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高升一听老太太这话,忙道:“大嫂子,这咋个说。”
老太太笑呵呵地打量着那道士,将她在大魏寨听到的一些事情讲出来了:“……当时俺就寻思着,咋一个出家修行的道士要找黄花大闺女祭祀。咱们这十里八庄的都信奉伏羲祖爷,也没听说伏羲祖爷要黄花大闺女祭祀啊?俺不就跟人去看嘛,你说是咋个回事?原来那家的闺女脸上长了疹子,出不了门了,这又不是什么怪病。有个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一开春啊,什么都活络起来了,树也发芽了,花也开了。那闺女和她家门前那棵桃花树冲了,俺给弄了一点偏方,没三天就下去了。你看看那有人出家的道士骗人家大闺女的……这样就罢了,还有更不像话的,说活人脑子能治病,这不是纯粹扯淡吗?……”
老太太是个能说的,她添油加醋地将那道士在大魏寨的事情说道一番。众人都明白了,这道士是个假的,是个骗子。待老太太说完,何高升接过顾婆子送上来的开水,喝了几口,厉声问白英道:“荣才家的,你说,你咋个认识这人的?咱们庄有狼精的事儿是不是你说滴?”
白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俺没有,俺没和这人串通啊。俺也是被骗了。俺对天发誓,俺说瞎话了,俺被天打雷劈。”
小粉冷哼一声道:“你不用发誓,你还这么作摆的话,不用老天劈你了,咱们庄的人也活吃了你。纵着外人欺负咱们自家人,你还有脸在狼坡住着,你就不怕膈应了咱们老少爷们?”
敦实憨厚的良材骂小粉道:“咋个哪里都有你的事儿?少说两句,你会掉块肉。咱升伯给这坐着哩,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小粉要顶嘴,春芽娘拉她一把,小声道:“是你大哥呢,你咋不给他面子。他说你也是好你的。不理摆你的人,才不说你,让人笑话你去。”小粉哼一声,便歇了嘴。
何高升敲了敲他的大烟袋,呵呵笑道:“今个几家打架的事情,俺也知道个大概。白英吃里扒外,是荣才没教好,春耕一起耕地时,让他们自家干。歪嘴婆子爱叨叨,差不离弄得自家媳妇儿落胎。有财家的地,她得帮忙干。至于这个假道士,呵呵……我看得游庄。咱们让十里八乡的人都知道这人是个骗子,免得再做坏事。”
众人听了何高升的话,多半嘿嘿笑了,而有财却道:“俺的地,俺自己干,不让俺娘插手。升伯,你看中不?”
何高升知道有财是个孝顺地,他呵呵笑道:“这可不行,她整日闲着没事儿,不是说东家就是说西家的。让她干活,别光动嘴皮子,也活伐活伐身子骨。至于顾家嘛,呵呵,还是咱们狼坡庄的人。以后大家也不许说什么狼精,妖精的啦,骗小孩的话都信。好啦,我看过老皇历,二月初四是个春耕的好日子,咱们二月初四开始春耕。春耕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准备好口粮。好啦,今个儿就这样吧。”
乱七八糟的一场闹剧就这么结束了,送走众人。顾婆子去换衣服,春芽娘继续上床躺着,小粉像个主人似的招待娘家大嫂和大嫂她娘。给两人端了水,小粉笑问道:“嫂子,你啥时候去叫的俺大娘来?”
良材家的喝口水,笑道:“也是赶巧了。你刚来这边,大魏寨的杨家人就来传话,说俺娘来了。说知道闹出了这一出来。你不知道,有财家的差点没落胎,要不是俺娘来的巧,可真是悬呢。”
春芽娘和小粉互看一眼,忙问道:“咋个回事儿?”
良材家的道:“具体俺也不是很清楚。俺也是听有财家的骂了这么一嘴。说她婆子不讲道理,疼为财不疼有财,老实打有财,她看不上去拉了一下,歪嘴婶子就用破鞋夯她。两人一推搡,刚巧倒在了春芽奶奶身上,幸亏只是闪了腰,要是真摔下去。呵呵……”良材家的冷笑道,“指不定是个底朝天,不知道咋样呢。”
春芽娘道:“也不知道俺娘摔得厉害不厉害。那有财家的没事儿吧,孩子……可是她的心头病,都说先开花后结果,这都几年过去了,她也是心里着急。”
小粉推推她道:“这不是有咱大娘嘛。”说着只瞅着她嫂子家的娘笑。
春芽娘笑道:“也是。大娘,人家都说你是个会看滴,给俺这小闺女看看。”
老太太一进来就盯着顾春分看了好久,她也好奇这小闺女咋个就是归原了又会哭了呢。可是她神眼精光,却没瞧出这小闺女有啥不同的。她伸手摸了摸顾春分的后脑勺,笑呵呵地道:“是个有头枕骨的,俺寻思着该是个德厚的。呵呵,古话不是说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生养着吧,指不定能养出好闺女来。”
听了老太太的话,顾春分原本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根据她八里顾时代从她干娘那里得来的经验看,这老太太话是中庸的。你看吧,她说是个有头枕骨的。头枕骨就是后脑勺处一块凸出来的骨头。有些相士看相时,觉得这人太普通了,多半会摸摸后脑勺的头枕骨,再说上一句“头枕骨,枕房梁,梁上住着龙王爷”。意思是,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好生养着也会有些出息的,多有安慰之意。不然后面干嘛加上一句“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如此说来,她并不是福大命大,她不过和八里顾时代一样,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只是……顾春分有些想不明白,她不过是个普通人,干嘛重生这一道呢?又想起来李大靖的事儿来,她心里一阵窝火。
而这厢的几个大人听老太太这话后,也各自笑了起来。春芽娘不太懂什么意思,倒是换好衣服的顾婆子进来插嘴道:“承你吉言,希望这小闺女是个有后福的。”
小粉是个知道滴,她笑呵呵地问自家大嫂道:“嫂子,这小闺女不是个福大命大的,你还要不要?”
良材家的没打盹地道:“咋不要。俺今个让俺娘来,就是为了看这小闺女的。只要不是个命毒的,叫俺给克死的,俺咋个不要。”
小粉忙呸了一声道:“嫂子,你就不会说点好话,啥个叫你克死?”
良材家的还要说什么,老太太却笑呵呵地道:“这小闺女想必是个有福气的。看人看眼睛,咱们说话,她不哭不闹地听着,是个乖觉的。”
听了这话,顾婆子哎呀一声道:“媳妇儿,你喂孩子吃东西了没?”
春芽娘忙道:“喂了。吃了几勺子鸡蛋脑子,鹅口疮还是不太得劲。”她说着又把小粉说的治鹅口疮的方法给说了一遍。
那老太太听了笑道:“还真是赶的巧了。俺从大魏寨回来,那杨家给了几个苹果,能治总比当嘴头子吃了强。”
春芽娘看了顾婆子一眼,见顾婆子点头,忙笑着感谢道:“那多谢大娘了。你看俺着小闺女,先得了大嫂的恩,又承您老的情,真是个有福气的。”
老太太笑道:“说那些外道话干啥。说句不要脸的话,春芽子好歹也得叫我一声干姥娘是吧?”
春芽娘呵呵笑着,顾婆子道:“老姐姐就是会劝导人。”
老太太笑道:“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良材家的又提起认干闺女的事儿来。她道:“俺总觉得俺和这小闺女是个有缘的。俺来的时候,也跟俺娘说了。这次不光俺认小闺女认干闺女,俺娘也认了秀儿做干闺女,以后咱们就是老亲戚。大娘你觉得咋样?”
良材家的问顾婆子,顾婆子看了春芽娘一眼,应道:“中。可就是,太让你们家破费了。”
老太太摆手道:“咱们不外道。俺路上也听俺家闺女说了。大妹子你也是个实诚人,口快心直的。你家媳妇儿,俺看着是个明白人,面软心善,将来指不定能指望上呢。”
春芽娘这才意会过来,忙笑道:“俺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有了这么多好的娘啊。可千万别说指望上,指望不上的事儿。只要大娘你有事儿让俺做,俺定不会推辞滴。”
老太太见春芽娘说的实诚忙笑道:“那就叫俺一声娘,往后啊,你和你嫂子一样,后刘观就是你娘家。”
春芽娘忙道了一声娘,几个人笑呵起来。良材家的说,明日是顾春分洗三儿的日子,先凑合一下。等三月初二过满月的时候,一定将自家兄弟姐妹都请来乐和一番。
大靖和顾春芽也闹着要认干娘,闹得几个人又笑了一回。顾春分躺在那里装尸体,她有些弄不明白为啥春芽娘这次认干娘认得那么痛快。她原本还以为春芽娘会犹豫一番,然后被顾婆子胁迫着才肯开口,没想到自己倒是张嘴叫了出来。
几人一闹,就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顾婆子说啥也没让小粉几个人走。良材家的回了一趟南边,叫了良材和五福,又将家里的吃食带了一些,两家凑一家准备晚饭的事情。
做饭的时候,顾婆子、良材家的和小粉下手,几个小孩子看了顾春分后,就跟良材去外面玩了。西套间只剩下老太太和春芽娘。老太太看了看顾春分,笑呵呵地对春芽娘道:“你嫂子啊,就想要你小闺女。怕你心里过意不去,这不让俺来说情了。”
春芽娘道:“干娘,不怕你笑话俺。俺之前真是舍不得。可是你看看今个,二月二这打过节的,一个个都来欺负俺。这一天来了几拨人。俺被人欺负,总不能让俺闺女也被人欺负了去。给嫂子养,是俺闺女的福气。就是俺,俺是个没本事滴,也孝敬不到你啥。”
老太太拍拍她手道:“别说孝敬不孝敬的,等俺老了端碗水就成了。呵呵,说句实在话……你嫂子命里缺闺女,以前老姑奶奶给她看过,说能有个闺女将来定会是有福气的。干娘俺也不想哄你,这不也是圆了她的心愿。”
顾春分打着哈欠,想着他们说这一天的事情。她心里道,就春分这一天就发生这么多事儿,真不知道往后会怎么样呢?
*****下情:顾春分终于开始不打酱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