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长恨琵琶(全)
作者:萧索寒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5416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 (请记住小说网的网址)马儿有些轻快的扬着蹄,可坐在上面的赵申却是一脸苦像,看到我与一众女子的轻松快意,听到偶尔传到耳里的细语,低眉抬眼之际,他又是感叹又是艳羡。

历史终归还是会朝着它的足迹前进啊……

离开了李隆基逃至的小镇,不约而同的,所有人的心情都奇异的放松下来,便是连江采萍也『露』出了与她皇后身份截然不符的精怪。

对于她当了我丫鬟的事,不仅我非常奇怪,怎么也想不通透,便是连文姬妺喜等女也拿似笑非笑的眼神说着什么,更让我觉得心头委屈的就要算是鸿现那个胆大的女子说的话了。她是绝对没有想过江采萍会做出这个决定,当听到时那一脸的愕然不信,加诸其后她不敢明说却又时刻在不经意中『露』出的那点唠叨与责备,就够让我头疼而又无奈的呐!

“少爷,少爷……小的,真的受不住了。”咧着嘴,赵申在马上欠着屁股,形态可笑,偏生又是一幅可怜兮兮的表象。

“好了好了,看你一个男子却这么经不起折腾。”勒住马,我笑了笑道,示意大家下马休息。

恐怕这段日子是赵申过得最不屈憋的日子了。一来,我们做主人的没有丁点架子,他又是个爱说话玩笑的人,一来二去,这主仆关系倒显不那么明显;二来,是男人便带三分『色』心,虽然赵申知道自己身份,玩笑之中没失了礼数,但我这里这么几个丫鬟倒让他好一阵前后忙活,仅管武媚这些个丫鬟都没拿他上眼,赵申也明白其中的意思,他人机灵,更乐此不疲,让大家一阵好乐。

看到赵申在一阵哧牙咧嘴的鬼脸之后终于下得马来,我边笑着边想到了他离去的问题。再怎么说赵申还只是临时跟着我的人,是时候考虑他在何时离开的问题的了。

此地离苏州也不远了,要不就在那里让赵申……我正想着,一只手伸到了我眼前,晃了晃。我回神一看,却是赵申,他一脸笑容,举着个水囊:“少爷,喝水。”

显然看出了我在想着什么,赵申并没有多说什么,在我接过水囊后便走了开。

“赵申啊,你跟着少爷我也有一段日子了吧?”他刚走了两步,我将水囊凑到嘴边,突然开口说道。

“是啊,跟着少爷有一段日子了。”回头看着我,赵申有点『摸』不着头脑,愣了愣才回答道。

“你到过苏州吗?”抿了口水,我一脸平静的问道,看到他摇了摇头,又道,“那里山清水秀,人杰地灵……看你年纪也不小了,到了地头就安顿下来好了!要回长安就看你自己……”

赵申眨了眨眼,嘿嘿笑了出来,却是没听出我话中的意思一般。朝四周一望,其他人都没有出声,或转脸或与人说话,竟没有一人与之相对。

“少爷,赵申虽然父母不在了……”他的脸微微上红,“小的现在只想多替少爷办点事,至于,至于……还没有多想过。”

敢情赵申将我刚才的话听成了替他找房媳『妇』,成个家。我瞪了他一眼,将水囊放到一侧的马囊中,道:“你年纪不小了,成个家也不是不该的事。少爷我的意思是,到了苏州你就在那里讨房媳『妇』,安顿下来,不要随着我满世界的跑来跑去了。我知道你念着长安,要回去也要等皇帝平了叛『乱』,你过得稍微舒坦点了才考虑……”

赵申张大了嘴,惊讶的看着我,久久没有言语,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连屁股上的伤痛也不顾了,一溜赶前,扑通一下跪在了我面前:“少爷……您要赶我走?”

“什么叫赶你走?”我皱了皱眉,却没有要他起来,“我这么做是为你好。你跟着我,一辈子也是个下人;这让你安顿下来,你自己就是自己,不用再服侍人,看人脸『色』,活得岂不舒服得多?”

“那……还不是少爷赶我走吗?”他哭丧着脸,抬眼看着我,“别的人都是老了才被主人家安顿下来,我,我……”

嘿,这小子还真是个犯贱的命啊!我好笑又好气的看着他,轻轻一脚踹在了他肩头。让他身子晃了晃。不想这一下倒让他喜笑开颜:“赵申若是做错什么,犯了少爷的禁忌,一定改过绝不再犯……”

看他絮絮叨叨的还要再说下去,我忙打断道:“你是想还跟着我,直到老,便是讨媳『妇』,生儿子也跟着我,也服侍我?”

“啊。”赵申傻傻的点点头。

“没出息!”实在忍不住,我笑骂起来。

这时,其他人亦忍不住笑出声来,文姬笑盈盈走了过来,道:“爷,赵申都这般说了,你就别委屈自己,还是让他待在我们身边好了……”

虽然话里有些打趣,但文姬这样说了,显然是和妺喜等几女都商量好了。我微微点了点头,看着赵申,道:“赵申,你可想好了?”

赵申忙点头应是。缓缓的我再说了一句:“既然如此,那很多事情你就会慢慢明白过来。”这让赵申再次『迷』糊不解。

也许是得到我不再赶他走的保证,赵申兴奋得服侍前服侍后,浑不似屁股上有伤一般,他『插』诨打科,逗得几个丫鬟咯咯笑个不停。带着笑,文姬不着痕迹的捶了我一下,道:“这小子嘴巴利索,也会说话,瞧他这样子,便是说上三天三夜都没问题一样。”

我嘴角『荡』起笑意,将目光从赵申身上收回,望着文姬道:“这还是他身上有伤,要是完好无差,别说从早到晚,只怕睡着了也是会闭不上嘴说梦话。”

“哈——”文姬一下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随即她面『色』绯红,似乎能感觉到其他人诧异的眼神,不由嗔怪的白了我一眼,腰肢一摆走了开。

兴许是战事的扩大,等我们到达苏州的时候,差点就没有客栈可以住下。在我警告赵申不准用我安王爷身份压人的情况下,他居然能说得那客栈老板让出个小偏院,真正让我有些惊讶。

在屋内转了一圈,我有些奇怪其他人怎么不见了人。赵申去了前边照看着客栈内的下人照顾马;项羽赵云两对却是一起去了街上,说是欣赏一下这江南名城;几个丫鬟一早早就缩在了屋里,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想要进去看妺喜她们几人在不在,却又发现自己竟然没有这个闯入女室的胆量。

说来还真是好笑得很,那些丫鬟都是我的侍女,与我是主从关系,可在她们身上却看不到丁点为下人的态度。同我辨嘴那是小事,厉害一点的可就是不理不睬,让我哭笑不得,也幸好我『性』格大度,笑过之后便无所谓。

胡『乱』想东想西,一个人在屋内我倍觉无聊起来,念叨着怎么连妺喜她们也不见了人。我刚将手搭在门上,准备定神去貂蝉她们几个丫鬟那里问问,不防门却一下看了,撞上了我额头,下意识的我“啊”的叫出声来。

“哎呀,哎呀……”听这惶急的声音是褒姒,她一下冲了过来,双手就抱住了我的头,连声道:“爷,都是我不小心,撞哪儿了?快让我看看。”

褒姒双手不停的在我脸上『摸』着,心急之下将我朝她胸前一靠,一手搂着,一手解开了我的发髻,细细拨着头发查看着。

温香暖暖,柔若春风,听着那一下一下的心跳,我深深吸了口气,隔了一会仍感觉褒姒在拨着我头发,心中温然一笑,双手缓缓搭在了她的腰间,道:“褒姒,爷没事。”

我的声音嗡然,褒姒一缩身,惊讶的拉开了点距离,小嘴微张的看着我。我笑着,从嘴角一直『荡』漾到眼,褒姒的脸就慢慢升起一朵红云,嘴唇微微蠕动一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

“是大姐她们让你来叫我么?”将褒姒拉起来,却又将她搂住,一瞬间后便能感觉我胸前她火烫的脸颊。

仿佛这样才排遣走我先前的感觉,舒了口气后我放开了褒姒。此刻的她眼神『迷』朦,虽然拉开了距离,但一双手仍紧紧扣在我胸侧衣襟。

“爷——!”不片刻就清醒过来的褒姒不依的松开了手。

“好啦,好啦。”我笑嘻嘻的拉住她朝外走去,“你们到哪里去了,害爷一阵担心。”

“在陪着大姐带回来的那个女人。”褒姒定住神,幽幽叹了口气道:“她跟采萍两人哭得跟泪人似得。”

那个女人……杨玉环……

我的心缓缓一沉,脸上的笑容也收了去。

“三……郎?”

我就是为了这一句话才暗中示意妺喜去救下杨玉环的吗?说到底,当时为何要这么做我脑海中一片空白,那如泣如诉的喃喃弱音让我仿佛回到了那个年代,回到了那个风沙贯天,万马枕戈的场面……

回到了那素手轻垂,琵琶落地……

泪满黄土,生死难离的眼神交融……

“哎——!”我重重的叹着气,轻皱眉头,有些厌恶的朝隔壁院子瞟了一眼。那一边传来的吵闹声委实让人心烦意『乱』啊!

“你跑,看你怎么跟老爷我跑!”那声音颤颤微微,明显的是个年过六十的老男人。

在他的喝骂下隐隐听到一个女子极力压抑的抽泣。“抓到你你就没好日子过,欺负老爷我动不了?给你好吃好穿你不乐意,等会叫下人抓住你两条腿狠狠的杖……”

我停下了脚步,朝褒姒看去,道:“去看看,叫那老头子别象条狗样的叫唤……”话还没说完,就看到褒姒一脸惊讶,定着眼看着我身侧不远。

顺着褒姒的目光看去,这一看我也愣了。在院子相隔的墙头,一个女子正费力的翻爬着,而仔细辨认下,出乎我意料的这女子竟然是关盼盼!

这……她不是被安禄山抓去了吗?我呆在当场,倒是褒姒醒悟过来,忙上前将她扶下墙头,而那边院子的叫骂声越来越高,越来越让人听不下去。

进了屋,扶她躺在床上才发觉关盼盼双目紧闭,两道淡淡的血痕从上而下,让她原本秀气动人的面容染上了六分恐怖;而在她手臂、小腿处都可看到一块块的瘀青。她仿佛不知道被人救了,双手紧扣在胸前,喉咙里有一下没一下的发着哽咽的声音,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显得极为害怕。

“关姑娘,是我。”强压下心头的惊骇与愤怒,我将声音放得又轻又柔的道。

听到有人说话,关盼盼整个人都蜷缩起来,面容扭曲着,我一下傻了只好看向褒姒。褒姒噙着泪水,包住她的双手,轻声道:“关姑娘,你不要怕,我是王公子的侍妾。你还记得吗?王公子,就是跟李白李公子一起到你那里去的王公子了。”

不知是听到女人说话还是听到了王公子三个字,关盼盼缓缓的,一点一点的睁开了眼。刚睁开一小半,下一刻她就将眼猛然睁大,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下从床上弹起,整个人就扑到我身上,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压抑良久的哭泣终于放声大响。

我没有说话,静静的等着她哭,手一下一下的轻拍着她的后背。褒姒看情景关盼盼似乎还有一阵子好哭,便挑了挑眉,朝我示意将文姬妺喜喊来。

我点头同意了,毕竟有很多事情同为女子要好处理得多。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关盼盼的哭声终于小了,渐渐的便是有一下没一下的抽泣,显然,她憋在心里的委屈算是暂时发泄完了。

放她躺下才立刻感到后背一片湿漉漉的,而她的眼睛也肿得老大,神态间已没有了先前的恐惧。

“多谢王公子……”她几乎没有动唇就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这时,文姬妺喜和褒姒才走了进来。

三女眼睛都有些微肿,显然不是才到。我正奇怪褒姒去叫文姬和妺喜怎么去了这么久,这才猜知三女怕关盼盼尴尬,早来了却不进来,想是等她过了这一阵再与她见面,不想在外面等着,却也陪着落了一场泪。

“怎么没有将萦儿叫来?”我有些奇怪,“薛姑娘受了些伤,先安顿下来再说。”

褒姒轻啊了一声,掩了掩嘴,满是歉意的看了看关盼盼,又看了看我。关盼盼一打量,才发现自己衣缕脏污破烂,不少地方都『露』出了不该『露』的地方。她红着脸,手足顿时有点无措。

“我去叫萦儿,你们陪薛姑娘说说话。”我拦住褒姒,道。自然,现在这个样子,关盼盼对着我肯定尴尬,先前她可是一门心思放在哭上面。

等我和缇萦过来的时候,关盼盼不仅洗去了脸上的血痕,似乎也换了一身衣束,盖着薄被,一脸平静。

“关姑娘,你怎么……”等缇萦给她上了『药』,文姬看了看倚在门边的我才问道,自然,这话问了一半她便住了口。

关盼盼虚然一笑,淡淡说了起来。原来因为皇后和贵妃引起的党争导致了明楼的被封,四女只得屈住在客栈内,可偏偏那个时候江采萍因为李隆基的缘故而将四女仍在长安的事情忘了干净。四女在客栈待了两日,一天关盼盼和鱼玄机出门采购一些女人家的物事,碰上了在长安城闲逛的安禄山。

这便如许多小说中的桥段,在明楼最后一次宴会见过四女的安禄山本就对四女心有所想,见到这般机会怎么会放过?自然是派手下将两女虏去关到自己在长安的府邸。

随后不久,安禄山先行离开长安,起兵而反,看守两女的士兵也趁此带人逃出长安朝范阳而去,路上遇到溃逃的唐兵,看守押送的士兵惊慌之下弃了两人而逃。两女虽然得了自由,却也不想落到唐兵手中,稍微辨别方向之后,两女决定朝安禄山暂时不能攻打的南方逃命。又累又饿,加上女子的柔弱,两人几乎要瘫倒在路边的时候恰巧遇上了一位“贵人”。

说到“贵人”的时候,关盼盼眼角不自觉的抽动着,一直平淡的眼神也掠过愤恨。显然这“贵人”绝对不是真的“贵人”。在长舒口气之后,关盼盼才继续说了下去。在那种情况下救了两人,加上那贵人是个年近七十的老人,两人心里渐渐放心下来,可谁也没想到,就这么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却仍是对女人兴趣十足,可能原本想着两女会感恩得以身相报,不用『露』出自己的真面目,可在几番暗示无效之后,老人便用起强来,可叹两个弱女子又怎么有力量来反抗那老人众多的手下。

而先前老人见自己的说教又不能让两女屈服而动起粗来。说到这里,关盼盼眼垂了下去,显然是对那老人说教不成便让下人动粗的行经仍怀着深深的恐惧。

“公子,玄机姐姐现在还在那人那边,只求公子过去将她解救出来。”无声的泪水滴下,关盼盼在床上朝我一拜。

没等我出声,在一旁的文姬和妺喜忙扶住了她,相视一笑:“盼盼姑娘,你不要担心,我们怎么可能看着不帮?”

我点点头道:“是啊,盼盼姑娘,江姑娘,薛姑娘她们三人都在这里,等会救出玄机姑娘你们四人就可以重聚了。”

“那老人是什么人?”转身朝门外走去,我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了一句。

“那老头姓邹名凤炽。”关盼盼神态平和,咬着牙道。

想不到心怀龌龊,捉住两女的居然是他!看到我和三女都显出轻松的神『色』,关盼盼大为不解。

本来对邹凤炽对付我的事有点模糊了,可现今来看,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不到啊!搭着将鱼玄机救出,我也把之前他利用皇家重地华清池陷害我的事情一并解决了吧!

看到邹凤炽满是皱纹的脸上惊恐难消,双腿不住的颤着,若不是靠着门只怕他早跪了下去。我心中一叹,有点怀疑让项羽这般大汉出面是不是有点太欺负老人家了。自然这是玩笑的想法,此刻我可没有同情怜悯的态度。

在项羽几拳将邹凤炽的下人一一撂倒在地,他终于忍不住,双腿一软,半瘫在地上,口中不住的念着什么。

“邹大人可还记得我?”走到他面前,我蹲下身问道。

邹凤炽瞳孔紧缩,嘴唇哆嗦着,显然是想说什么却因为惧怕而说不出话来,看他的眼神,那里面有疑『惑』,有惊讶,更多的却是畏惧,对未知东西的畏惧。

也许此刻的我在他眼里是鬼,是妖,是怪……

“当年邹大人还不是官吧!”淡淡说了一句,我站直身,“我在想,当时见面之后邹大人陷害我是为什么?”

说这话,我并没有想邹凤炽会如何做答,只是等着褒姒将鱼玄机救出来而已。当然,也不会就这么的放过他。

“你,你真的是王……王大人?”咽着口水,邹凤炽终于声音低微,结巴着说道。

我微有些惊讶,却不大想理睬,只点了点头,眼睛仍朝后边瞧去。

“当年王大人身为皇差,小人虽然有家财万贯,视钱财不算什么,但商人重利,有与大人亲近的机会又怎么会放过?后来大人不同意小的提议,让小的大失颜面,恼羞成怒惟有向大人动手……”开始,邹凤炽话还说得不利索,显然是因为心情影响,到后来便流利通畅许多。

“想不到在小的年老之时还能见到当年的王大人。”不知什么时候邹凤炽坐了起来,也不管身上的污渍,浮着苦笑,以一个老人来看分外让人同情,“当时小的就吓坏了,尝过威武大将军的厉害,就是有一百条命也不敢再犯到王大人手里……思前想后,只有将王大人彻底的给……”

说到这里,邹凤炽住嘴看着我。我淡淡的瞟了他一眼,道:“其实,当年我就没有什么杀你,害你,向皇上告发的念头,单凭着我二弟的身手,当时就可以了结,何必弄得那么辛苦?”

听着我的语气,邹凤炽手脚并用,爬了两步,求道:“王大人,你看小的并没有做成什么,人也成了这般模样,就请王大人发发善心,饶了小的这次吧!”

我听得心中好笑,这邹凤炽是老糊涂了还是以为之前我与他之间有多少交情?这般说话简直是把我看太轻了!

敛容冷冷一笑,我道:“邹大人没做过什么?”我哼一声,他的眼皮就跳一下,“光你的身家就不知道是从多少百姓身上刮来的,再加上邹大人现在身为大唐少府监少监盐铁使,这当中的油水可不少吧!”

邹凤炽忙顿地磕头不已,口中辩道:“王大人误会了,小的当这个官实在是个得罪人的差事,上下左右打点不说,自己家中的银子就贴了不少,哪里还有油水可言?”

这时,褒姒扶着鱼玄机从内里走了出来,我哼笑着看着邹凤炽,他的脸『色』大变,脸上的肉几乎挤成了一团,汗珠滚滚而下。

“王公子……”经过我身边的时候,鱼玄机轻声说了一句,声音虽轻但邹凤炽听得清清楚楚。

我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在她身上看不到明显的伤痕,精神也比关盼盼要好一些。转头朝邹凤炽看去,没等我开口,邹凤炽已经头如捣蒜:“王大人,小的不是有意的,小的不是有意的……”

我叹着气,道:“邹大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就算你没有克扣油水,但你做的坏事还少了么?”

“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啊——!”邹凤炽大叫着,想要爬过来扑住我的脚,却被我快步闪了开。

“大人饶命!只要大人看在小的年纪也不小了,饶了小的一命,小的愿意……什么都愿意给大人。”邹凤炽先是一呆,随即面容扭曲,也不顾手肘破皮,额头出血,又是爬又是磕头的连声求饶。

“什么都愿意吗?”冷不防,快要走出院子的鱼玄机停下回头看着,在她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可从她平淡的语气里却能感受到她对邹凤炽的痛恨。

“是的,愿意,小的将全部身家都给大人,给姑娘作为赔偿,只求饶了小的老命。”

“好,你说!”鱼玄机走到进前,看着他静静的说着。

听到邹凤炽说着,想不到他的家产居然有上千万之多,这还不包括他在各地的房产田地。当他说出自己家产所藏之地后便拿哀求的眼神看着我。知道鱼玄机是不会放过他的,我暗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自己做了这么恶还想要别人的饶恕吗?

“公子——”当薛涛四女见面痛哭之后,居然一齐跪到了我面前,着实吓了我一跳。

“公子救命之恩永世难忘,只叹我等都是残花败柳之身难以以身相报,惟有在公子身边为奴为婢。”

看着四毅的面容,文弱之外透着刚毅,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叹着气,我道:“几位姑娘何必如此,不是有……”本想说陆羽这些她们相好的男人,可看到她们面『色』一黯,我这话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公子的担心我们知道。”彼此望了一眼,薛涛勉强笑着,“经过这多事,我们再下贱也没有脸面活下去,更别说其他的,不死无非是心有不甘,这样做,便是求公子给我们一个避难的地方,难道公子真要我们说出口吗?”说着,不仅她,便是我连我身边的女人都眼泪盈盈。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啦?”权宜之下我也只好让她们先起来。

“只是我们为奴为婢的话公子不能当假,该如何称呼如何做还请公子示下。”

我有些意兴索然,挥了挥手什么也没有说了。

“爷,那邹凤炽的家产要去取吗?”文姬邹凤炽事件之后,我们便循江而上,这一日便离岳阳楼不过两日路程了。

此时,太子李亨早在灵武继皇帝位,是为肃宗,让玄宗李隆基极为恼怒又极为尴尬;而永王璘不服,起兵争权。李白,唉,他此刻只怕也正处其中吧!外战未消内战又起,真正难算的一笔帐!

我摇了摇头,道:“现在战事正紧,我们就没必要北上去凑这个险,再说邹凤炽的家产埋得很是保险,只要不动工做什么是不会被发现的。”回头看了看,我又道:“你说我们要了那些家产干什么?”

文姬轻轻一笑,道:“爷糊涂了!我知道爷对这个不是很讲究,可你看现在爷自己这一家子,人多,女人又多,难免不有个要用钱的时候。玄机她们几人又不象我们,兴许有走的那么一天,嫁人的话我们也算是她们的娘家人,不备一份嫁妆么?”

被文姬的话逗得一笑,我极快的在她腮边捏了一把,顿时把她羞得一脸通红:“你倒想得远!”

“再说,手里有些也不会慌神,便宜了那些当皇帝的还不如我们自己拿着。”拍开我的手,文姬定睛看着我道,“爷不是说福祸难测吗?就当是有个保险吧!”

我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刚一转身便看到素素一双手朝我抓来,嘴里还叫着:“爷,你听,那边有琵琶声。”

素素这么一说,大家突然都有了兴致,齐嚷着去看看。顺着琵琶声,走上一道桥,便可清晰的听出那琵琶声是从下面靠岸处的一艘舟蓬里传出。

琵琶声细腻,点扣之间带着丝哀怨,让人听了凭添三分忧伤。拨得两响,那琵琶声遏止,便听舟蓬里一女人叹道:“白公子,这后面的曲是不是太伤了点?”

一男子答道:“长恨便是如此,只怕还要伤人些才对。”

那女子又试着拨了拨琵琶,曲调更见悲伤,顿了顿便听到那男子道:“是啦,恨为求伤,恨是无奈……唉!”

文姬妺喜几女都围了上来,素素眼眶泛红,想问我却见我一脸沉思,便轻轻的伸手揪住了我的袖边。

“白公子,你这般写当今太上皇,不怕吃官司么?”那女子轻声一笑,隐约可听出她笑声殊不欢畅。

那男子倒是爽声笑了出来,道:“这情之一字,便是太上皇也避不开躲不掉赖不走,他且不惧天下人说词,我又何怕他来治罪?”

“是啦,道出人间真『性』情……”那女子说了这么一句便奏响了琵琶。

先声中和,婉婉如诉,随着琵琶那女子口吐清音,唱道:“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

她声音清秀,与琵琶相偕,从舟蓬上远远的飘了开。

听着她唱这后世闻名的《长恨歌》,如在耳边述说这故事,我的心也随着这词相和、翻滚,一时间感慨万千,泪意上涌。

其后曲调中而一折,虽然突然却不离析,口中的词也到了“马嵬坡下泥土中,不见玉颜空死处。君臣相顾尽沾衣,东望都门信马归。”

我长长一叹,闭上了眼,只听到身后传来嘤嘤的细哭声。长至一段琵琶都撩人悲伤,再至后那琵琶声却急促如雨,闻之心情也焦虑起来。那女子声音拔高,却随着琵琶宛转而下,琵琶轻柔,每一弹却又压到半着,让人心也似随着压了下去,语调凄婉,如向情郎耳语,但又清晰明白,口口声声那词道:“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一曲毕,众女皆哭,便是连项羽赵云这样的男子也忍不住眼内晶莹闪动。顾不得其他围听人诧异,我将文姬几女搂了过来,替她们一一擦拭了泪痕,无言的叹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时候江采萍和杨玉环站在了一起,两女都是泣不成声,任由着眼泪滴落成湖。江采萍身边还有个鸿现,可杨玉环便只有一个人孤零零的,原本丰腴的身子一段时间不见变得瘦弱,衣裙之下的肩膀显得那么单薄……

此恨绵绵无绝期……真的吗?也许吧!

“公子……”当我走过杨玉环身边时,她突然叫了我一声。

我停下脚步,自从要妺喜救她出来后,她便没有与我见过面,更别说是说话了。我摆了摆手,放轻声音道:“杨姑娘,你要说的我都知道,不用想太多了……”

“不——”声音不大却带着坚决,杨玉环用含着泪的眼看着我,“原本我还在想,既然我没死那我就要回到皇上身边,继续做他的妃子,做他的女人……就算他现在不是皇上了也好。可是刚刚,刚刚听了这首琵琶……”她脸上浮起一丝凄婉的笑,显得那么苍白,那么无力,那么的脆弱无奈,“我才知道,纵然我回去了,也回不到原先的样子了,皇上不会快乐,我也不会快乐……皇上落到如今这般都是妾身的错啊!”

她不理不顾的放声大哭,双膝一软就那么软软的坐了下去。

“这不是你的错。你跟皇上之间的事没有错,错的,只是某些事罢了!”叹了口气,我摇头说着。

是的,这样的事情能是她的错吗?就算历史上没有杨贵妃,安禄山就不会反了吗?兴许,有太多的原因可以追究,可以责问了啊!

“娘娘,娘娘,我是力士啊!是服侍你,服侍皇上的力士……!”

等我们走远,一个乞丐模样的人推开重重人群,竭力朝我们的背影喊着,那声音凄凉尖锐。

“爷,我们走吧。”从马车内探出头,妺喜看了看我有些沉重的面容,道。

走?还有哪里可以走?遥看着远方,我心中叹了不下十口气。大唐衰败,五代十国,华夏大地又要生灵涂炭,天怨人怒。

“这马倒稀奇呐,总是朝西撇着腿!”赵申坐在驾辕上,不满的看了看自己指挥的那匹马。

西?对啊,我可以出去看看。大唐衰败,外围文明兴盛,土耳其帝国,波斯君主。我重重一拍,赵申吓得他一缩脖子:“马要朝西就朝西啊!哈哈,赵申,你可是少爷我的西行管家!”

“西行管家?”赵申有点『摸』不着头脑,可听到管家还是知道我是升了他的官,张嘴呵呵笑了起来。

“二弟,三弟,你们不是一直说过那些突厥人骑兵厉害吗?这次我们就一直朝西而去,也了解了解他们的骑兵是个怎么厉害法,他们的国家是个什么样子,与我们有多大的不同。”

“鸿现,还真亏你这么些日子照顾采萍,你出来这么久也该回去看看,免得父母着急才是。”打点之后我看到鸿现才想起她并不是我这里什么人,忙敲了敲马车框,对她说道。

“我为什么不能去,江姐在这里我就要跟着去,谁知道你们会不会欺负她一个人?”鸿现一掀帘,瞪了瞪眼道。

“她是我丫鬟,自然要跟着我,我又怎么会欺负她?你又不是我丫鬟,再说父母在不远游……”我叹气对她招手道。

“谁说我不是你丫鬟,我还真就是你丫鬟,少爷你好好想想吧!”鸿现眼珠一转,咯咯笑了,车帘一放,“走咯,去看少爷说的那什么土,土耳其帝国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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