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小心了再加小心，郭明达还是稀里糊涂地一头撞在了一尘不染的玻璃门上。刹那间，眼前金星四溅，他一个后仰就坐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面对周围的一片哗然，他顾不上疼痛，跪在地上四处寻摸眼镜，不想一摸摸到了一双高跟鞋，他立刻缩回手来，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脆甜脆甜的声音忍俊不禁地问道：“没事吧？先生，你的眼镜在这里。”

“真是谢谢您了。”郭明达狼狈不堪地带上眼镜，却不料镜片早已破碎，他抬起头来，看不清对方的眉眼，就瞧见一对又粗又长的大辫子在眼前晃来晃去。正诧异间，那个声音又响起来：“好好的路放着不走，你怎麽偏偏往墙上撞呢？”

声音怎么如此熟悉，郭明达迟疑一下，陪着笑说：“让您见笑了，实在不好意思，乡下人进城，难免闹出一点笑话来。”

“你这人可真有意思。”

“请问这里有卖眼镜的吗？”

“有，除了天上的星星，这里什么都有。干脆我就带你去吧，瞎眯糊眼的，你别再闯下什么乱子。”

“谢谢您了，今天我可遇上好人了。”郭明达心里却在想，这人也够实诚的，嘴上来什么说什么。

“老乡，你这是从哪里来呀？”女人捂住嘴咯咯直乐。

“从霍牧来。”

“霍牧？哎！这边，走这边，算了，我还是拽着你走吧。”

“谢谢，听说过这个地方吗？”郭明达在女人的牵引下上了二楼。生怕再有个闪失，他的两只眼睛紧紧盯住光滑的地面。同时，他的脑子却在记忆里搜寻着这个熟悉的声音。

“没听说过。”

“有机会去看看吧，保证你不会后悔。”

“是嘛。听口音你好像是北京人。”

“噢！对！来新疆十几年了。”

来到柜台前，那女人问：“小姐，给拿副眼镜。”

“要什麽牌子的？您要不要先验一下光了呢？”不知是视力真有问题，还是为了便于兜售商品，售货员扶一下眼镜问。

“不用验，不用验，四百度的就行。什么牌子不牌子的，只要戴上能看清东西就行。”

“哪个牌子好呀？”女人不理会郭明达。

“这里有很多品牌，您是要进口的，还是国产的？”

“给我拣好的拿。”女人说话的口气很大。

“那您看看这一款，意大利原装进口，是最新款式的。”镜片后面那双眼睛愈发妩媚了。

“多少钱哪？”郭明达揉着眼睛问。

“如果配上镜框，一共是四千九百八。不过，我们现在正在搞促销，可以给您打八八折。”

“嘁！快算了吧，还七折八折呢，给我配一副镜片就成。有这些钱，我都能买两匹好马了。”郭明达一个劲地摆手。

那女人没再言语，她冲售货员挤一下眼睛，姑娘抿嘴一笑，飞快地开出交款单交给了女人。为了稳住郭明达，售货员说：“先生，您就先试试，不要也没关系的。”

拗不过售货员，郭明达只好将眼镜架在鼻梁上，心想试试就试试，试试总不会要钱吧。却并不曾留意那个好心的女人已去了收款台。

“瞧瞧，您一下年轻了十岁。”

“你就别损……”当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靓丽的面容时，郭明达不觉目瞪口呆，老半天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水香？”

“哼！才认出我来呀，不是我还会是谁，刚才在观光电梯里一眼就认出你来了，我是紧追慢赶，眼瞅着你直直地往门上撞，嘻嘻……”水香直笑得弯下腰去。

“嗨！你说你，也不告诉我一声。逗我们土老冒开心是吧。”

“一想起你刚才的样子，我就想笑。”

“你、你怎麽会在这里呢？”郭明达既惊且喜，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还想问你呢，别摘下来了，钱都已经付过了。”见郭明达要摘眼镜，水香不由分说拉着他就往外走，并随手将那副面目全非的旧镜框扔进垃圾箱。

“怎麽能让你掏钱呢？不行，不行，快退了。”郭明达说着从垃圾箱里拣回旧镜框。

“哎哟！说你土你还真往下掉渣呀。咋了？妹子的钱咬手呀，你再这样，我可不高兴了。”

郭明达吞吞吐吐地说：“这也贵得太离谱了。”

“一分钱一分货，贵自然有贵的道理。谁叫我在这里碰上你了呢，水香的钱花在你身上不冤，这副眼镜就当我送给你的见面礼吧。”

“我也配戴那么好的眼镜？”

“行了，你就别心疼了。钱这东西，花了它叫钱，不花它就叫纸。消费也是一种享受。没事的，妹子现在不缺钱花。花完了咱再挣回来，走，我今天好好请请你老哥。”

“行了，一副眼镜就花你几千块了。”

“有钱难买我愿意，行了吧，走吧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