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三部曲之一天合第二十章
作者:耕天犁月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692

() () 段人道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么巧,巧得都让人难以置信,巧得就像老天爷有意在自己伤口上撒盐那样,直到列车到达终点站后,他还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那孩子。回到家中的段人道急需得到妻子的安慰,从正月初六到现在,他还没有见过她的面,推开家门,他的愿望落空了。屋里不但没有爱妻的身影,就是岳母的身影他也没看到,段人道想:没准她们娘俩一同去了菜市场或者商场,现在他顾不得太多了,他最需要的就是床铺的理疗,于是段人道洗把脸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夜幕降临了,一阵电话铃声把正在熟睡得段人道催醒了,他急忙打开床头灯,抓起听筒里面传来了女子急促的声音:沈师傅,我是小曹,老蔡出事儿了。段人道心中一悸,马上说:小曹,你别着急,我是老段!蔡师傅到底出了什么事?

对方停顿了一会儿这才对他说:她刚拿到了买断的工龄钱,还没到家就遭了小偷,报案好几天了也没结果,她吞安眠药睡死过去了。段人道听后惊呆了!前些日子老蔡来家时的形象,竟然在自己的脑海里晃悠起来。好一会儿,段人道才向对方说:小曹,我刚从外地回来,你沈师傅没在家,等她回来后我一定告诉她。

段人道再也睡不着了,他的心思从老蔡身上又挪到了岳母和妻子身上。都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来?段人道走进厨房看了看冰箱里的东西和阳台上的白菜,卷起袖子下了厨房。等他把饭菜做好后仍不见她们娘俩回来,心里不由地犯了猜疑:

是不是妻子经不住叶子的盛情挽留,一直就没有从叶子家回来?岳母去叶子家找她去了?如果是这样,那人家老蔡那里可怎么办?工友姐妹一场无论如何也得送送人家呀!唉!叶子家也没办法联系。段人道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晚上八点钟了,心中更加坚定了自己方才的判断,他决定不等了,自己从厨房端出饭菜吃了起来。晚饭后段人道拿起那方毛巾准备擦去**瓷像上的灰尘,不曾想瓷像底座下面压了一封信,段人道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人道!我亲爱的:

我不知道你和妈什么时候回来,所以就给你留了这封信,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称呼你,也是最后一次。这几天来我想了很多很多,经过慎重考虑,最终促使我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来到叶子家,我们姐俩上完祖坟,就去了庙里敬拜神灵,求众神灵保佑我们的女儿早日归来。不料想那位大师听完我们的要求,向我们要了孩子们的生辰八字,可最后的结果令我大吃一惊!她说:孩子的阳寿已尽,具体时间正是那个特殊的日子。我听后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我还是想起来除夕之夜那不堪回忆的一幕,我的心碎了!

我想衡水你姐夫所说的“文曲星”那儿,你肯定也没有好消息,如果有,你也早就把这好消息告诉我了。况且我在向大师诉说女儿丢失时,并没有告诉她女儿失踪的原因,大师预测的结果竟然与事实是那么的吻合……

叶子尚有虎子做她的精神支柱,而我的精神支柱在那里?作为一个母亲,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我还有什么脸面活在这个世上?为此我自我裁定自己:我不是一位称职的母亲。

从叶子家回来,我又遭遇到了下岗,这一次是准确无误的。女儿没有了,我塌了半个天,如今工作也没有了,我心中残留的那半个天也塌了。咱住的房子不是你、我的,虽然它现在还姓公,但说不定什么时候,它就会成了有权又有钱人的私人物品。我突然现,我真成了名副其实的无产阶级,我还现这个世界是这么的冷酷无情!冷酷得连一个孩子都容不下,冷酷得连一个产业工人都容不下。

“我们的党和我们的主义背叛了我,而我们还将要为之奋斗到底,还要把每个月节俭下来的铜板去交党费。还有这个必要吗?我想我们靠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钱,让你去交党费,而这些党费,很有可能就落到了官倒及其贪官污吏的手里。很有可能就会落到那些,损害我们工人阶级、人民大众利益统治者的手里。与其这样,我们还不如断去他们的奶水!”。这不是我说的,而是和我一起下岗、有着二十几年党龄的**员说出的伤心话。

我还应该说明的是,我已经没有了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勇气,因为我把我的青春和力量都在那些年换成了“三八红旗手”、“劳动模范”等在今天看来不值一文钱的荣誉。还有当今的人民军队也不再是我们无产者自己的武装。我敢断言:昨天他敢向高喊反对官倒、反对贪污**的学生们开枪,今天他们也就敢向失去工作、失去自由的工人阶级开枪。

大师似是明白了女儿和平的死因,大师也似乎明白了我的心灰意冷和心力交瘁,她老人家比马克思更懂我的心。她老人家给我找了一个好去处,让我去佛门做一名居士,去度那些和女儿一样遭遇的孩子们。直到孩子们升天,直到孩子们重返人间投胎转世继续与官倒、贪污**者和黑恶势力继续斗争。

我爽快地答应了,我感到我终于找到了适合于自己的“工作”,虽然这工作不是以金钱为报酬,但是为了女儿,为了和女儿有同样遭遇的孩子们,我想我这样做值得!

我知道,我的这个决定对你来说不近人情;我也知道,你肯定会理解我、支持我。在这儿,我先对你说声:对不起!为了表达我对佛祖的虔诚,我把咱们俩的婚姻解除了,离婚报告我已经交到了街道办事处。凭你的为人和才智,肯定会有人填补我留下来的空白。妈今后的生活我也交给你了,也只有交给你我才放心。

下岗后买断工龄的三万块钱我带走了,真心希望你从今以后活得比现在幸福!也真心希望你们今后不要来打扰我!

精文

一九九零年二月

看完这封信段人道的大脑凝固了。假如是在战场上,这不亚于突然袭击。这个突然行动,让他段人道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束手就擒了。他的眼睛定格在了那封信上,仿佛那白纸上的黑字个个都咧着嘴嘲笑他。突然,段人道的眼睛又复活了,他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这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于是他那心中的哀叹全部集中在了自己的手掌上,唉——一声长叹后,他的手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段人道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来回焦急得踱着步,他不不敢断定岳母到目前为止是否知道此事?段人道估计,岳母肯定是去了表妹叶子的家里,很可能是昨天或者前天。

自己比岳母从衡水晚回来了三天,在这期间里,岳母或许知道了自己女儿的事情。目前老人很有可能正在和叶子两口子研究对策,她们不知道自己已经回到了北京,也不想用电话崔自己快点回来。她们想把这件事儿自己完美地解决完之后再告诉他,或者完全封存起来不让他知道。

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岳母和叶子她们不知道精文出家当居士的事儿,她们只是把精文当作了走失。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们今天晚上如果没有结果,也肯定不会有结果,明天早上她们会先往家里打电话,如果家里没人接,电话立刻就会通向衡水。看来现在自己不能擅离职守,最晚明天可能就会见分晓。

事情正如段人道预料得那样,岳母已经知道了女儿出家当居士的事儿,那是老人从衡水回来后的第二天早上,她像往常那样在屋里打扫卫生,心里正道念着女儿不该在叶子家住那么长时间,当她在用抹布擦八仙桌时,意外现了女儿留下的这封信。段人道虽然不知道老人当时的心情,但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老人的心理素质比他强。老人预感到段人道可能这会儿到家了,这才让叶子往家打电话。

第二天清晨,一夜未睡好的段人道在昏昏沉沉的情况下被电话叫了起儿。他刚抓起话筒,里面就传来了表妹叶子的哭泣之声,梁子哥——我是叶子,你今天无论如何来我们家一趟,我姑妈也在这里,我姐她出事儿了。段人道没有在电话里安慰叶子,也没有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只是告诉她说马上就过去,然后就撂了电话。

来到叶子家已经是上午十点来钟。段人道一进屋就见岳母躺靠在被卷上,老人面色苍白,满目忧伤。一见到段人道,老人那沧桑的泪水就滚落了下来。叶子本已经红肿的眼睛里又一次让泪水浸泡了。狗子给段人道递上茶水后叹口气,“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袋。

叶子先来了个自我检讨:哥,这事儿你若怪,就怪我吧!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带我姐去赶什么庙会。段人道摆摆手说:叶子!你就是不带你姐去,或者说这次她不来这里,就不出事儿啦?不可能。如果没有今天这个结果,还不定出什么事儿呢!说完,段人道向岳母通报了老蔡的不幸。

老人听后也极为震惊!大概老人又为女儿今天这样的结果感到庆幸,老人哀叹道:这个社会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叶子,你知道吗?你姐,还有她那工友老蔡,都被现实击垮了。你梁子哥说得对!咱们就为你姐庆幸吧!咱们还是先劝她,如果她执意要走这条道,咱们谁也拦不住。那可就苦了你梁子哥了!

段人道闻言说:妈您不要担心我,只是您老人家心里要想得开,把自己的身体保养得硬硬朗朗的就比什么都好。我想今天下午咱们过去,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让您老安享晚年的。随后段人道又向叶子打听了沈精文距离此地的路程。

这是京西大山深处的一座古刹,它虽不及那些久负盛名的寺宇香火鼎盛,但在这一方也有一定的影响力。这座古刹最大的特点就是里面的主持全是女僧,并且还收有一部分女居士。宝刹坐落在半山腰的翠柏绿松之中,庙宇虽算不上广大,但也有晨钟暮鼓日复一日的响彻于此。

毕竟这里有自己的亲人,毕竟这里还牵挂着亲人们的心。这天下午,叶子和丈夫带领着段人道和岳母,再一次来到了这个让她们伤心的地方。按照黄思初老人的意愿:无论女儿见还是不见,无论一家人劝得动她,还是劝不动她,事先必须拜佛上香。在这方净土谁也不能感情用事。段人道听得出,这个规矩是岳母给自己这位初来乍到之人定的。他老人家和叶子可能来过不止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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