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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这天,杨迪没有陪白辰辰一块去。用她的话说:我看见沈曼玲就添堵。
其实也怕与佟乐尧打照面。
那年王一川私下亏空公司资产,东窗事发,整个早上办公室里的气氛都不太对。杨迪的桌子就在白辰辰对面,她那时眼睛都傻了,一转都不会转的看着杨迪,仿佛不敢相信被公安干警架着走出去的那个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当时佟乐尧就站在走廊入口处,白辰辰的目光追随着杨迪的背影,然后就看见倚门而立的他。他的眸子很黑,很深,像一口漩涡,卷进去了无数风暴。
谁都知道佟乐尧早就洞悉了王一川的那点伎俩,不过是静观其变,等着一网打尽。
杨迪未必知道轻重,只是跟着倒了霉,佟乐尧才是最后赢家,可他也亏了笔钱,这笔钱被杨迪小心藏好,出狱后够她挥霍一阵子的。
这样的两个人,还是不见面为好。
婚礼在本市最豪华的酒店举行,迎宾的门口一字排开各类豪车,简直如同万国车展。还未到吉时,会场内已经充满了俊男美女,衣香鬓影。佟沈两家联姻,面子颇大,现场甚至还有些穿着橄榄绿军装出席的军政要员。
花园里扎满气球飘带,硕大的喷泉水声潺潺,鲜花四处铺满堆,穿着黑白制服打领结的侍者穿行人群中,奉上香槟美酒,人群里不断发出阵阵恭维的笑声。
白辰辰远远就瞧见佟乐尧被一群人围住,都是青年才俊,他招呼来宾,恭敬有礼却不谦卑,笑容始终淡淡的却又很得体,他的口型似乎一直在说:“谢谢,谢谢……”
而沈曼玲正被簇拥着从台阶上走下。她穿一件低胸的洁白婚纱,两个花童在后面托着裙摆,亲友闺蜜搀扶,众星拱月般,那极低的开胸设计,顿时吸引了不少男士的目光,她却微笑自如,很有几分名门风范。
这种人从一生下来就有光环笼罩,早就习惯了别人的注目。
白辰辰冷眼看着,她和佟倒真的很配,同样那么长袖善舞,他们究竟给自己发帖子为了什么呢?想从她口中听到一句:祝你们百年好合?
这倒更符合沈曼玲的性子。
佟乐尧……恐怕是求神拜佛也不想再看见她的。
她替他顶罪坐牢,他却另娶他人,要报复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当年行贿的证据捅出来吧……不急,她还要用这把柄去换更重要的东西。
她嘴角轻掀,伸手去旁边侍者的托盘里取酒,却触到一处温暖柔软的地方。
她吓了一跳,对方也惊愕出声,指尖一松,酒杯就掉在地上,幸好草坪柔软,杯子滚了几圈,红酒曳了一地,周遭的人都纷纷跳开,只有白辰辰一动不动,红酒溅在雪白的裙裾上,甚是醒目,却不及那四目相对的惊诧,她只觉得眼皮跳得厉害,指甲根根齐戳进掌心里。
上回在医院的惊鸿一瞥她没敢确认,今天却是实实在在的打了照面。
从西安到北京,这个女人竟然一直陪在他身边!原来他也不是那么无情,起码对眼前这个女子不是。
周围的目光被这里的骚动吸引过来,白辰辰很快在其中找到了温辛。
他看见自己,深邃的黑眸里也略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收敛,黑西装让他看起来更加沉稳和内敛,却不失锋芒。也更符合他的年龄。
他今年三十一岁了。
在官场的浸淫,让他脱去昔日在军装下的刚正和霸道,变得越发深沉不可琢磨。
白辰辰的心忽然跳得很急很快。就像多年前,她藏在学校大门口的松树后面,看着温辛和这个女子并肩走在一块,姿态亲密,熟识已久的模样,没一会,他就上了她的车。
而她装作什么也没看见,照旧去给他订蛋糕,上超市买菜。
回到家的时候,他已经不在了,一张支票,一个女人的背影,终结了她所有幻想。
连骗自己都没有理由。
如今重新看着这张女人脸孔,倒没有当初那种心慌的感觉,仿佛自己才是做错了事的那个。只感觉到那种苦涩经过陈年的发酵,愈发绵延到四肢百骇里。
马上有侍者来收拾残局,不过一分钟的时间,这点动静就偃旗息鼓。而她立在那里,隔着来往重重人影,与他目光相接。他的眉目依旧清俊,连微笑都淡得似无。
“梓言。”
他叫了一个名字,那女孩仿佛惊醒一般,应了声,慌张回到他身边。
这般乖顺。
她没想到他真的明目张胆的携“花花草草”来出席。难道这赴宴的人里面就没有顾家的亲友吗?
没等她想明白,另一个尖利的女人声音已经传来:“天啊,这个臭丫头怎么会在这?她不是坐牢了吗?”
“姑姑!”温辛淡淡的一声,打断了她的尖叫。
温惠雪白着脸孔,好像看到鬼一样。但她刻薄的本性,并没能阻止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抖落出别人的难堪。
呵,这就是他的姑姑。
记得当年这话是他姑姑亲自说给她听的吧:“你以为政府大院的门是人人都能进去的吗?你也不照照你这副样子。”
出身贫贱的人,往往更加看不起与自己有相似出身的人。
温辛的姑姑其实是温老太爷的兄弟所出,分清楚点只能算堂姑姑。当年国共内战,老太爷的亲兄弟飘零台湾,辗转多年也没能回大陆与亲人相见,最后抑郁而终。后来温惠就是在台湾出生,老太爷的哥哥在台湾并不如老太爷在大陆混得好,多年疾病缠身,家中积蓄花光,所以温惠几乎是赤贫出身。幸得后来平反,温家流落在台湾的血脉也就只得温惠一人回到了北京,老太爷感念昔日兄弟情谊,所以待温惠极好,视如己出。温辛也没那么见外的还在“姑姑”前加个“堂”字。
温惠刚来北京时有很多不习惯,尤其是她惯写繁体字,还有那海峡口音,与他们那一片儿的大院音,有很大不同。加之兄弟姐妹不是军政高官,就是嫁得高门,自己完全荫庇在兄长之下,难免有些自卑。幸好后来她嫁了个公安机关的青年才俊,背景殷实又颇有些手段,这几年平步青云,温惠的架子也慢慢大了起来。
见温辛袒护白辰辰,不由冷眼睇道:“都玩烂了的破鞋,还玩出感情了?”
温辛眉心掀起轻微的波澜,没有答话。
温惠几步走到白辰辰面前,在众目睽睽之下,竖起巴掌,拍了拍她的脸颊:“让我来看看,蹲过牢的女人,有什么变化?怎么还是一股子狐媚气?”
白辰辰紧抿着嘴唇,避过她的手。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可是忍气吞声并不能让某些人满足,温惠随手拿起桌上的红酒杯子,看那架势,就要泼到白辰辰脸上。
她飞快的掐住了女人的手腕,同时目光睇向一旁不动声色的温辛。
“哥……”温梓言看着这一幕,紧张的提醒着身边人。
这一声,彻彻底底的震惊到白辰辰。她的心里像沸起了一锅粥,是难过,后悔,还是觉得好笑?都为时已晚了吧,就算当初她没有误会,也改变不了温辛离开她的事实。
而他冰冷淡漠的望着自己,就像望着一个陌生人,眼睁睁的看着她被他的姑姑用一杯红酒对着。
她突然松懈了手中的力气,自暴自弃般闭上眼。
没有了束缚,温惠手腕一翻,那杯酒就尽数倒在了白辰辰的脸上!津红的酒汁顺着她的眉毛,睫毛往下滴,泼溅在洁白的礼服胸口,一圈又一圈的洇开来,先是淡淡的粉红色,最后变成难看的紫红色。
温惠的嗓子里溢出一声得意的轻笑。染着丹蔻的手指优雅夹起一枚支票,极轻薄的塞进她晚礼服的胸口,那样子,像极了夜总会里嫖客打赏妓口女的姿势。
“这些,应该足够赔偿你身上这件‘昂贵’的礼服了。”
她说完,扬长而去,经过温辛身边时,娇声抱怨:“这样的宴会,真是无聊透顶。”
温辛亦只瞥了她一眼,便默然转身离去。
满场宾客,无一人发声。谁敢招惹温家?温惠这般举止,几乎招来了所有人的目光,自然也包括今日的新人。
佟乐尧在看到白辰辰的那一刻,脸色都变了。真好笑,时隔一年半,怎么人人见了她都跟见着鬼一样,明明该是她怕他们才对的呀。
沈曼玲高昂着下巴,静观这一幕,高挑的眼尾透着一丝鄙夷和不屑。她发帖子给白辰辰,就是想要她难堪,没想到今天发生的一切,比她预想得还要精彩。时隔那么久,她就是要白辰辰明白:她沈曼玲才是最后的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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