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发觉自己很讨厌坐飞机——
沉闷的机舱里,周围的人不是打盹儿的,便是在阅读报刊杂志
从洗手间回来的路上,方青留意到一位空姐总是在打量自己,眼神说不出来的亲昵。
归座后,那名与她同龄的空姐试探着走过来,轻轻说了一句:“主月你,你不认识我啦?我是燕子啊”
主月?是叫我吗?
方青打量着眼前170多公分的空姐,明眸皓齿,齐颈的短发,配上一套温馨的制服,更显得朝气蓬勃——
怎么从来不晓得席冰男认识一个空姐?
如是想着,微微皱起柳眉——
自称“燕子”的空姐旋即自卑道:“对不起,我现在应该叫你:席大小姐了”
说完欲伤心离开。
“唉”阿银伤心地站起让座,“这位小姐有时间的话,请坐下说吧,我,我去趟厕所。”
说完走开。
对面的阿当赔笑道:“这位小姐可能不知道,男男她前不久丧失过一次记忆。”
“什么!”燕子诧异地挨着方青坐下,“那她现在还记得些什么?”
“就她身边最常接触的人了,”阿当遗憾道,“不过你能叫出一声‘主月’,便表示你至少认识她有八年的时间!”
燕子眼里含满忧伤:“是的,大学毕业后,我忙于工作,她亦去往韩国定居。几年了我们一直没见过面,甚至联系都顾不上。”
“燕子,”方青思索着,“我有点印象”
她说的是实话:冰男在描述毕业典礼的文章里,这个名字曾有一笔代过。
好险,刚才差点冲口而出说对方认错了人,看来以后得小心点
方青后怕地笑了,拉起燕子的手:“别为我担心啦,我在慢慢的恢复呢!拜托别这个样子好吗”
燕子荣幸地笑了:“主月,喔不,我的席大小姐,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别这么叫啦,别扭!”方青难堪地笑道,“开心什么?你知道我爸一直希望我进修商业,将来好管理他的事业;可我的理想你也明白的对吧”
“嗨——”燕子劝慰道,“人各有志!找个能干的老公,不就了了你老爸的心愿了么?”
“我要是个男孩子就好咯”方青撇撇嘴唇,代言出冰男历来对此的遗憾。
“对了,”燕子俯耳到她的耳边,略指阿当,“这就是你的那个对吧?”
“你怎么不觉得会是旁边那位呢?”方青调皮劲儿上来了,眼光一扫阿光。
“切!”燕子轻捏了一下她的胳膊,“你我还不知道,你不会喜欢那种类型的!”
“我这类型怎么啦?”阿光耳朵特尖,一听有些不满,但却随即倾尽所有魅力一笑,“呵——美女,到了汉城有时间吗?咱们吃顿饭怎么样?”
“不好吧,我老公知道了会杀了我喔!”燕子委婉地谢绝。
“结婚了也不告诉我?!”方青故作不满道,“不知道是谁这么幸运呢?”
燕子脸红道:“喏!就是这班客机的机长!主月你是上流社会的人呀,我的婚礼很寒碜的”
“哈哈,”阿光终于找到报复的机会,“难怪可以偷懒!”
“谁偷懒啦?”燕子心虚地瞟了他一眼,现在确实是上班时间,她怕被投诉。
“别理他,小孩一个。呵呵,对了,这三位都是我的保镖。”方青介绍道,“这家伙叫阿光,这是阿当,还有阿银,去厕所了。”
“这些年来,有没有人能让你不寂寞?”
方青腼腆一笑:“我那个在汉城,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圣诞我可能有时间,到时候约上姐妹们找你玩!”燕子礼貌地冲阿当二人点点头,摸出纸笔写下一排数字,“我忙去啦!这是我的电话,想我了,就打给我。”
“好的燕子!”方青收好了纸条,笑吟吟看着她离开
一下飞机,清新的风迅速替扫去了积压在机舱里的困意。
天已黄昏,映入眼帘的又是汉城那几分熟悉的灯的海洋,
天下着蒙蒙小雨,隐隐平添了几丝寒意
席董和张嶙在机场外等候着他们四人。
“爸”方青欢快地扑上去,“不是告诉你别来了吗?大冷天的!”
席董开心地笑道:“爸爸想你咯,怎么样?这次去中国,玩得开心吗?”
方青难以回答地望向别处:“还可以啦!”
“男男,”张嶙亲切地围过来,“我来得太匆忙,忘了给你买花,别生气喔!”
“没事啦,”方青笑道,“你能赶来接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其实她根本笑不出来,到考虑到席董在场,不得不给对方面子
“这段日子里,有没有想我?”张嶙得寸进尺,厚着脸皮靠近她。
“鬼才想你!”方青笑着推开他,顽皮地拉开车门,“爸爸请——”
车开动后,席董一直端详着她;岳父大人在场,坐在对面的张嶙亦不敢放肆,只能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
“你们干嘛?”方青不解地问。
“我宝贝儿瘦了很多,”席董笑了,“短短几天,去了哪些地方?”
“我这次在杭州呆了好几天,一点都不好玩!”方青瞟了张嶙一眼,“对了爸,我给你买了个宋代的瓷瓶,放在阿银的旅行袋里,相信你一定喜欢!”
“哦?”
“有我的份儿吗亲爱的?”张嶙眼巴巴等待着。
“没有!”方青白了他一眼,“爸爸喜欢的东西,你又不喜欢。”
“我太可怜了”张嶙故作悲哀地喊道,“莫非偌大一个杭州城,就没我喜欢的东西?”
“爸爸我好饿,家里准备吃的了吗?”方青实话实说。
“你说呢,爸爸就是来接你回家吃晚饭的。”席董说完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吃饭后,方青将张嶙送至别墅大门口。
“看了母亲,心里舒服了吧?”张嶙确定四下无人后,问道。
方青默默点头,她很不喜欢和这人单独相处;以至于刚才丰盛的晚餐上,毫无胃口。
张嶙大胆地握住她的手:“亲爱的,你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吗?”
方青不敢挣扎,只得任由他把握着自己的手,几分恐惧地摇头。
“你怎么不说话?拜托,我知道从前对你很凶,但以后不会了”张嶙真诚地把她的手拿到嘴前呵气,“冷吗?说几句我就走,你好好休息。”
方青受不了这肉麻的接触,她用力挣脱出来:“别这样少爷,要做什么,你请吩咐!”
张嶙大感没趣地耸耸肩,转念一想:“你现在要设法去总公司上班,知道我们的用意吗?”
方青点头。
“那就行了,明天我来约你出去玩儿!”张嶙俏皮地冒出一句令她莫名其妙的话,“放心,我不会再骚扰你!从明天开始:我要让你真正的喜欢我!”
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脸上重重亲了一下,然后像做了亏心事般地匆匆逃开。
方青也逃得飞快,她急急跑回卧室后的洗手间,狠狠把脸洗了好几遍。那神态特别滑稽——仿佛脸上沾染了毁容的硫酸
不行!这小子对我存有幻想,这个世上那么多妖娆美丽的真女人,干嘛偏偏对我来这些肉麻的表现没错,一定是想用这种方式感化我哼!好与他们同流合污,更好的为他们卖命!
啊呸!我是暂时这个样子,我可是个男人!
方青恨恨地咬着牙,回到卧室里躺下。
她确实累了,连在思索中带上冰男的口头禅都没有察觉
窗外这条街修得真有特色,真的好象无锡那条专门拍古装电影的街道,呵呵!
方青开心地欣赏着面前古色古香的青石地板,还有好多身着明代服饰的贩夫走卒,卖菜的、卖烧饼的大声吆喝着,还有许多买东西的姑娘们都穿着漂亮明朝服装,在她眼里晃来飘去
呵!好大一家当铺——那老板,嘻嘻,胡子太可爱了,不知道是哪个化装师搞出来的。
方青兴奋得目不暇接,忽然觉得不对劲——
我坐在什么东西上面,怎么一晃一晃的没完没了?!!!
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清醒:举目四望,才发觉自己坐在一个一米五左右见方的木制的东西里,左右一边一个小窗口,悬挂着随风飘曳的彩巾
轿子?不会吧,这也太夸张了
她想喊停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嘴里堵满了什么东西;一动,才发觉双手在背后,被绑缚得牢牢实实——
她拼命支吾着,可惜嘴上塞着粗厚的布条让她连喘气都开始越渐艰难,她终于疲惫地停下,瘫倚到后面,放弃了挣扎。
她注意到自己亦穿着明朝女子的衣服,与窗外方才所见不同的是:她的穿戴,要雍容华贵得多
就算拍电影,也得有个摄象机跟着吧,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还没想完,轿子“砰”地落下,接着一只猩猩般毛茸茸的手伸进来,揪住她的肩头——
好真实的疼痛
她还没来得及呼叫,便被一彪型大汉拖出去,重重跌在地上。
这显然是一处别致的后院:四处一片盛夏的繁荣——
林木葱郁、百花盛开,不远处的间间阁楼雕梁画栋,一派世家风范。
一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妇人,大摇大摆地带着两个丫头来到她跟前停下。
方青全然懵了,恐惧地望着拖她下轿来的大汉:
这男人看上去三十多岁,光头,虎背雄腰,一派镖师打扮,根本看不清楚他的“尊容”——
他的胡子太多太长,俨然一只水母。相信达芬奇在世,看到他亦会自叹不如。
“哟呵!陈大爷,你还真的给我带来啦!”妇人说话时仿佛身上有跳蚤一样,腰与屁股扭来扭去,形态让人极其想呕。
“是啊,妈妈,你先看看货!”陈大爷炫耀地一指白痴般的方青。
妈妈莫非是妓院里的老鸨?
方青愣住了,连下颌什么时候被这妇人抬起的都不清楚——
“好一个俊俏的娃儿!”妇人像被针扎到一样,一声惊叫,眼睛和眉毛立刻离得老远,“一等一的货色!我喜欢,我真的喜欢!!”
你喜欢我不喜欢!
方青厌烦地甩开她的手,恨恨盯着地面——说不了话就是这么无奈
“妈妈真有眼光,你知道她是谁吗?”陈大爷开始卖弄。
“看穿戴”妇人悠闲地绕着方青打转,“看这细皮嫩肉,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女儿”
方青真想找个地缝钻下去——这一脸肥肉、毫无轮廓形容的妇人就像在评论一头牲口的价钱,尤其是那眼光。
“她是万知府的千金,万知府昨天晚上”他开始对着妇人耳语。
方青很希望在四周看到一个现代穿着的人,或者电线杆子一类的东西,因为她慢慢开始心慌起来:
这,好象并非在拍电影,或者做梦——因为现在的疲惫和疼痛都来得那样的真切
“给我听着小娘们!”陈大爷傲慢地蹲到她跟前,凶残地一手捏住她的下颌,一手从怀里摸出一张略黄的纸,重重一抖:
“你爹,在为官之时,欠下我镖局七千两黄金!自古道:父债子还,天经地义!!你那死老爹膝下无子,现在发配边疆。可我不是善心菩萨,只能把你卖到这里来!看!这是他的欠条,现在我当着你的面撕毁!”
说着放了方青,呼呼呼一阵响,把他口中所言的欠条撕得粉碎
我爹?我爸死了接近二十年了,还发配什么边疆
方青还没回过神来,脑袋又被这粗鲁的男人扭向那妖里妖气的妇人:“你以后就是她的人了,哈哈!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着满足地从妇人手里接过一张银票,神经病似的狂笑着离开。
方青看着越走越近的妇人,脸上涌起悲愤。
妇人弯腰凝视着她,刚要扯掉她口中的布条,手又缩回去:“我可不想挨骂,来呀!把她带到我的屋里去。”
两个粗壮的丫头立刻过来,像衙役带犯人似的,一人拖起方青的一条胳臂,将她扶走。
妇人的房间,几乎全是凌罗绸缎的铺设,柜子的橱架上,摆放着无数的金银器皿;檀香袅袅,更平添方青对这场闹剧的几缕担忧
妇人幽幽走到她身后:“早闻万大小姐精通琴棋书画,而且能歌善舞,貌如天仙。今日一见,传言果然无虚”
方青放弃了挣扎解释的念头,因为她看出这妇人怕挨骂,所以不敢扯掉他嘴里的东西。
“我姓杜,客人们都叫我杜二娘,是‘逸情阁’的老板;这里四周的人,都叫我一声妈妈,美人儿,你现在明白我这里是做什么的吗?”
方青默默点头,眼里一片凄然。
“让我先验验你”老鸨说完,便在她身上乱扭乱摸了一番。
“不愧是官家闺秀,还是个‘处儿’!”她说完发出一阵鸟鸣般的怪笑,难听到了极点。
一阵思索后,她又拿起扇子自言自语:“这可是上天让我杜鹃发达的恩赐”
方青恨恨地瞪着她。
“哟!这水汪汪的大眼睛儿,真够有神的!真的是一汪秋水万人迷呀!饿了吧,我现在扯掉你嘴里的东西,你可以安份下来吗?”
老鸨首次显示出爱心。
方青连连点头,她非常需要开口说话,同时也感到饥饿的出现。
老鸨试探着扯掉她嘴里的布条。
“妈妈”方青一个劲儿喘着气,挥着手解释,“我想你们找错人了,我不姓万,我爹我爹死了接近二十年了!”
“挺聪明的丫头嘛!”老鸨欣喜的笑了,“嗯,是个能上台面的角儿”
“不是,请你放我走!我真的不是你你们找的人!”
方青说着站起想开溜。
老鸨拍案而起:“混帐,你胆敢在老娘面前装疯卖傻!告诉你:老娘我搞这些名堂的时候,你还在吃奶!请你这千金小姐进我‘逸情阁’的门,我可是花了黄灿灿七千两黄金!!”
眼看这‘妖精’就要发飚,方青拉开门就想逃——
两个面目狰狞的打手侯在门外,撮着手,一看到方青,先是吃了一惊,很快露出馋涎欲滴的贪婪
“给我好好教训一下这丫头,可别打伤她的脸蛋儿!哼!想跑!”
还没想好解释的说辞,一名大汉已经狠狠一脚踹到方青的肚子上——
方青终于醒了过来,这回她没有尖叫,只是木然盯着窗帘前的风铃,没有丝毫的思维与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