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七月初,农人们提芝麻补豆子,家里地里齐忙活。顾春分依旧无所事事的成长着,除了吃喝拉撒睡之外,就是发呆了。她觉得日子无趣极了,每次醒来都忍不住吐槽“怎么又活过来了?”。并不是她迫切地想死,而是整日混日子等待着,漫无目的的存在着。呵呵,这真是一种痛苦。若她真是婴儿,只需要活着就好,或许不会考虑为什么活着。可她是个伪婴儿,有着成人的思想,活着总觉得需要缘由和原动力的。
为亲情吧?她虽依附于顾家人,可她心里分得很清楚,至今没把这里当家。她**上依附周围的人,可心理上根本不依赖。她总把自己和春芽娘等诸多大人的灵魂放在同样的天平上,不觉得自己是个孩子。很漫无目的的时候,她会想,将来长大了,难道就不叫春芽娘叫娘了?真是很难回答啊。
为爱情吧?她八里顾时代都没太深的体会。呵呵,这里周围都是同龄幼\齿,让她去恋他们,直接拿把刀把她砍死吧,免得她变态了。
为事业吧?这是个很长远,似乎也很不现实的问题。据她来之前听那么一嘴,她好似来补她命格簿子上的前尘之事的,又好似她的前尘就是个平庸无奇之人。唉,她有时候会自我娱乐地想着,去做做孟丽君或者改变原有的命格好生在这里闹腾一番。不过,也就是如此想想罢了,目前她对一切都很迷茫,不知道如何是好。
在她不漫无目的地胡思乱想之际,她会有意识地想一想李大靖。有时候,她会把李大靖当成小孩,觉得他娘亲就那么没了,心里挺怜悯他的。有时候,她又会想这个李大靖是不是也是重生的呢?答案是肯定是,她就是好生抱怨一番,觉得他已经四岁,比她有更多的自主能力,他怎么就不好生作为一番呢。
当然,多半时候,她对李大靖还是处于不上心的状态。她有疑问,又开口问不了,而且也不知道如何去问。就算她有时会怜悯他,她也不觉得能如何?就连他舅舅一干人等都没办法,她又能怎样呢?左思右量一番,李大靖对她来说更多时候也只是个符号罢了。
日子就这样,在别人的忙碌中,在顾春分的空洞且漫无目的的寻思中滑过去了。
七月十五,这天是鬼节,家家户户都去坟地里烧纸上坟。吃早饭的时候,春芽娘跟顾婆子说起了小粉的丧事:“那李家头七就给小粉做得胡八插(糊涂),这时候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给她烧纸。”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了。
顾婆子喝了口稀饭道:“唉,等下让二成带你去黑河边上去烧点纸,也算你们姐妹没有白白亲爱一场。那个,小粉的五七也就十多天的事儿了,想那李家也没打算好好给做得。”
春芽娘还要哭,顾二成递给她一块煎饼,无声地安慰她。顾春芽仰头问道:“奶,娘,大靖咋不来咱家玩了?”
顾春芽不说还好,他这一说弄得满屋子人难受。前些天,有财丈母娘家来人,顾家问了一嘴大靖的事儿。听说不大好,大靖如今在几个叔伯家论着吃饭。别人不晓得,可顾家人知道这种吃百家饭的辛苦。他们从黄河边上逃到这里,一路上几乎都是乞讨。大靖虽和他们不一样,但事实上……谁会像自家娘那样疼爱自己呢。
顾二成见气氛凝重,他拿起筷子,抓了抓耳朵道:“不如,让大哥再给李家说说。虽说咱们不咋有(富有),可总比让孩子颠沛着好啊。”
春芽娘这次没等顾婆子说话,立马开腔道:“这事儿,俺给大嫂说说,总是有办法的。不能眼瞅着小粉没了,大靖在搁李家受罪。”
顾婆子垂着眼皮,嚼着煎饼,略略沉思道:“你干娘家不是有个做官的亲戚吗?咋没帮忙哩?”
春芽娘不晓得后刘观有官老爷的亲戚,沉默半晌,决定瞅个机会问问良材家的。
早饭后,有财家的来寻春芽娘,说起了套被子的事儿。春芽娘寻思一下,满口应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要等天阴才好。你看这天,还真是‘处暑处暑,热死老鼠’。汗涔涔的手套了被子,过些时候就该长霉了。”
有财家的笑道:“那是,改天天气阴了,你有空了,给俺说一声。”
春芽娘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一些家长里短。
七月的热火尽了,八月初六,下了一场雨,春芽娘去帮有财家的套被子。
有财家的如今已经快七个月了,显怀得很,她有些发愁添箱的事儿。论说让有财去就好了,可八月十六是有财他爹的忌日,有财去了实在不妥当。有财家的寻思了半天,也没寻思到个妥善的人来。
春芽娘犹豫了半晌,吱吱唔唔地问道:“嫂子,你说俺替你去行不行?”
有财家的听春芽娘这么一说,心里也知道她存着去看大靖的心思,忙笑道:“中。俺瞅着,到时候让大平跟你去,俺娘家人认识你。咱可这样说好了,你别到时候给我脚底下踩西瓜皮,溜了你。”
春芽娘忙打包票道:“嫂子你放心,这添箱是有脸面的事儿,俺咋个会溜。”
晚饭的时候,春芽娘将这事儿跟顾婆子说了。顾婆子犹豫一下,倒是没反对,反而嘱咐她道:“你还是跟南边说一声,最好一起去。毕竟咱们不是大靖他正经姥娘家,让嫂子一起去,到时候有个疙瘩,咱们也好说话。”
春芽娘应下了,第二天上地送水的时候见良材家的在,就把去八李湾的事儿给说了。良材家的灌了一肚子水后,点头道:“中。到时候你叫我。是十六吧?”
春芽娘忙点头道:“他们八李湾的规矩,要结婚当天去添箱,说这样喜气。到时候,可能得让大福送咱们,得赶在晌午头前添箱才好。”
良材家的点头道:“都不是啥子大事儿,地里活都差不离了,不耽误那一天功夫。”
春芽娘看了看顾婆子,试探地问道:“李家还是不让大靖来咱们这儿?”
良材家的摇头道:“前些天,大福去后刘观给俺爹送纸篮子(女儿七月十五给去世的爹爹烧纸),刚巧咱大嫂他娘家那边的弟弟也在。他是个读过书的,又有功名在身。大福说起了大靖的事儿,问他想个法子。”
春芽娘寻思一下,大嫂娘家的弟弟应该是那个官老爷。她忙问道:“咋个说法?”
良材家的抹泪道:“就算闹到官老爷那里,孩子也是他李家的。咱们要不过来啊。”
“那大嫂娘家的弟弟没办法吗?”春芽娘犹不死心地问道。
良材家的叹气道:“他说最好不要闹到官老爷那里去。到时候花钱不说,指不定还办不成事儿。不是他不帮忙,他不再咱们这一带做官。要是在的话,定是能说上话的。他读书那会儿,后刘观可是没少出钱出力。咱娘没让人说过,都是亲戚。”
两人唠叨着唠叨着就说到了后刘观的是非上去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春芽娘还跟顾二成感叹道:“干娘还真是明白人。没想到后刘观的那个干大哥,不是咱娘亲生的。跟咱大嫂是同父异母的。干娘还那么破上命的资助大哥娘家兄弟读书。”
顾二成笑道:“干娘年纪高寿,身体又好,十里八乡的人都敬重她。这不就是好人有好报吗?”
顾春分却另有心思,她觉得后刘观的老太太是个明白人。或许她不知道这是在投资,但她寻思着,老太太投注的时候,定是也寻思过这人将来成器了,对他们也是好的。
天上一片白云飘过,吃过八月十五的月饼,八月十六就来了。顾春分已经六个多月了,可以坐了,也开始长乳牙。疼得难受,她总想咬东西,心里烦躁时除了喜欢窝在春芽娘身边,谁也不给抱。春芽娘本来不想带她去的,可是一大清早她就哭嚎,连顾婆子也不要了,没办法只好带顾春分一起去了八李湾。
顾春分跟春芽娘等人,坐在大福借来的牛车,颠簸了近三个小时才到了八李湾。八李湾地处三岔路口上,交通便利,人口密集。
春芽娘带着顾春分去大平姥娘家不太好,就将她留给了良材家的照看。春芽娘带着添箱的被子和大平,先去了大平的姥娘家。并没过多停留,她嘱咐大平听话,过几天有财就来接她了。大平却拉着春芽娘的衣裳,闹着要跟她走。春芽娘怕人家喜事儿弄得不好看,又跟大平好好说一番。大平本身又不是个坏的,春芽娘跟她好生解释一番,她也就安心在她姥娘家住下了。
春芽娘一出来,就看见门口只有大福和顾春分,她忙问道:“你娘哩?”
大福咬了咬唇道:“去撵大靖了。”
春芽娘讶然道:“咋个啦?碰见大靖了?”
大福点了点头,将顾春分递给春芽娘,有些伤心地道:“大靖一身的泥巴,这个时候还光着屁股穿着肚兜。瘦得,俺一把就能抓住了。干花娘,俺觉得难受。俺小姑活着的时候,那让大靖受过这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