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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出奇的寂静,就连那枯叶飞落都仿佛可以清晰地听到坠地的声音。由于已是隆冬,小院里四处飘落着几日里的积雪,就连那一朵朵在一夜间吐艳的梅花都万树千技的挂满了冰花,园中一条流水已经结冰,但园中深处却有淡淡水声潺潺。秋小姐好奇地从花径之中穿行过去,不成想倒是看见了非常奇怪的一幕。
十六个巨大的火炉正围在一处空地之上,火炉发出的高温居然连旁边的溪水都被化冻了,明明还有数十步,可那一股股热浪已然是扑面而来。火炉之中放着一张软榻,一件白虎皮裘正堆放在那软榻之上。秋小姐透过火炉的空隙仔细端详过去,赫然发现那虎皮之下正有一双眼睛也正在注视着自己。只不过那人的身形实在是过于瘦削,所以自己刚才居然没有一眼看见。
“咦,你是谁?在这里作什么?”满心疑惑的秋小姐上前几步,质问起那个怪人来。
这时虎皮之下一张无比苍白的脸才彻底露了出来:“嗯,你是在问我吗?那你又是谁,在这里作什么?”那男子似乎也是一副疑惑慢慢的模样。
“我在赏花啊。”秋小姐皱了皱眉,显是不太满意这男子如此唐突。
可那男子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利之处,不但没有起身应答,反而继续追问道:“那这门外家人怎么没有阻止你啊,你叫什么啊。”
“狂徒无礼,女子闺名岂可轻易告人,再说这国公府卫士无数,我一个弱女子随意转转,难道还要什么人批准吗。”秋小姐已经有点不耐烦了,这个人粗陋无礼,虽说听闻京城一些名士平日行径也大多放荡不羁,不遵礼法,但如此三番两次追问女子姓名却大是不该。何况高卧榻上作答,更是与礼法不符。
“也对,这府中侍女无事转转倒也平常。”话音刚落,那男子径直一拉虎皮,又将一张脸隐没其中。
这男子实在是太可恶了,美人当前,居然不理不睬,问话又是径直简单,素来被大家呵护的大小姐这下可真有点不高兴了。“哼,那我问你,你在这里又是做些什么?”
“当然是晒太阳了,咳,你们这些侍女还真是麻烦,又没头脑,连这个都看不出来。”虎皮之下那男子的回答居然先不耐烦起来。
“晒太阳。”秋小姐微微仰头,只见天空之上唯有淡淡日晕,还被云团紧紧围绕,这种天气晒太阳,倒不如说是在受风吹。怪不得炉火熊熊,这男子又虎皮覆身,这种隆冬天气晒太阳的念头恐怕只有疯子才会想出来吧,秋小姐对这男子的信口胡说明显不信。又加之自己这个大户千金、名门才女居然被这个粗陋无礼的家伙当成那些地位卑贱的侍女,心头的怒气又添了几分。“我再问你,难道你不通礼法,不知道如此高卧答话实在是不礼貌的吗?”
“呕,你这个小丫头还真是有点意思,一定是新进府的吧。”那男子这才慢慢地将脸再次从虎皮之下露了出来:“可我身体有伤,下不了榻啊,礼法之事你居然也懂得,好,我向你赔礼了,哈哈。”
说是赔礼,可那男子语气轻佻,明显并不当真,盛怒之下的秋小姐开始连珠炮般质问起来:“今国难未靖,外有胡人在伺,内有诸王为乱。好男儿本应挺身而出,为国分忧。你若有伤,就该在屋内静养。我看你分明是以身上有伤作为托词,逃避战事。你身围炉火,身披厚裘,一看就知你是贪图享受之徒。身体有伤?我看你分明是怕死。”
“喝,你这小女子倒还真有点见识,我倒是小瞧你了。”那男子的兴趣竟然一下就被招引起来。
“小瞧倒是不敢,不过这神州之大,有些男子的见识恐怕还真是不及我们这些小—女—子。”秋小姐一字一句之中充满了讥讽之意。
“那好,就说说你对于时局的见识,我在这里洗耳恭听。”
见那男子还是一副懒懒散散的模样,真是令人生气。想考倒本小姐,就凭你这么个笨蛋。秋小姐还真就不吝赐教起来。“胡人贪图我天朝富庶,几百年来侵扰不断,历朝历代多以安抚为上策,殊不知骄纵之下,胡人野心会越来越大,一味妥协反倒是让这些以勇力为傲的蛮族更加卖力的侵扰,故此应选精兵猛将,一举痛歼之,打的他们怕了再用怀柔之策,才会起到保境安民之效。诸王作乱,所争无外乎权势,以利诱之,使其互启争端,等到他们两败俱伤之时,再赦其部属谋逆之罪,到时只需一廷使飞驰营中,大势可定。”
“似乎有点道理,那这幽冀大势你又有什么高见呢。”那男子眼中稍添了几许端重。
秋小姐的脸色又沉了,自己刚才那番话可是京师名士叶非的高见,又岂是这类小民能够理解的,好胜心甚强的秋小姐继续说道:“这幽冀两州大乱已定,百姓生活富庶,又有舞阳百战之兵,可惜……”
“可惜什么?”那男子忙不叠抢问道。
“哼,可惜舞阳军拥兵自重,又擅自推行新政,鼓动百姓逐利为风,不遵旧有礼法,轻慢豪族,使百姓只知州令,而不通朝廷法度。尤其那个小侯爷动不动就托病不出,明显是想抽身世外,静观时局变化,此为不忠;不思吴家世代尽忠报国之名,此为不孝;一味任用舞阳旧部,大力提拔那些市井之徒,轻待文人,动辄夺取豪门土地,此为不仁;眼见神州处处烽火,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却不理不睬,此为不义。”当初叶非在秋府高论之时,正是秋小姐即将远赴北地下嫁吴青峰之前,对于这位情敌,妒火中烧的叶大才子自然是评价颇低。再加上秋小姐留连幽州多时,连这个未来夫婿的面都没有见过,心中也自然不满。这段话说的自是慷慨激昂,满是指责之意。
“哈、哈、哈。”那男子听完突然大笑起来:“这大概是哪个穷酸文人的纸上谈兵吧,不过也算是有点道理,倒也不是一无是处。你一个小丫头能够做到博闻强记,也大是难得,有趣,有趣。”
“你居然说这是文人的纸上谈兵,迂腐之见,好,那小女子倒想听听你的高论。”秋小姐虽然恼怒,但还是不失礼数。
“行,难得今天高兴,我就点拨你几句。”那男子竟然听不出话中讥讽之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胡人强悍,选精兵猛将击之虽可,但需多做筹划,军械粮草马匹缺一不可,今国力嬴弱,内乱不休,贸然出兵,后勤补给不力,必是全军覆没。诸王虽有内斗,看似松散,但目标却十分明确,就是当今的帝位,他们本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爷,诱之以利说的轻巧,对付那些流民草寇还行,至于对这些王爷,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再说现在诸王势大,他们的部属想的是论功封爵,又怎会轻易投向占了下风的朝廷。百姓为国之根本,施以新政,轻其徭役,再以商聚财,方可国势日强,那些豪门大户为祸地方,书生文人清谈误国,在我眼里还不如一个铁匠管用。幽冀大乱稍定,舞阳军力不强,贸然投身内战,东胡再度入寇,何人御敌,北地一失,京师动荡,诸王再引军入京,恐怕那时才是神州大劫之日啊。这乱世之中,能保一方百姓平安已属不易,何来不忠不义。可怜那些书生空有一肚文章,却毫无治国良策,只会每日走马豪门,吟风弄月,这战事的险恶又岂是他们能够了解的。什么朝廷、王爷,也都不过是些贪婪小人,争权夺利,夸财斗富,真是污了这琅琅乾坤。罢了,罢了,和你这个小丫头说这些干什么。”那男子眼中寒芒一闪,把脸又缩回虎皮之中去了。
轰的一声,秋小姐的脑中是纷杂一片,她自幼受教于当世大儒,几曾听过这等大逆不道之语,一时间竟呆立当场,神游天外。不知过了多久,秋小姐才被院外侍女焦急的呼喊唤醒。这才发现眼前那处空地早已空无一人,火炉、软榻和刚才那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片片梅花之中,只有身上那件不知何时被披上的白虎皮裘才可作为刚才那一幕的明证。
“这个男子究竟是谁?”出了院门之后,在陪嫁丫鬟们的簇拥下,准备回房用餐的秋小姐还在思索着那男子的大逆之言。身上的那件白虎皮裘在出院门之时已被吴府的老管家抢先接过去了,神思恍惚的秋大小姐不但没有注意到老管家脸上暧昧的笑容,连答谢居然也忘记了。现在她的脑中全是那男子的话语:“什么朝廷、王爷,也都不过是些贪婪小人,争权夺利,夸财斗富,真是污了这琅琅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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