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马嵬炼情(全)
作者:萧索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9249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从君山下来,我们或多或少的都感觉到了一丝无奈的悲哀。一幕接一幕的战争到底算什么了?文姬、妺喜她们这些跟在我身边的女人实在是看得太多了,是不是跟我一样有点麻木了?

“安禄山已经攻破潼关了。”在山底下见到留守的赵云和花木兰,我便听到了这个不算惊讶的惊人消息。

潼关过后便是一马平川,长安洛阳这东西两京便等若没有了半点防护!项羽一脸愕然,显然是有点不敢相信大唐败得如此快。项羽和赵云是亲自领过大唐的兵,对他们的战斗力可说是深有体会,从安禄山范阳起兵到如今也不过半月之时潼关便破,怎能不叫人震惊?

“潼关的守将哥舒翰原本是死守这险要关隘,使叛军无可奈何,但杨国忠『逼』他出关迎战,结果哥舒翰惨遭大败,潼关因此陷落。”赵云惋惜的说着,有点感叹的摇了摇头。

“非战之罪而在人矣。”等了半天,项羽终于瞪大眼睛说了一句。

不知道什么原因,虞薇却皱着眉拧了他一下,看项羽苦着脸却又不能说什么,我们一下笑了起来,原本因听到这消息后有点凝重的气氛也冲淡了不少。

“潼关一破,对着便是长安,放马过去可说是没有丝毫阻拦,李隆基不得不弃走西南。”我叹道。

“如今皇上怎么会这样做?”陪着江姑娘的鸿现看着我,不太相信的说道。

大多数女子也是不太相信,都附和着她,低声议论起来。“爷,潼关失守,对大唐的士气已经够影响坏的了,这个时候皇上不做出点鼓舞士气的事情,反而要离京避难的话,岂不是让本已低落的士气更受打击?且放任安禄山夺下大唐的江山,这样的事又怎么做得出?”

看着文姬我淡淡一笑,道:“那是在还有一战之力的时候。京城中把守的禁军可抵挡得住连番大胜下如狼似虎的范阳军?况且,当今皇上早没了当初破而后立的壮志雄心,人老了,想法也没了,这些年来能在他身边规劝的人又有几个?如此情况下,他不逃命还能如何?”

文姬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来。素素鼓了鼓嘴,皱眉道:“虽然把守京城的人不行,可大唐毕竟有数百万的士兵在外,一道勤王令下,当今皇上还怕什么?”

“俗话有一句:占山为王。唐朝的兵府制度让各地的藩王不仅拥有自治『性』质的领地,还实际上拥有对领地内藩兵的绝对领导权,皇权无疑是被分解开了。这样的情况下,你说这些封王封地的人是先考虑自己的利益还是皇上的利益?”我叹了口气,解释道。

文姬眉头一皱,思索片刻道:“可是他们的利益不是直接跟皇上挂在一起的吗?大唐覆灭了,他们也没有了封王的可能啊!”

我笑了,知道在皇权意识的影响下,文姬是不会想到另一面的。“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皇权对这些拥兵为重的藩王有作用吗?他们手上有实权,就算皇上不在了,他们一样可以以手中的兵称霸一方,甚至来一个争霸天下的游戏,过过自己当皇帝的瘾!”

不仅文姬沉默了,所有的人都不言语的望着我。江姑娘先是脸『色』一变,随后却又缓缓恢复了正常,这我都看到了眼里,也明白她心里变化的过程。不知道是为她高兴还是为她悲哀,我停下了嘴。

鸿现附在江姑娘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她脸『色』再次微微一变,眼神朝我飘来,神情颇有些不愿意。在鸿现不依不饶的劝说下,她咬了咬牙与我直视着,道:“先生,恐怕小女子要独自走了。”

我一愣,难道江姑娘还是放不下心头所想吗?自然,她要如何决定我是没有什么可说的。文姬妺喜她们都一脸惊讶的看过去,素素忍不住问道:“江姑娘,你这时离去做什么?此正兵荒马『乱』的,就算鸿现有保护你的本事,可她终究是一个女子啊!”

鸿现涨红了脸,虽说素素这话是无心之言,可也颇为伤人。

文姬拉了拉素素,看了看江姑娘和鸿现,柔声道:“姑且不说鸿现姑娘本领如何,光是江姑娘要北上去找皇上,这件事就不怎么妥当!”

“这话如何讲?”江姑娘脸上一红,解释道:“不论如何,皇上都不能离开京城逃命,皇上一时糊涂,我再怎么也要去劝劝他。”

文姬深深看了她一眼,缓缓道:“只因皇上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皇上了……”

是啊,美『色』蚀骨,佳肴洗心,在过惯了数十年安逸生活、消磨了几乎所有雄心壮志的李隆基眼里,此时又有什么比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静静望着,江姑娘一句恳求的话也没有说,可从她眼里却读出了胜似千言,犹有万语。

或许……只是或许吧!

良久,我无声的叹息着,当感觉项羽赵云的手搭在我肩上时,当看到妺喜文姬等女投过来的眼神时,我终于低声『吟』道:“北上还是不用了……”话一出口便见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变,瞪大了眼。我苦笑了一下,接道:“李隆基是逃出长安,而不是在城外等着,我们北上可碰不到,朝西北走还有可能。”

听我这么一解释,妺喜文姬等女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而江姑娘也『露』出感激的神『色』。

稍微整束后,我们一行人便驾着马车朝西北方向而去。一路上风景依旧,大多数人并没有因为前方的战事而影响固有的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生活。言谈间,甚至连发生了什么战事也不知道。

进了川陕交界地,冬雨大至,道路变得泥泞不堪,前行的速度也随之慢了下来。这一日,借着在前探明情况,实际却是与花木兰侬情我意的赵云突然拨马回来,脸上的神情有点古怪:“大哥,这川陕地多了许多逃难的百姓。”

这一路上我并没有去探听战事的情况,听到这样的消息,愣了愣,轻掀开了车帘。

枯树林立,寒风吹过,冷意立上心头。冬雨淅淅沥沥,在道路两旁远近不一,或三或话语,恐怕当场就要翻脸做难才是,可这话却是……真实无比啊!

仰头叹息良久,韩愈神『色』平静下来,问道:“安王爷此时朝西行可是……?”

“自然是找到皇上,与之共进退才是。”说着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话,可说着这话的同时我心头却是一动,说不定这次便可借着这个机会让江姑娘再次见到李隆基,也算是完成她的一个心愿了!

虽然定下了这个想法,可我自己却有一瞬间的糊涂:我这样做到底为什么?只是报恩吗?

韩愈低下头,语气微带凄凉,道:“如今能有如此想法的……实在是太少了。”一顿之后,他抬头道:“韩某此来便是替皇上打前哨的。”

“皇上已经到了?”我有些惊讶,可再一想,却也只怕如此,韩愈领着兵,大可不必来这客栈求房,直接在外面一扎营便是;按照他的『性』格,他也不是那种贪图享乐的人。

韩愈脸『色』郑重,缓缓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这件事情可算隐秘,但望王爷不要透『露』出去了。”

我点点头亦道:“这是自然。”虽然说寻常百姓能见天子一面,那是天大的荣耀,可如今情况下,只怕是扰『乱』民心才对!

“韩大人一路陪着皇上西来,可想到什么良策没有?”微一沉『吟』,我道。

韩愈皱起眉,盯着烛火,隔了半晌才道:“安禄山史思明倍受皇恩却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着实让人气愤!可叹皇上身边此刻竟没有一位可担当重任的将领,虽说兵多却也只能护着皇上安危而已……只叹韩某平生自认为聪慧,此刻却如无头苍蝇,除了静等勤王之兵就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了,真真辜负了皇上之恩啊!”

我听了心中大不以为然,但又知道在封建制度下,要这些文人在军事上有什么令人耳目一新的想法还真是难为了他们。

“韩大人不必太焦急,你乃文官,这军中事物不懂也是使然。照我来看,这安史二人得意不了多久!”

韩愈猛一抬眼,看着我的目光闪闪发光,不提防下竟吓了我一跳。“安王爷,这话如何说?”

“安史二人趁我大唐不备之际,起兵而反,粗看架势十足,来势汹汹,我大唐汲汲而危,可有三点,必让韩大人看透此件事。”敲了敲手指,我缓声道。

“还请王爷见教!”韩愈急忙道,身体也朝前微倾,虽然如此,但我仍然听出他语气中的半信半疑。

“其一,他二人不过领一州一府之兵,算来不过二十余万,我大唐兵尚有。又过片刻,也不知道太子李亨和陈玄礼用了什么法子,便听得杨国忠的惨叫响彻天际,随后便是士兵更大的呼声。

李隆基的脸轻轻的抽搐着,在杨国忠惨叫之际,他瞳孔猛然放大,而杨玉环的低泣声噶然而止。

“国相既死,诸位身受皇恩,又是我大唐的忠勇之士,定能上下一心将胡虏驱除干净!”

“喏——!”

随着太子的话,士兵齐声高呼。呼声未停,只听一个更高更亮的声音道:“国相虽死,贼人尚在,我们仍逃不了一死!若不将贼人诛除干净,我们宁愿四处奔逃也不与胡人做战!”

贼人尚在!李隆基的手一紧,将那把手拧得吱吱做响。杨玉环惟留下泪痕的脸上一片苍白。

“贼人尚在?”太子厉声反驳。

“国相与贵妃乃一家人,若无贵妃国相岂能是国相?过了今日,难保贵妃不做难我们这些人!”

“贵妃乃一女子,从不参与朝政,她有何罪?”太子怒气勃勃,听声音,他显然把佩剑拔了出来。

“安禄山乃贵妃干亲,如今做了反;国相本是一小史,若无贵妃,又怎能当得国相,祸害百姓?”微微一顿,那声音又道:“杀了贵妃,我等方甘休!”

“赐死——!赐死——!贵妃赐死——!”

这呼声明显比刚才还要高出三分,这一声声如浪『潮』般涌进了帐内。

帐内一片死静……

李隆基的脸由白到红,由红到青……他霍然站起,重重一拍把手,那把手碎了个干净,细木成刺嵌入掌中,顿时鲜血直流,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敢上前替皇帝包扎伤口。

“谁敢动我贵妃?”李隆基神情骇厉,一双眼睛通红,左顾右盼间威煞旁人。

杨贵妃呆呆的看着皇帝,惨白的脸『色』瞬时晕红,原本黯淡的眼神也亮了起来。

江姑娘亦呆呆的看着李隆基,她的眼神有一丝往昔的留恋,有现今的一丝无奈和……痛苦。

太子持剑在手,虎步走了进来,脸『色』严肃阴沉:“父皇,请下旨!”

“你说什么?”李隆基早已失去皇帝风仪,一脚踹在李亨铠甲上,“贵妃是朕的,谁也不能杀!”

“父皇,六军将士请诛贼人,请父皇下旨!”李亨神『色』一动不动,仍自说着自己的话。

太子这话可让人玩味啊……!看到李隆基此刻的表情,我心里泛起深深的悲哀。朝江姑娘和杨玉环看去,两个女人都是相似的神情,显然从太子的话里听出了其中的意思。

“谁也不能杀朕的贵妃,朕诛他九族——诛他九族……”歇斯咆哮后,李隆基仿佛失去了全身的骨头,软倒进椅中,可他嘴里仍不住的念着,至始至终他都不敢朝杨玉环看上一眼。

“父皇,是李唐的江山基业还是后宫嫔妃,还请父皇早做决断。”看到李隆基这般模样,太子李亨终于说了一句软话,可看他神『色』,却是早已经替当今皇帝做了决定。

李隆基哆嗦着,他缓缓摆头朝杨玉环看去。杨玉环神『色』沉寂,只是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悲凄,一点一点朝李隆基传去。

“贵妃——贵妃——贵妃——!”

呼声再次响起,竟似再无停歇。只是,这呼声虽高却是催命的阎王……

陈玄礼一身是血手持利剑冲了进来,距李隆基不远他轰然单膝跪下,剑尖驻地,道:“皇上,士兵已冲到帐外十尺外,臣杀了数十人仍不能阻止……”

“啊——!”李隆基突然站起仰天大啸,声音悲厉,双手紧紧握着,血一直下,如连成了一条线。

没有人劝他,李亨握着剑的手紧了紧,眼角的余光朝杨玉环瞟去。

大叫之后,李隆基闭眼低头,可脸上的神情百变难测,仍然让人看得清清楚楚。象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缓缓的,他象是换了个人,睁眼朝杨玉环看去。

“赐贵妃杨氏,白绫三尺……”

一只手突然撑到了我背上,回眼一看,却是脸『色』如纸,眼中无魂的江姑娘。

“儿臣遵旨——!”

血『色』倒尽,眼中一片死寂……杨玉环身子一震,无声无息的,泪水再次滑过如白玉的脸庞。

滴水成晶……

看着奉上的白绫,杨玉环笑了。那笑容是如此微弱,仿佛在风中颤抖的蓓蕾。

捧起白绫,杨玉环缓缓站起,一步一步朝后走去,她的头,她的眼,她的……心……至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皇帝李隆基。

“皇上,你可还记得……”在门口,她站住了,声音轻飘,如在耳边亲述,“长生……殿中……夜半……月浓……”

“在天……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背对着杨玉环,李隆基默然。

“皇上,臣妾先走一步了……”这一声再也压抑不住她细如丝线的抽泣。

李隆基仍是默然……

“三……郎……玉环不能再陪……你……”头一低,杨玉环进了内室。

“三郎……?”

“三……郎……!”

“三……”

“郎……”

我的心为何……会这般痛……?

“朕……不能做亡国之君……”在杨玉环背影消失的刹那,李隆基轻轻的,而又决绝的……说道。

“皇后,萍儿,你没事吧!”正当我感到背后负上了一人的时候,李隆基看着我这边惶急的叫了出来。

江姑娘手扶着额头,定了定神才站稳,看着李隆基一脸平静:“民女见过皇上。”

这一声让所有人都惊诧愕然。太子李亨如是,陈玄礼如是,我亦如是……

两人对望良久,谁也没有退缩,终于,李隆基如遭重锤,蹬蹬退了两步,抬手,再抬手,却始终没有抬起来。

重出一口气,看着身后已经远离的皇帐,我默默无语。文姬在左,江姑娘在右,两女都随着我的目光朝身后的皇帐看去。

李隆基没有为难我们,不知道是江姑娘那一声“民女见过皇上”打击了他还是要顾忌自己仅存的面子。我这个安王爷虽然是假的,可没有一个朝官知道。兴许,此时的李隆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毕竟他是当了四十余年的皇帝。

太子李亨就要被迫领兵断后了吧!或许,太子李亨就是要等着这机会。我叹然。

“妺喜……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想着,这句话就在我心里盘旋。

“先生,你还记得我的话么?”江姑娘突然收回目光,看着我问道。

“话?什么话?”我一愣,讶然的道。

“若是得数,还不如做先生的奴婢。”说着这句话,她脸上竟浮着一丝淡淡的笑。

“啊——?”我失声道。

“奴婢姓江,本名采萍,若是行事有差错还请公子见谅。”说着,她竟盈盈给我行了个下人的礼。

当我从她这一番举动中醒过神来的时候,远远的,我看到了妺喜。

和她嘴角的一丝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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