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演奏时,他看上去还是那么投入专注。演奏结束后,他甚至没有环顾四周,便离开了。但她却毫不介意。隐约中,她感到他们之间已经存在着一条心心相映的纽带。
他离去后不久,她便也离开了。
那个八月底的日子,格外闷热。她从养乐堂的大门出来时,才意识到天空中已是浓云密布,黑压压的,使她不禁心生一丝恐惧。看来一场大雨马上就要到来了。
她没有带伞。理智告诉她应该开车回家,但她却将那念头抛在脑后,固执地向那家咖啡店走去,她相信他此时一定坐在那家店里。
没走多远,一颗雨珠打在她的身上,接着一颗,又是一颗。她开始加快脚步,甚至小跑起来。但好像也并非因为那眼看就要到来的大雨,而是因为她心中充满的期待和渴望,她在脑海中可以隐约看到蓝铭的身影独自坐在咖啡店中。
但当她跑到咖啡店的窗外,却没有看到他。事实上,店里除了服务员,一个客人也没有。
此时,雨已倾盆而下,她毫无退路,只有走了进去。
她恍恍惚惚地在她以前的那个位子坐下。服务员紧跟着便走了上来。
“您今天还喝柠檬冰茶吗?”她还没有开口,服务员便问道。
她默默地点了一下头,便傻傻地坐在那里。因为只有她这一个顾客,这家本来不大的咖啡店,一下子好像变得很大。
她好像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有来?也许是因为这可恶的天气?也许是因为今天有事?还是他根本没有打算来?
这最后一个念头突然使她的心重重地沉了一下。
这时,服务员端来一杯柠檬茶和一小罐蜜水。
她递给服务员一张十元的钞票,便下意识地举杯喝了一口:好酸好苦。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往茶里加蜜水。
她此时的心也同样是又酸又苦,充满了无比的失望和失落。
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傻,居然如此自作多情,为一个自己并不了解的人如此动情。她已清醒地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不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稀里糊涂地爱上他?
因为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那种爱的感觉?因为自己真的很想真真切切地爱一个人?也很想被一个人真真切切地爱着?
但是对他的爱是永远不会得到回应的。
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她是永远不会爱上庄宇的。恐怕也不会有人再爱上她了。也许这辈子,她便注定要在这种没有爱情的世界里活下去了。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没有爱情的生活?那不是一种痛不欲生的生活吗?
这一瞬间的领悟令她的心突然变得冰冷,她感到恐惧,好像可以听到自己在心底发出一声绝望的呼喊。
她呆呆地坐在那里,惊恐绝望得甚至流不出一滴眼泪。
不知这样坐了多久,她才突然回过味来。她举起那罐蜜水,往柠檬茶里倒了一些。她看着透明的蜜水渐渐与黄褐色的柠檬茶混合在一起,现在不会那么酸苦了。但是自己的心呢?
她举起杯子,正要往嘴前送的时候,她整个人突然凝固了。
她看到窗外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正站在雨中,浑身已被雨水淋湿,透过窗户,望着她。他当时的眼神很复杂,她读不懂。但她却好像可以看到他体内那翻腾炙热的心,就像她自己那一刻翻腾炙热的心一样。
她已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那家咖啡店,如何走到他的面前。
她只记得与他面对面站在雨中,她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沉默了一刻,才说:“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望着他满脸的雨水,她突然笑了一下,接着又感到双眼很湿润,不知是雨,还是泪。
她默默地向他靠近了一步,将头倚在他的肩上。
他那湿透的身体是僵硬的,但是渐渐的,她感觉到他缓缓地伸出双臂,轻轻地搂住她的身体。慢慢的,他的拥抱越来越紧,直到透过两个人湿漉漉的衣衫,他体内熊熊燃烧的火焰传入她的身体。
那一日,她第一次去了他家。
她记得那第一次之后,她躺在他的怀抱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自己的心中怀着一种罪恶感,因背叛庄宇而产生的罪恶感,但同时也有一种被救赎的感觉,那种从没有爱情的世界里被救赎的感觉。
从那之后,除了特殊情况,他们在每个星期三都会相见,与他在一起的那几个小时,也变成了生活中最令她珍惜的一段时间。
她曾常常感叹:人是多么可怜的动物啊。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那么多漫长的日子都在苦闷压抑中度过,做那么多毫无乐趣,甚至不能忍受的事,就为了享受那几刻短暂的幸福与温馨。
但是现在却不同了。
此时的她,对未来充满了期望和向往,有那么多幸福和温馨的时刻等待着她。她吃下最后一个小笼包子,想到下午与他的相会,心中充满了甜蜜。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出一个陌生的号码。她接通电话,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另一方传来:“夏童,是我。”
她心里不禁一喜,接而又有些纳闷:“怎么现在打电话来了?”
“突然有点急事,我下午不能去养乐堂了。我已经和那里联系过了。”
蓝铭此话使她不禁有点失望,但她关切地问道:“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不要担心。但是这几天要到外地演出,可能不方便与你联系。”
“会去很久吗?”
“现在还说不定,可能要一个星期左右,或者更长一些。”
“那你多保重。回来后再和我联系吧。”
“你好吗?”
“还好,今天上午去了医院做检查。一切正常,还在B超里看到了小宝宝,不过现在才只是一点点。”她的语气里透露着兴奋。
“噢。”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后再给你打电话。”
“好的。”
挂断电话后,想到自己不能马上见到他,她有些失落。几秒中之后,她又突然想起:这电话不是从他手机打来的,不知他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