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自己家的房门,鱼小晰怎么也提不起勇气敲。首发她出门时太慌,忘记带钥匙。
小虾敏锐的感官发现了小主人的气息,不知愁滋味的它又一次欢快地跑到门口抓门。
沈春华把门打开,看到低着头的女儿,叹了口气。
“自己家还这么难进?饭做好了,就等你了。”
猜不到妈妈在想什么,又知道多少,鱼小晰心里七上八下的,默默进了门,抱起乱蹦邀宠的小虾,用力往怀里压了压。用了点力,小虾不满地呜呜两声,还是奋力抬起嘴巴,湿漉漉的舌头舔在她下巴上。
饭菜摆在餐桌上,还温热着,鱼小晰放下小虾,过去坐好。
沈春华拿出筷子,递给女儿一双。
二人吃饭,很安静。
鱼小晰一粒一粒嚼着米饭,不时偷看妈妈一眼。
“晰啊。”
捧着碗的手僵住,鱼小晰立刻抬头看着妈妈。
“吃完饭妈有话问你。”
“噢。”
“快吃吧。”说着,夹了一块肉放到鱼小晰碗里,“吃点菜。”
没滋没味地吃完午饭,鱼小晰抢着洗碗,沈春华却把她叫到客厅,让她坐自己对面。
爸爸的遗像挂在墙上,她们母女之间的位置。
正午热烈的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坐久了,鱼小晰感觉口干舌燥。抬眼看看妈妈,她神情严肃地望着自己。
妈妈是不是看到乔阳的所作所为了?还是听到他说得那些话?他那些话,到现在她还没有办法消化。
如果妈妈问起,自己该怎么解释?
说跟他没关系,妈妈还会相信吗?
暗暗拧了自己的大腿。怎么不长记性!管他自生自灭,留他在家里干什么?这不是自己找事儿吗?
“晰啊……”
妈妈开口了,那种让她肃穆的语气,鱼小晰赶紧坐正,恭敬地看着妈妈。
“什么时候开学啊?”
问题出现得太过突然,鱼小晰哑口无言。
“五一放假七天吧?今天都第九天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上学?”
“我……请假了……”
她不善于在妈妈面前撒谎,垂下眼睛嗫嚅着。
“请假多久?”
“……”
让她怎么说?鱼小晰咬了咬嘴唇,鼓足勇气正视妈妈的眼睛,该来的躲不过……
“晰,你同学打算住多久?”
妈妈的话题转得太快,只是这个问题依然是她无法回答的。
脑子里闪过他痞痞的笑,还有他的话,脸上不可抑制地蔓延了红色,鱼小晰又低下头,小声回答:“我不知道。”
“等我问他一下。”
“你出去以后,他也出去了。”沈春华淡定地说着,饱经沧桑的双眼把女儿的反应收入心中,“不知道是不是走了。”
“哦……”鱼小晰愣了一下,小声附和,“这样最好……”
“下午跟妈去一趟你舅舅家。”
“好。”
平时温和的妈妈,下了不容质疑的命令。
鱼小晰心里的结一个都没有解开。
下午,沈春华带着鱼小晰,拜访了欠债的舅舅家。几万元的债务,逼得母女二人不得不局促地坐在别人家,听着债主含沙射影的埋怨,连一杯水都没有。
说到难听处,鱼小晰欲发作,沈春华一个眼神让她只好压下脾气继续听着。听着妈妈赔笑地道歉,旦旦地承诺。
对方被鱼小晰的电话气到,愈发不依不饶起来。
此生,鱼小晰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难堪与屈辱。自己的衣摆,不知被搓揉了多少遍。
她更心疼的是妈妈,丧夫之痛未愈,又要被人如此侮辱。
偶尔抬头看一眼盛气凌人的所谓舅舅舅妈,又看看对面赔着笑脸的妈妈。妈妈握紧的手藏在身后,她默默地伸手过去,把手覆在上面。
感觉妈妈的手抖了一下。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鱼小晰用力忍住。
终于,从舅舅家出来,母女二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这个时候,如果在大都市,正是下班高峰。在生活频率不快的小镇,丝毫感觉不出这个时间点有别于其他的异样。
搀扶着妈妈,慢慢走在芙蓉树栽种两边的路上。小部分的芙蓉花已经吐蕊,清清淡淡的香气。
“妈,你还好吗?”轻轻问。
“别担心,妈没事。”拍拍女儿的胳膊,沈春华长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要那么低声下气!”回想到舅舅一家人的表现,鱼小晰难免忿忿。
“晰啊,人生在世,总有些沟沟坎坎。意气用事没有用啊。”
“妈喜欢你硬。可是,妈不行。妈还要供你上大学。”
“妈希望你以后,受制于人的时候,也要学着转弯。”
鱼小晰低着头,听着,走着,想着。
是不是不要跟妈妈坦白,关于她休学的打算。如果撇去一年的学费,她留在小镇也没有办法赚到足够的钱。还不如,她回到学校所在的大都市,打一年工……
回到家以后,二人均没有胃口吃饭。
鱼小晰煮了点面,送去妈妈屋里。自己则抱着小虾继续在厅里看着爸爸的遗像,发呆,想事情。
门又被敲响,鱼小晰放下小虾过去开门。
乔阳站在门口,竟然还穿着爸爸的旧恤衫,勾着嘴角朝她笑,讳莫如深的表情让她心跳漏了一拍。
“你……你不是走了?”
“我有说过?”
“……”
“我应该说过别的吧?”
他的脸突然压了下来,鱼小晰忍不住向后挪了一步,而某人趁机进了屋,随手关上门。
“如果你忘记了,我不介意再说一遍。”
脑子里又闪现他的话,鱼小晰很不争气地红透了脸,转身躲到自己的房间,一时间忘记了这里是乔阳借住的地方。
害羞了。
乔阳愉悦地笑着,倒是走到沈春华的卧室门口,抬手敲敲门,继而推门进去。
小虾也多事地哧溜从乔阳两腿中间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