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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青峰睡了,一路奔波,体弱多病的他本就应该休息了,但是老管家却没有入睡,他还要趁夜色掩护穿行于各个豪门巨府之间,他知道,就是再累,天再晚,这些礼物都要送到,因为每一份重礼都有可能会为小公子在明天的朝堂上多争得一份支持。帝国上下并不把这种明目张胆的送礼当作行贿,有一种很文雅的说法管这叫做“陋规”,一方面它是陋习,等同于**,另一方面它又是一种常规,哪怕你清正廉洁,你要想在这官位上做的稳,你就必须接受这种常规性**。大人们的收入有限,年景又时常不好,封地和田庄的出产总不够用,大人们还要养活一个硕大的家族,要供养宾客,要迎来送往,大小应酬,这些都需要钱,除了贪污和受贿,那就只好靠下级的孝敬了。京官吃州郡、州郡吃县府、县府没有下级,那就只好吃百姓了。帝国鼎盛之日,百姓身上还有肉供大人们层层盘剥,一旦碰见连年战事百姓无法安心生产,身上再也长不出肉来,帝国的种种矛盾也就激化了。大人们是不能受苦的,年景不好,你也不能让大人们的生活一落千丈吧,那只好刮地三尺,穷的地方要掏空口袋,富的地方自然更要勇于承担起大人们在别处的损失。这几年,幽冀一带形势大好,送往京城的礼物一年比一年重,以至于每年年底的时候就连京城那些老爷府前的门房都在眼巴巴地热烈盼望舞阳使节的到来,所以舞阳使节在这里得到的礼遇是非常重的。老管家这些年也进过京数次,除了那些职位确实非常高贵的大人之外,一般的官员都会亲自接见一下这位看着安国公长大的老管家,对于舞阳人送来的厚礼表示热忱的感谢。但是这次,老管家失望了,所有的府里都表示,老爷不在,无法接见,还请老管家见谅。
“真是人居危墙无人扶,事态炎凉啊。这些年我们是怎么对你们的,现在看我家公子有可能遭难,一个个就躲到一边去了。呸,老爷不在,收礼物却收的那么痛快。”夜色中,看着一个朱红大宅门前高悬的大红官灯,不断失望的老管家还是在认真的执行着自己的使命,只不过心里充满了一种浓重的悲凉和怨恨。
其实老管家还真冤枉这些大人们了,此时此刻,都城里大大小小,只要稍有品级权力的官员都在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议,一次很多年没有召开过的廷前问策,会议的主题就是如何处理那位真的进京请罪的安国公。其实正如杨青柏在车上对吴青峰所说的一样,朝廷对于那位不断在背后为楚王谋逆站脚助威的齐王早就不满了,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机会收拾他。这下倒好,那个被激怒的安国公大军一挥,就把这位先皇第六子变成了阶下之囚,正好剪除了楚王插在朝廷腰眼上的一把钝刀,从这个角度来说,他是功大于过。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像儿子服从老子,妻子服从丈夫一样,下级天经地义就要服从上级,全国也都要服从皇帝,哪怕这个皇帝是幼童、或是白痴,因为他受命于天,代上天巡狩神州,所以君仁臣忠,父慈子孝的道德关系就很顺理成章的转化成了权力关系。依此类推,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的道德伦理也就衍生为不仅儿子不能反抗老子,百姓也不得反抗官员,官员当然更不能反抗皇上,否则就是大逆不道的以下犯上,人人得尔诛之。当然这只不过是书面上的道理,不说那些官宦大户家里的肮脏勾当,就是皇家也未必干净,父子互弑,兄弟相残,**宫廷,哪一件又少的了。只是这些话只能底下说说而已,是没有人敢拿出来当面指责皇上的。可象吴青峰这样的下官就不同了,他虽然爵位高贵,但只不过是个军户出身,在朝中别说是靠山朋党,连能够站在公平的立场上替他美言几句的都不多,所以他胆敢攻打一个王爷那罪过可是不小,后果非常严重。不处理,万一各地的官员都照此办理,皇室威严何在;可是真要处理,又如何能弄的妥当,先不说他那支虎狼一般的舞阳军,他的几位兄弟也都不是平常人,赵峰行军沉稳,足为大将之才;强瑞精通医术,用兵多有奇谋;桑琦坐镇鹏州,守得如铁桶一般;王雨则勇冠三军,蓟县保卫战之惨烈非世人所能想象;还有那个迷一样的周先生,光是能把吴青峰治下搞得是富甲一方,就是个治国的良材。东胡人那么强大都被他们打败了,万一处置不当,再激变数州,帝国这个烂摊子可就真是烂到骨子里去了。
“各位爱卿,你们倒是说话啊,可有什么妙计良策。”端坐在珠帘之后的太后不耐烦的扫视了这些大臣一眼,这里面有久经风浪的三代老臣,有学富五车的饱学之士,还有她的亲族兄弟,每一位都可以称得上是帝国的干臣大员,平日里为点蝇头小利在朝堂上能侃侃而谈,争的是头破血流,现在真要用他们了却又都成了哑巴。
阶下的百官群臣也是满腹苦水,先不说人家舞阳军那年年奉上的厚礼,谁都知道朝堂之上没有瞒得住人的秘密,万一自己的意见对那位傻乎乎进京请罪的小公爷不利,舞阳军绝对不会善罢甘休,那些沙场上喝过人血,死人堆里爬过好几回的军汉可不懂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道理,他们或许进不了高墙护卫的皇宫,也不敢和皇上作对,可趁着夜色溜到那位大臣的府邸行个刺、杀个把人大概还是不费什么力的。所以大臣们在这种直接关系自己性命的事情上,都很聪明的选择了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各位爱卿,你们倒是说话啊,可有什么妙计良策。”太后见自己的问询没有收到什么结果,怨怒之下,声音不由得又提高了八度。
眼见自己的妹妹再三质问,杨玉桐就不得不先战出来说上几句了:“这安国公还真是麻烦,人家都说猫有九命,我看我们这个小公爷的命比那猫还大概要多上几条,哈哈。”看大家对他这个并不十分高明的笑话并不应和,他干咳了一声继续说道:“他确实有些桀骜不驯,但是象他这样的统兵大将又正是朝廷最稀缺的人才,处置不当又容易激发兵变,有的大臣对他们盘踞幽冀的行为有些看法,我在这里只想和各位大人讲个小故事。我父在世之时,那位王雨王大将军就从我们家搬走了一整张桌子和酒菜。”
这个故事当年在京师脍炙人口,没少在酒后被各位大人提及,当作解闷的笑料,听杨玉桐这么一说,立时笑声一片。杨大人得意的环顾了一下,声音也显得高亢起来:“当年舞阳军在京里的时候,坊间好像给他们送了个外号,叫什么乞丐军,这对这些世世代代居住在舞阳那个偏僻小城的家伙倒也恰当,这乞丐一有什么贵重东西,又怎么会舍得吐出来。我听说每年他们都要从幽冀一带几百辆车的往舞阳送东西,和胡人打仗的时候连人家的石锅都带回去做马食槽。所以我看还是安抚为上,利诱为主,不知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太后的亲哥哥都这么说了,大家自然明白该如何畅所欲言,杨家一党立刻争先恐后的表达了赞同的意见:“杨大人所言极是,这吴青峰虽然狂妄,但对朝廷还是尊重的,每年送到京里的赋税是分文不少,逐年递增,已经成为帝国重要的财政支柱。”
“吴青峰击退东胡以来,不但牢牢挡住了东北边疆的胡人,还派人深入辽东,拓疆近千里,虽说多为不毛之地,但确实再次向那些胡人证明了我神州大国天威所至,四夷臣服。”
“老相爷去世之时,他千里吊孝,险险送了性命,倒也是个有情有意的汉子。”
“现在朝廷控制的部队中也就算舞阳军战力惊人,这点我们也不得不考虑啊,千万不能自毁干城。”
“那齐王原本就有谋逆之举,多次为楚王暗张声势,安国公这么一打,倒正是剪除了楚王的羽翼。”
本来这形势已经比较明确了,但这世上的事情总不会那么简单。杨善平一死,那些多年来难以与杨家争夺权势的豪门也坐不住了,于是每次朝会必然会形成鲜明的两派。你说好,我就非得从中挑出些错来,你说东,那我就必定指西,这次廷前问策也不例外。眼见杨门一党众口一词的建议从轻处理吴青峰,一些政见不同的大臣立刻跳了出来:“齐王虽有错,但毕竟是先皇所生,皇家贵胄,除了皇上的圣旨,又有谁可治罪。”
“就是,现在不重加惩处,恐日久必生后患,当然安国公是帝国有功之臣,这点还必须要详加考虑。”
“那舞阳军不过是些蛮人,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诱之以利,示之以威,他们肯定会感念圣恩,那安国公也就真成了个重病之人。”
杨青柏不耐烦的哼了一声,这些家伙,事已至此还为了朋党关系在这里胡搅蛮缠,这舞阳铁骑他是亲眼所见,就那气势,又岂是虚张声势。跟舞阳人讲大道理,这些军户六百多年生活在一起,之间的感情可比许多有血缘关系的大家族还要密切。他们本就是军队,服从安国公府的命令早就世世代代融于他们的血脉之中,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无疑是与虎谋皮。当然也不能对这件事置若罔闻,不给予处置,必须要提出一个完全之策。他和站在身侧的几位杨家骨干低声嘀咕了一阵,出列奏道:“太后,我看我们不如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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