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自己屋里,鱼小晰快绞烂十根手指。
那么重的三个字,他怎么能说?
而他说了,又要她怎么信?
他是在整她吧?
对!一定是!他那种恶劣的个性,一定躲在一旁偷着乐!
可是,心中那汪密泉控制不住的喷涌,快要把她淹死了。
不是的,一定是恶作剧……他千里迢迢地跑来她的家,只为了恶作剧?
他的业余生活太过单调?
怎么可能?
光是女人就够他忙的,何况他还拍广告……
心中募的痛过,夹杂着对他以及对自己的不信任。
慢慢坐到自己书桌前。
狭窄的房间,让书桌紧紧顶在床头,为了防止两件家具之间的摩擦损坏木头,爸爸给书桌的边缘钉上一层轮胎皮。
爸爸说,轮胎的皮子是最耐磨的,因为它要承载整辆车的重量,要带着车上的人去他们想去的地方。如果轮胎不好,再好的车子也是枉然。
不要怪她不信。
他口中的爱就像氢气球,可以带她飞上云霄,华丽但脆弱,她不敢拿。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
手指摩挲着皮子粗糙的部分,想着,痛着,让痛再深刻一些,不要让自己继续迷惘于他的话,还有他的笑。
门被轻敲两下,鱼小晰一惊,回头见是妈妈。
妈妈的表情很沉着,但是鱼小晰总觉得有一丝异样。
“小晰,妈出去一下。”
瞄一眼桌上的小闹钟,已经十点了,这个时间,小镇的作息表中该是休息的时候。
“妈,我跟您一起去。”站起身,鱼小晰从柜子里拿出一件衬衣穿好。
沈春华略一沉吟,点点头。
走出卧室,看到乔阳正坐在她习惯坐的那个位子,把小虾放在腿上搓揉。而一向讨厌他的小虾,此刻老实地任由他蹂|躏。
小虾后背上的肥肉被乔阳提起,松手后便缩回去,弹性十足地轻颤几下。看得出他痴迷于这样的游戏,反复地玩着。小虾趴在他的腿上,瞪着无辜无耐的小眼睛。
鱼小晰讶然。
乾坤颠倒了!
突然,乔阳抬起头,送一个万人迷的笑容给她,鱼小晰的双颊瞬间染上绯色,转身快步开门先出去。
沈春华没有做声,跟在女儿后面,出门。
鱼小晰不知道妈妈为什么这么晚出门,只是,她们来到的是爸爸妈妈单位原来负责劳资的副经理家中。
沈春华拿出一张纸,递给这位副经理,鱼小晰应该称呼伯伯的人。
“宋经理,您看看这个东西还作数吗?我在家找到的。”
宋经理拿出花镜带上,郑重其事地拿过那张纸,仔细地对着灯光看了又看。
“这个啊……哎呦,没想到老鱼还留着,单位很多人都退了这个保险了。”
说着,摘下花镜,叹了口气又说,语气里一丝欣慰。
“现在,倒是给你们母女留下点实惠了。”
“明天我去帮你问问,看能赔多少钱。”
鱼小晰狐疑地听了,不好插嘴多问,直到妈妈带着她向宋经理道谢,离开他家。而那张纸也留在那里。
走在回家的路上,鱼小晰终于问了妈妈。
“一份保险,你爸单位还在的时候买的。”
“什么保险?”
“妈不太懂,好像是可以赔点钱的。”
“以前您怎么没提过?”
“妈以为你爸退了,昨天偶然在房里找到了。”
有这么巧吗?还是说爸爸冥冥中一直在保佑她们?
鱼小晰挽着妈妈的胳膊,靠手里的电筒照亮前方一米的地面。
爸爸,这叫天无绝人之路吗?我应该相信吧。
家中很安静,客厅只亮了那盏台灯,小虾也没有出来迎接。
看来那个人帮她们省电了。
鱼小晰轻轻将自己卧室的门推开一条缝隙,黑洞洞的屋内悄无声息,他是睡了吧。在不负责任地搅乱她的一池春水之后,他竟然还能睡得如此安然。
“小晰,收拾一下睡吧,今天都累了。”沈春华轻声说。
看到妈妈疲惫的脸色,想到早晨给她带来的惊吓,鱼小晰忙点头。
“妈,我给你倒热水烫一下脚。”
“不用了,妈想睡了。”
说完,沈春华慢慢走回卧室,脚步显出蹒跚。
衰老像一条隐藏在血液中的虫,悄悄啃噬生命,悄悄消磨青春,等你发现的时候,已经无力回天。
妈妈不再挺直的背,不再乌黑的发,还有通体不再散发的活力,让鱼小晰的眼睛有些模糊。
学业与家庭之间的选择已经做好,但今晚在得知保险赔偿那一瞬间,她有了一丝庆幸。自私果然是人的劣根性,自己依然不能免俗。
怎么能呢?有了一笔不知道多少的钱又如何?妈妈还是一个人,她无法放心走开。明天,跟妈妈谈一下休学的决定,如果那笔钱足够多,她就留在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