

他恶毒地说了实话，在他心里扎根的人，他不想伤害的人，只有一个。戒不掉的人，也只有一个。

孙婷婷哭着走了，他整理一下衣服，点了一根烟，脑子里盘旋的只有一句话：小鱼根本对你没意思了！

抬头看到她站在窗口的影子，小小的，却坚定地拉上了窗帘。

恐慌一瞬袭来，他想上去找她。

那棵心中的大树枝叶倏然颤动。

他犹豫了。

最后，在她竟然无法认出自己的那一刻，他发现整个世界都在坍塌，他不知道自己会落进哪个悬崖。

这就是爱情吗？在忐忑里期待，在雀跃里想到未来，在无尽的等待里宁愿粉身碎骨，只为那一丝可能的回报。

他并非惯于掠夺，因为想要的总是容易得到。

鱼小晰是个异类，他恨不能夺了她的过去现在以及将来。

现在她靠在自己怀里，少有的老实。

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摸上她温热的小脸，拇指将她的下巴顶起，看她瞪大的眼睛没有焦点，看她饱满的嘴巴微张，看她脸色发白，表情中的震惊展露无遗。

近了，看到她脸颊上那道擦伤其实并没有破皮。食指在玫瑰红的伤痕上轻轻拂过，饱含了疼惜地问：“疼吗？”

瞪大的瞳仁中什么东西一闪，鱼小晰打了个激灵，想要从震惊中清醒。

她一会儿该有怎样的反应呢？乔阳突然开始期待。

依着她的个性，不是暴跳着说他骗人，就是吓得窜到房顶上。

这么可爱，这么可爱的小东西，总是跟别人不一样的反应，现在他都猜得到。

噙着一丝溺爱的笑容，温柔地吻上她微张着仿佛在邀请的小口。

啪！

很重的耳光，还是双手拍的。

乔阳抬起头正要对她怒目而视，鱼小晰掀开被子飞奔出去。

这下子脸上该有印子了！乔阳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又好气又好笑。这辈子的糗事都让她应验遍了，没听说过哪个男人表白成自己这个样子的。

她打得有多大力，现在自己的双手还麻酥酥地疼。鱼小晰跑出房间，妈妈正在厅里摘菜，看她的眼光相当复杂。

看到女儿惊慌失措的样子，沈春华只是吩咐：“把鞋穿上，地上冷。”

鱼小晰乖乖穿好鞋子，低下头杵在那里，带着无法面对妈妈的忐忑不安。

“晰，去市场看看，跟临摊的阿姨说一声，今天咱不去了。她可以用咱的摊位。”

“哦。”

小声应了，慌乱地跑出门去。

乔阳从床上下来，对着屋内的小镜子照了照，脸上果然已经发红，赫然是她的爪子印。

摸着脸推门出来，撞上沈春华深思的视线，她面前的地面，报纸上一小堆芹菜叶子。

沈春华慢慢起身，拿过笔跟本子，朝乔阳走过来。

有事要谈？

乔阳微微笑着，朝她点一下头。

正好，他也有事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