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5章 林深密道谈结盟
作者:贺兰嫣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162

哪个女人,敢这么粗鲁?

“筱幽!”佟贵妃轻轻责骂,宫女走到我们面前,不服地道:“大阿哥这等人模狗样,娘娘还忍什么,不如就一齐告给皇上听了,跟他来个鱼死网破!”

倒是个有骨气的丫头,只是性格莽撞了些。

我暗暗赞叹,想起和嫔手下那个与胤礽通奸的宫女。也难怪康熙要千防万防这些儿子们了,连庶母都调戏,眼中没有丝毫伦理道德,将来如何成得起大事?胤褆是有贼心没贼胆,只可惜他亲手带大的胤礽,竟与和嫔暗度陈仓了这么多年。一个和嫔便罢,后宫中千百个女人,又有多少和嫔是我不知道的?

任佟贵妃再有心计头脑,遇上这种没凭没据的事也没有办法。男权社会,女人再清白再厉害,遇上男人,终究有些有理说不清的意思。更何况,胤褆还是康熙军功赫赫的长子!她一个没有子嗣一年轮不上几次侍寝的女人说皇长子调戏她,谁能信?口口相传,指不定白的就被说成了黑的,到头来,反倒是她不守妇道勾引男人。

这其中的种种无奈我已深刻体会,亲如亲娘,出了事第一个骂的都是女儿,从没有先骂女婿的。况且女婿家的门第如此之高,不好好巴结便罢,谁敢脑子犯糊涂袒护自家女儿?

佟贵妃低着头半晌没说话,我转头问那宫女:“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她与自家娘娘随便,与我还是很有礼貌,听我问便做福道:“奴婢武筱幽,今年十六,知州武柱国的女儿。”

“知州的女儿,如何当了宫女?”

“奴婢是康熙四十三年秀女。”

原来和承馨、之华是同批。我打量着她,鹅蛋脸,一字眉,长得虽有几分姿色却并不讨人厌,光风霁月,磊落大方,像个姓“武”的人。

佟妃对胤褆的事情并不能说什么,便责武筱幽,我却道:“大阿哥目无尊长,筱幽说话过分了些,也是为着姨母好。这么好的丫头,姨母千万别太严厉了。”

佟妃道:“这丫头要是一直跟着本宫,本宫自不会苛责她。只是这回北上被李德全调去太子跟前伺候,像她这样没遮没拦的个性,还不知该惹出什么麻烦来!”

我眼神紧了紧,瞄了武筱幽一眼。她向佟妃顽皮地吐吐舌头,道:“筱幽跟娘娘三年了,门面上的规矩还是懂的。这次北上,李谙达把事情都交代了,无非洗洗衣服、叠叠被子,这些活都做不好,还怎么当翊坤宫的领头宫女?”

佟贵妃被她哄得一笑,拍着她的手嗔了句。

久居深宫,佟贵妃与武筱幽的关系非同一般,若非主仆分际,看上去与姐妹无异。

送佟贵妃回去后,我去了澹宁居。

康熙穿着半旧的天青色长衫,两颊比上次又消瘦了些,气色却不错,嘴里念念有词的在纸上画着什么。

李德全怕搅到主子,竖起手指对我“嘘”,康熙却抬起头,瞪了李德全一眼。

李德全忙低下头,我笑着往御座走了两步,万福道:“皇阿玛吉祥!”

“哦,老四媳妇啊,”康熙脸色缓和,“快平身。”他示意小太监为我搬凳子,问:“大热天的,进园子来做什么?”

我从凳子上欠了欠身道:“媳妇听闻皇阿玛过两日就要启程北上,特意进园子向皇阿玛请安。往后天气虽热了,塞外终究不比中原,晚上凉气重,皇阿玛记得多穿衣服,小心着凉。”说着,我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圆铁盒,起身递给李德全,“听说皇阿玛头痛,四爷从江南求了一种专治头疼的药,已经配好了。皇上头疼的时候在太阳穴上擦一擦,既可止痛,气味也芳香,平时用都极好。”

李德全把药呈给康熙,康熙揭开闻了闻,虽叫不出是什么香,但那味道的确沁人心脾使人愉悦。他满意地让李德全把药收好,道:“到底是你们上心,朕的大事小情都记得牢,比胤礽夫妇贴心多了。”

我坐回凳子,与他家常般道:“我们做儿子、媳妇的,哪有不孝敬皇阿玛的道理?大哥、二哥才高志厚,能为皇阿玛分忧国事,我们天资愚拙,做不成大事,便于此为皇阿玛尽孝罢。”

提到大哥、二哥时,康熙稍稍皱了皱眉头,端起明黄盏喝了口茶,低头看到自己方才画过的纸张,便笑道:“老十三说你能算术,朕这里有个题目,你看看。”

领命过去,低头一看,竟是数学。纸上一排一排的,康熙已经用治国的清晰思路把题目中的条件都捋清楚了,只是少了一个承接,无法列成等式。

父子两代,齐齐败在数学上。老爸的数学虽好,到底没先进到二十一世纪去。我接过康熙递来的朱批红笔,把他列出的条件里面未知的数全部换成“甲”“乙”“丙”,重列了三排式子。

康熙豁然开朗,连称“有趣”,问:“你是如何想来的?”

我把朱笔放回笔架,笑答:“贝勒府中进项出项都归媳妇打理,十几年精打细算,不怕皇阿玛笑话,已经熟能生巧了。”

“好,”他点头,“有此贤妻,难怪老四从不向户部伸手。你一个,老四一个,都是能管钱的,把户部交给他,朕更放心了。”他眉开眼笑地看着纸上鲜红的三道式子,心情比我进来时舒畅了许多,李德全也冲我笑了。

陪皇阿玛说了会子话,大阿哥进门禀报事情,我就万福告辞了。

从澹宁居出来,特意绕道给德妃请了趟安,穿过石子路准备从大宫门出园子时,见到不远处的密林小道口,武筱幽正对我做福。

难道这丫头,还有其他机心?

我命绾玉在路口守着,独身随武筱幽往小道深处走。树林越来越密,乌鸦在树荫里“呱呱”叫着,凉凉的风,惊得我打了个喷嚏。

武筱幽一直往前,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为了一探佟贵妃深浅,我也淡定跟着,直到一处竹屋前,她才停住脚步。

竹屋上题着“鹊鸣”,却不知为何没有人住,房门上蛛网密结灰尘满面。

她知我好奇那屋子,便道:“这是一个吹箫人住过的地方,现在他走了,就一直空着。”

神情闪烁,必有难言之隐。

我盯她一会,轻轻问:“是佟妃叫你来的?”

“是我自己来的。”她看了一眼那屋子,眼睛像被什么刺着似的迅速收回来,道:“大阿哥对娘娘如此轻佻,应该付出代价!”

“那找我何用?”我不疾不徐,脸颊带笑,温和的四福晋表面下初露一只沾满毒汁的触手。

凌风说的对,康熙四十七年,就是一个牛鬼蛇神各显神通的年份。太子元气大伤,大阿哥一招击溃,这一切,总该有个先动手的人。

能杀人,借只手,总好过自己亲手。

武筱幽道:“娘娘说过,太子不贤,长子无德,最有资格继位大统的人,一为四阿哥,一为八阿哥。八福晋愚蠢自大,即使为后,将来也会祸害爱新觉罗江山。四福晋深谋远虑胸有城府,是我们结盟的最佳选择。”

巴结佟贵妃时,两人虽心知肚明,却从没把这层意思说破过。她面上不说,没想到背后却舍得将如此掉脑袋的话讲给武筱幽听,也许,这姓武的,真不是一般宫女。

既然会掉脑袋,当然不能轻易落人口实。夺不夺皇位是我和胤禛的事情,旁人再想结盟也只能是我们的棋子。棋子不用多,却一定要精,一步一招,招招致命。

脸色骤变,我打了武筱幽一巴掌,喝道:“荒唐!胡诌出这番混账话,污人名声是何意思?圣上春秋鼎盛,太子贤德仁慧,小小宫女,妄测国事,连累贵妃,项上人头还想不想要?四阿哥忠心耿耿,安分守己,我一介妇道,相夫教子,与你说的事情毫无瓜葛,平白无故将我们拉扯进来,你的居心又何在?!还不跪下!”

一连串的质问,突如其来的巴掌,武筱幽微有些愣,大大的眼睛盯着我,满是惊讶。

想找四福晋结盟,若连这点准备都没有,如何配为我们做事?佟佳贵妃,四福晋已经表白心意了,你也该表示表示才公平嘛。

嘴角翘起,我转向门窗紧闭的竹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