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要说唐寅之所以会巧遇康海,是因为他也刚从诏狱里放出来。受万仁的牵连,他也被东厂“请”到诏狱去吃了牢饭,幸好诏狱内的那些狱卒跟万仁有些交情,对唐师爷也还算照顾,没让他吃什么苦。
如今万东家回来了,刘公公虽然百般不愿,也不敢再扣人,所以,唐师爷在诏狱里免费吃住了几天,就光荣出狱,唯一的遗憾是没有人来给他接风洗尘。正是因为六年前那场科考舞弊案而入狱,他的名誉与前程尽毁,而他的妻子也离他而去,他现在是赤条条了无牵挂,只能将光棍进行到底了。
此次已经是“二进宫”的唐寅不再像当年那般惊慌惶恐,他在诏狱里好吃好喝好睡,没事就跟那些狱卒闲聊胡侃,谈着谈着自然就扯到诏狱内的人犯,才过了这几天,他就大体上获悉诏狱内关了什么人、因何事被关进来。
唐寅在出狱时遇到了前探监康海,见康状元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猜到这八成是为了李家的事。所谓助人为快乐之本,唐师爷非常好心地过去提供帮助。可非常不幸的是,他的热脸蛋贴到了冷屁股,康状元哪里看得上唐师爷,只是“哼”了一声就大步离去。
“天无绝人之路,世有自绝之人。”唐师爷看着康海的背影,说了这一句就转身回寓所,可行到半路上的康状元又回过头来问道:“阁下何出此言?”
“李家之事在下已有所耳闻,在下知康大人救友心切,然路有千条,康大人打算走的那一条是死路。”
“你怎知本官心中作何打算?”
“纵观天下,可救李家的只有一个人。”唐寅倒也没把对方打算要投靠阉党的心事给说出来。
“你家大人?”康海冷笑着问道,神情中尽是不屑一顾。
“并非我家大人,而是当朝皇上。”唐寅向北一拱手,又道:“然纵观朝野,可直达天听之人不多,执义直言之人更是少之又少,愿意为李家求情的人或许就只有我家大人。”
“你们为何帮我们?”康海自然不信有天上会掉馅饼的好事,却知世间有很多陷阱,而他的潜意识里就认为万人坑不会这么好心,明着说要帮忙,暗里肯定在挖坑栽人。
“谁道要帮你们?在下曾发愿日行一善,所为之事不过是为广积善德。”唐寅微微一笑,又道:“在下只是要将李家之事转告东家,东家做何打算,非在下所预。”
康海狐疑地看着唐寅,脸色阴晴不定,而唐寅也不跟他多废话,一拱手就自请告辞了。反正想说的都说了,不管康海和李家承不承这份情,他都会把这事跟万东家说的,这是他身为幕僚因尽的本分。而他也知道东家的性格,这个忙肯定会帮。他说这么多,就是要劝康海不要冲动行事,先等一等再做决定。
唐寅刚走出数十步,身后的康海却小跑着追上来,说要请他帮忙引见万大人。康状元的心里已经算过这一笔帐了:万人坑只是一个市井小人,名声比刘太监要好一些,与小人为伍怎么说都比卖身阉党要好一些,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
唐寅却摇摇头,说不必了,因为他知道东家有个习惯:别人开口求他办职权之外的事,他肯定一口回绝。当然,口上回绝不等于不办,唐寅知道东家在这种事情上往往是心口不一的,就算是心里打算帮,口上都不会应承。唐寅知道这些,但是康海不知道,他也不能明着告诉康海,只能告诉这位还是坚持要亲自上门拜访的康状元:不要提救李家的事,否则东家会撤手不管。
“要求人办事,又不能把事挑明,这算什么?!”康海听得一头雾水,却见唐寅已经径直离去,只得又快步跟上。
+++000+++
自打牟赋赋闲在家,牟府很少像今日这般热闹了。由于龙凤店还没有维修好,凤姐等人都住到了牟府,把牟府挤得满满当当。对此,牟赋却满心欢喜,这人的年纪一大,就是喜欢人丁满堂的热闹。
这天下午,万仁与万信从宫里出来,随行的太监还拉来了几十匹松江产的布帛。太后说这只是诊金酬劳,本来万仁也没想要,但是一想到家人的衣柜已经被抄家的人清空了,要添置新的,所以就收下了。
其实万仁也没在乎赏赐的多少,家人开店可以自食其力,只要龙凤店重新开张,又能吃穿不愁了。这不,他跟家人互道完离别之情,就找来万礼,商议龙凤店的重修工程。
“老大,现在咱们没钱啊,银子都被东厂抄走了,只怕是要不回来。”万礼大倒苦水,被抄这一次家,他们奋斗了大半年的劳动成果都打了水漂。
“我这里还有一点银子。”万仁从衣兜里取出一张银票,一千两,这银子也不是皇帝给的赏赐,而是皇帝责令东厂给的抄家补偿。
“一千两,这能建一座很大的宅子了,要不咱们就趁此机会将宅子扩建?”有了银子,万礼也就放心了。
两人正商议要不要趁此机会将宅子进行扩建,门房老李来告诉万仁说唐师爷来见。万仁说快请,由于这两日来事多,他没时间过问唐师爷和那十几个给他打下手的国子监生的下落,现在他回来了,自然要把这些人找回来,让农科院的事尽快重上正轨。
“听说大人受伤了?不知伤得重不重?”唐师爷倒也没说自己被捉到诏狱去的境遇,而是先给东家问安。
“无碍,将养几日就能好。我不在京这些日子,让各位受牵连了。”万仁一脸歉意。
“不过是进诏狱去小住了几日,在下以前也进去过,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其他人呢?”
“这帮小子机灵得很,一听说大人离京,就都做了鸟兽散,在下也不知道他们藏到了哪里。”
“想办法把他们找回来,农科院的事开了头,咱们可不能因为这点小挫折就虎头蛇尾。”
“那是自然,大人所为的是为国为民的善事,在下自当效犬马之劳。”
万仁见唐师爷没有因为这场无妄之灾而心生去意,心里也很满意,突又想起什么,道:“你找回那些人之后,就回家去吧。”
“回家?为何?”唐师爷骇然问道,他以为万东家要赶他走。他可不想走,因为在万东家这里,他才有可能把六年前失去的尊严和前程找回来。
“圣上此次南巡,获悉治国之道在于得人,打算于正德元年开恩科广选天下贤士。”
“开恩科?”唐师爷的眼皮跳个不停,眼巴巴地看着万仁。
“是的,开恩科。圣上很快就会颁下诏令,全天下的秀才,不管是否被除名,都可参加于明年春季举行的乡试;全天下的举子,不管是否被除名,都可参加明年秋举行的会试,殿试于中秋前举行,中秋放榜。以你的才学,愿能大魁天下。”万仁道。
“大人,在下...”唐寅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好,他做梦都想要的重新证明自己的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圣上隆恩,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日后荣登皇榜,莫要忘了报效皇恩。”
“在下谨记大人教诲,定不负皇上重恩。”唐师爷是个明白人,所谓的圣上隆恩,其实不过是托词,他知道万东家都喜欢打着皇帝的名头干好事,这一次皇帝能开恩科,肯定是万东家说了话。
还别说,开恩科之事是万仁主动向皇帝请赏来的。就在这天中午,张太后苏醒过来,见皇帝与万氏兄弟守在一旁,就开口说要重赏。皇帝自然顺水推舟,问万仁想要什么。
其实,以皇帝的意思,是想给个超品的爵位。但是明朝的爵位难得,向来只封外戚和立有大军功的武将,虽然多次救驾,万仁自知还不够格,得封爵位反而会引来别人的嫉恨,他自然是坚辞不要。后来他经过一阵考虑,就向皇帝要了一场“恩科”。
当时,张太后就笑话万仁,说他都不知圣贤书为何物,开十次恩科也考不中。万仁只是笑笑,接着向皇帝建言广选贤士,恩准让那些因为各种原因失去了参考资格的人参加。因为这场恩科不是为他自己要的,而是为唐寅和徐经要的。
别人如果有这样的大好机会,肯定是要赏赐要官爵,而仁兄却用所有功劳来换一场恩科,皇帝听了都觉得匪夷所思,不过还是非常高兴地恩准了,毕竟多开一场科考不算是什么坏事,反倒是能给皇帝博来一个爱才重士的名声。
当然,开恩科真正得益的还有天下的学子,毕竟三年才一次的正科实在是太难等了。而恩科是临时招考的性质,正科还是照常举行的,这也就是说,在接下来的三年里,考生们可以考两次,这对那些熬白了头的秀才举子们来说,无疑是久旱得甘霖。
果然,站在唐寅身后一言不发的康海听闻此消息,瞳孔微张,不由得多看了万仁几眼,眼前这个市井小人让他无法琢磨。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