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翊贵人的死讯传遍后宫的时候,沈华已带领着送葬的队伍穿过顺贞门――这是死在宫里的命妇唯一的去处,也只有死了才能越过这道门。经过守门护卫时,沈华暗自捏把汗,但侍卫知道是翊贵人遗体,不敢多做周旋,立即放了过去。
离开承乾宫前半个时辰,淑妃来找过沈华,告诉了他事实真相――鱼露并非暴毙而亡,而是服毒自尽。但她为自己留了些时日,想与沈华一同在宫外度过。因此,躺在棺木中的鱼露仍有一息尚存,待出了宫再按淑婉安排将其送入郊外的尼姑庵,此事必须掩人耳目。
起初茹雅不让沈华送葬,她自有顾虑:“万一鱼露尚有救治的余地,她要你留在宫外陪她度日怎么办?她已不是当年的鱼露,她的心思并没有那么简单。而且你的伤势不轻,怎么再经得起折腾?”
沈华握了握茹雅的肩膀,“我的伤并不要紧,我自会照料。只是一个垂死之人,你又何必对她这么刻薄?她用性命换来短短几日…你叫我如何拒绝?”
“可是倘若你一去不回――”
“――她要是能痊愈,我自然立刻回宫,丝毫不会耽搁!我只怕让她抱憾终身――当初是我先负了她,无论如何…我要完成她的心愿。”沈华欲离开,茹雅却拉住了他的胳膊,轻声道:“…我怕的是你离开的日子,叫我如何度过?”回头看着茹雅如孩童般依赖的目光,沈华轻轻放下她的手转身离去,心里头百感交集。这是他能为鱼露做的最后一件事,即使万般不舍,也无可奈何。
鱼露自幼孤身一人,后被皇后在宫外的亲信看中买入宫中,她没有家乡,没有亲人,此时此刻,只有沈华了。宫门外淑婉安排了假冒的亲人,送葬队将棺木将给他们后,便要回宫,沈华借口再送一程便随着众人坐马车离开了紫禁城。
待打发走了不相干的人,沈华将鱼露从棺木中扶出来,替她带好面纱,在天黑前赶到了郊外一座破旧的尼姑庵中。老尼不知来者何人,只知他们昨日已派人来给足了香油钱,够她们重新修葺了。
两人被引入一间朴素干净的小屋内,老尼交代:“两位施主在此安心住下,隔壁另有一间也已准备好了,施主请自便…”
沈华将鱼露抱上床榻,仔细替她盖好被褥,这一路颠簸,她早已体力不支昏昏入睡了。他走到门前朝老尼作揖道:“费心了。在下另有一事嘱咐,我们住在这里的时日里,不需要任何人进屋打扫或照看,别人问起只当我们两人从未到过此地。”
“施主放心,我必会吩咐。”
“多谢了。”沈华说完便将房门紧闭上了。此刻房中一片寂静,他已不知思绪飞往何处――茹雅服过药了么?今晚皇上是否翻了她的绿头牌?
到了子时,沈华仍守在房中。鱼露醒来见他已在椅上假寝便轻声下了床。她蹑手蹑脚来到他面前,却不想惊动了他。沈华睁眼看了鱼露一会,才反应道:“你怎么不好好躺着!想喝水了么?”
鱼露默默摇头,她轻启苍白的双唇道:“我一直都有件未了的心事不曾对你说过…如今――已没有什么值得隐瞒了。”她伸手去解开宫服的第一颗扣子,“我想……做一次你的妻子…”跟着又解开了第二颗。
沈华迟疑了一阵,见她用尽力气渐渐脱去了外衣,方知她的打算,他急忙起身阻止:“鱼露!你…你别这样!”
待宫服落在地上,她一面落泪,一面又开始解内衣的扣子,“…你是嫌弃我……不清白了是吗?我本想堂堂正正嫁给你…做你的妻子……可是――可是深宫由不得我选呐!为什么…为什么要和爱的人在一起这么难呐!我鱼露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惩罚我啊!”鱼露全身颤抖起来,忽然身子一软向沈华身上倒去。沈华顾不得礼数,紧抱起她滚烫的身体,将她重新放回榻上,将被褥牢牢裹住她*的身体。他知道她正在燃烧最后的生命,用最后一丝气力换取他的爱……
鱼露又昏迷了过去,沈华却越发清醒,他坐在榻边,注视着鱼露消瘦得不成形的脸颊,耳语道:“这辈子,是我沈华欠了你,可我不能再辜负另一个女人…我知道你会说她比不上你,可是爱了就爱了…自我第一次走进承乾宫起,就不曾后悔走过的每一步――此生的债,我来世再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