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径直把车驶出了车库,一路开上市区高架。北京的环路一圈又一圈,像是永没有尽头,好容易从下一个高架口出来,正遇上红灯和堵车的长龙,他不耐烦的煞下了车子,伸手又去操控台上找烟,终于打着了火,一阵冷风吹过,烟头的那一点火星又灭了,他摇摇头,觉得冷,这才发觉一路上他身旁的车窗都是大开着的,在高架上那样疾驰,大口的风灌进来,他竟然毫无感觉。
他把窗户摇上,又擦了一次火柴,终于把烟点着,架在指间,却没有抽。他有些恍惚地看着前面车子的尾灯,像是一双双红色的眼睛,流在车河中,无意无识,随波逐流。
他把手机拿出来,在那一页通讯录里仔细翻找着,他的私人手机里只存着父母,妻子,发小和寥寥几位上司和同僚,找了半天,却没有一个可以倾诉的。他想找人出来喝酒,一醉方休都不可以,太多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一言一行,都觉得累。
前面的车阵终于开始松动,他已经不记得手上是第几根烟了。倦了这些尘世的喧嚣,不知不觉进条幽深的胡同,两侧的国槐在夜色中投下憧憧的影子,一家卖胡辣汤的小铺就在沿街起锅,热腾腾的蒸汽和香气一起飘了出来,他盯着那木板上手工写的扭扭曲曲的“西安胡辣汤”几个字,一时感慨万千。
“老板,来一碗胡辣汤。”
下了车,径直走进店里。店很小,才两张油腻腻的桌子,里头光线很昏暗。老板是头一次见有人开车来这深巷里吃胡辣汤的,整间店就他一个,一边烧锅一边吆喝着应着。
很快胡辣汤上来了,他端起碗沿喝了一口,其实味道不太像,一个地的特产,到了外头,总要变个味儿,但也许是太冷,就着这冲嗓子的辣子,他也一口气喝光了。
他站起来付了钱,老板挺自得的同他说:“别看我们这巷深,可东西好。以后还常来。”老板虽然眼神不好,也认出这是好车。
他点点头笑笑。
出来时又起了风,落叶满天,悉悉索索的声音,回荡在耳朵里。晚归的孩子被大人携着手,匆匆裹紧围巾,与他的车子擦身而过。他下意识的望向自己身边的位置,真皮的座椅上面只有一只牛皮纸袋子,里头静静的躺着一万八千块钱。
他无声的笑了,在胡同里漫无目的的穿行,直到深夜才回到家中。车头雪亮的前灯惊动了门房,见是他的车,刚要亮灯,被他举手示意止住了,于是慢慢升起横杆,让他把车停进车库。
下了车更觉得冷,风吹得头皮都发凉,脑袋像被冻僵了,只是眯着眼,大步的踱进了屋内。这时候爸妈和妹妹都睡了,他没上楼,径直去了西边的跨院,洗了个澡,在客房就倒头睡下了。
顾京西踏着厚重绵软的地毯,走到床边,撩开落地的窗纱,脚下就是灯火通明的长安街。这城市最繁华的街道,贯通东西,延绵着几朝的盛世兴繁。
严景山没穿衣服,凉飕飕的从后头抱住了她,声调透着股飘零的冷意:“西,重新开始好吗?”
顾京西身子一抖,像是还没习惯男人的怀抱,瑟瑟退了一下。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欢好的时候明明热情似火,一旦下了床,又有些讨厌这个男人。真不知道当初自己是怎么与他看对了眼的,论仪表气质,温辛就不知比他强上多少倍,以前她觉得严景山这样的,有古时儒雅士子风范,可现在人活得实际了,就觉得是酸腐,虚伪,闷骚,没一点男子汉气概和胸襟。
起码温辛走哪哪吃得开,在哪哪是中央,办什么成什么,说什么都在调上,可笑的严景山,张口闭口文学理想,远大抱负,一问起来,啥实际规划都没有,还信誓旦旦要给她幸福,给她未来。
这种话,床上说说增添情趣还行,下了床就不免让人发笑。
顾京西的调子冷下来,回头问他:“重新开始什么?xing伴侣?”
严景山忙说:“不是!女朋友,未婚妻,老婆……”
“你说的是和我?你别忘了……”她刚想说自己已是别人的老婆,忽然想起今日温辛跟自己提离婚的事。也不知他回去会怎么跟两家父母说,才能让长辈们同意,但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又似乎真的有法子。顾京西心里也七上八下起来,要是温辛真和自己离了,严景山不啻为一个好的下家。
毕竟离了婚的女人就不同了,要再想找个配的上他们家的门庭,实在很难。严景山虽然好高骛远,眼大肚皮小,但起码有个名头挂在身上,也算是文学界的时尚人士,说出去也还算好听。
严景山自然不明白她心中打的鼓,再一次伸出胳膊,圈紧了她:“我在国外也不知道你的境况,想着你家是高门,嫁的又是那样的人家,必定会过上好日子,怎想着你如今这样惨。我要是知道……快马飞奔也得赶回来。跟我走吧,你在这他也把你当块破转头,跟着我,没准把你当宝石呢?”
顾京西冷了心。他这暗指温辛将自己空晾着呢。如今是落难凤凰不如鸡,其实温辛要不提出离婚,她是真宁愿在这儿当快破转头,也不愿去当严景山手里的宝石。
她还是不说话,严景山笑了声:“那你再想想吧,我这儿呢有个项目,要到中东去研究那儿女人的生活,写一本关于阿拉伯世界女性的书,说不定将来还能混个诺贝尔文学奖什么的,现在赞助已经到位了,我还在犹豫。你看呢,你要是答应跟了我,我就留下来了,你要是不愿意呢,我也还出去闯闯,游历几年就当见见世面。”
顾京西眼皮跳了一下:“中东?那可危险着,女人在那儿是敏感元素,你一个搞文字的去行吗?”
严景山高兴的在她脸上亲了下:“西子,我就知道你还关心我。”
顾京西鼻尖耸动了一下,听见严景山附在她耳边说:“只要你一句‘愿意’,我就是锁也要把你锁在我身边……”
顾京西推开他:“你再让我想想吧。”
严景山知道这么大的事她不是一时半刻能决定的,于是松开手,让她再好好考虑。
夜幕时分,顾京西套上披肩外套,从酒店走出来,拦了辆出租车离开了。从她走出酒店,拉开车门,到坐上车,连着几个快门,闪光灯的光芒被掩映在酒店门口的灯火辉煌中,而镜头里的主人公浑然不知。
------题外话------
啊,终于把铺垫都交代完了。
众:拍飞,写了十万多字了还好意思说刚刚铺垫?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fo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