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旎韵被封后,茹妃再无侍过寝,撤下的绿头牌也就一直收着。
恰逢徽班进京,皇上命人请了他们入宫,传旨乙未时各宫齐聚畅音阁听戏,为宏赡贝勒及福晋送行。圣旨说了非去不可,茹妃纵有万般宠爱也不可缺席,更何况如今后宫已脱了她的手,凡事便由不得她做主了。
下了凤舆淑婉便一路两手扶着茹雅走,过宫门时,茹雅却推开她:“别叫旁人看见。”
淑婉撇嘴道:“看见就看见罢,你我姐妹情深怎么了?”她又挽起茹雅胳膊,茹雅被逗乐了,打趣道:“怎么,你不怕鱼露又出现在戏台上么?”
淑婉小声答:“我不怕,她生前我待她好,死后也会护着我。”
到了坐席,淑婉便拉茹妃在身旁坐下。这时皇上来了,身旁还跟着韵贵人,茹雅瞥了眼她们,转看一边,淑婉忍不住低语:“她倒真攀着姐姐这高枝成凤凰了…也不低眼瞧瞧自己什么气焰,才受宠几天呐。”
茹妃尚在心里头受着这话,兰妃娘娘走到她跟前对二人道:“哟!二位妹妹感情这么好呀?那我得坐一边儿去了。”
淑婉抬眼道:“我将皇上边上的位置让与你,姐姐该高兴才是。”
“是呀…我可高兴呢!这不后宫又多了个宠妃么?她如此得宠还不多亏了你茹妃娘娘举荐?”兰妃朝正与众人寒暄的旎韵翻了个白眼,又转看茹妃。
茹雅道:“是这丫头自己争气,与本宫没关系。“
兰妃凑到茹妃眼前挑眉低语:“皇上三个月没翻过你牌子了,我看呐――你可真是养虎为患喽!”兰妃享受着一针见血的*,慢步走至龙椅边上的位置,刚要坐下,皇上却令道:“丝兰,你坐边上,这位子给韵贵人坐。”
兰妃脸色骤变,僵硬地直了直身子,挪开步子坐到边上去了。旎韵走到皇上身边,施礼道:“皇上,在座的都是旎韵的姐姐,旎韵哪敢越位呀,臣妾还是坐回翎贵人边上,免得姐姐们笑臣妾不懂规矩。”
皇上不接话,转看茹妃道:“茹雅,你看韵贵人该坐在哪儿好呢?”
茹雅起先不作答,缓缓转去专注地看着皇上――身旁换了个女人,他自也换了一张嘴脸。过去为了顾及太后,茹妃无论如何盛宠都不曾坐过皇帝身边,而此时皇上要拿这做文章了么?“回皇上,夫为妻纲,皇上的话便是天,韵贵人若不坐在皇上身边,才是真正不识抬举。”
皇上回她一个冷笑,对旎韵说:“你看,你姐姐也这么说了,就赶紧坐下,戏快开始了。”
不远处太后带着一群奴才正朝这儿走来,旎韵瞧见了,赶紧谢恩坐下身,不敢再多做扭捏。
太后一来便对李总管令道:“这座儿这么硬,别磕着哀家的皇孙,赶紧换个贵妃榻来!”淑婉连连推辞:“太后多虑了,臣妾坐这挺舒服,磕不着胎儿,不必更换了…谢太后恩典。”
太后扫了眼她的肚子,又说:“那就拿个垫子来,这戏要听很久,坐舒服些好。”李总管立即取来靠垫,扶着淑婉替她在腰后摆上,转身退下。
待众人坐定了,戏便开锣。小安子对皇上交代道:“这次请来的是四喜班子,演的是《龙虎斗》。”话正说着,台上唢呐起了个头,两个武生跳上台似模似样地演了起来。
太后对坐在身旁的宏赡说道:“宏赡呐…这才住了几个月光景,哀家可想多留你一阵子。”他便应道:“宏赡也想多陪太后些时日,只是我额娘急着想见儿媳,宏赡也不好叫她失望多等,您说是吧?等再过半年,要是太后想我,我再进宫就是了,反正王府离这儿也不远嘛。”
皇上咳了两声,旎韵立即端起茶盏,仔细吹了两口递到他嘴边。宏赡见状,心里生疼得似台上大锤敲的是他的心一般,他拉起格根塔娜的手,攥手掌心里,转开了目光。
淑婉看自己与太后隔了宏赡与福晋,悄悄话自然不会被听去,她便小声对茹妃说:“既然事到如今,姐姐何不效仿翊贵人?”
“要带着小华子出门么?”
“莫再回头。”
“那其他人呢?”
“她们自有各自的命,姐姐要顾也顾不过来。”
“这儿是本宫的家,本宫哪儿都不去,也哪儿都去不了。”
戏唱到一半时,太后便要回宫,皇上本欲随她一同离开,却被韵贵人留住了。太后走后,淑婉朝左右看去――“咦?宓嫔哪儿去了?方才还坐那儿呢。”
茹雅瞧了一眼,对婉儿吩咐:“去看看。”婉儿得令离开。
宏赡转过头去看空位旁的皇上,他时不时斜眼看茹雅,却又要敷衍韵贵人的殷勤。宏赡起身,一下坐到太后的位子上,捂嘴对皇上说:“皇上如此宠爱韵贵人――宏赡也放心了。”
“哦?你与她有交情?”
“回皇上,岂止交情这么简单。她进宫前我们便相识,她知我挚爱韦庄之诗,皇上你看,这是她绣来赠我的。”宏赡将怀中丝帕取出,抖擞两下,递到皇上眼前――不随残雪埋芳草,尽逐香风上舞筵。
待戏散了场,皇上站起身,旎韵凑上前扶起皇上的胳膊,献媚道:“皇上,去臣妾宫里吧,让臣妾服侍您用晚膳。”
皇上对小安子令道:“传旨,将韵贵人降为答应,即日迁出丽景轩!”说罢遂即离去。韵贵人在他身后愣了一阵,侍卫和太监上前拦住她,她张牙舞爪地尖叫:“皇上!…为什么皇上!臣妾冤枉啊!臣妾冤枉!”
那边还在吵嚷,淑婉扶起茹雅,低声说:“果真伴君如伴虎…”
“皇贵妃娘娘。”李总管突然出现在两人身后,“太后令您去慈宁宫一趟。”
淑婉一怔,茹雅能感觉她的手变得冰凉无力。“…你先回太后,淑婉回宫一趟,立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