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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匹快马像风一样卷过泥泞的道路,马上的骑手虽然风尘仆仆,却难奈心头的狂喜,每经过一个村镇,他们就会高声疾呼:“官军大胜,江淮民乱已平。”可惜除了驿站的驿卒会满脸堆笑的跑出来马上为他更换驿马、准备干粮以外,大多数的乡民都是无比平静地注视着面前发生的一切,继续操持着家务、在田里默默劳作,或者就是在村头懒懒地晒着太阳,似乎这消息跟他们压根就没有任何关系。江淮义军虽然只是在短短的数月时间内就已经被杨春雨剿灭,但是这几个月内新兴的杨家王朝已然使天下不臣了。
杨春雨的十二万人马长期驻守在江南,提防暴民作乱,使杨家最强大的一支军事力量对于中原有可能突发的变故鞭长莫及,没有军事力量作为依托,各地的豪强根本就不把京师里传出来的皇命当作一回事,杨玉桐的旨意也就勉强在司隶数州内尚可行的通,也就是个顶着皇帝头衔的大豪强而已。盗匪四起直接阻断了由南至北的漕运,杨春雨虽然控制住了江南,但是江南的谷米并不能畅通无阻的输送回京,无异于坐望宝山空手而归。应该说杨玉桐比起成汉前朝的最后几位小皇帝,甚至是比起成汉王朝大多数碌碌无为的皇帝来说,还是比较聪明且有精力的,不过一个聪明的皇帝未必会是一个好皇帝,长期权臣之间的争斗经历使得他对于自己的臣子过分提防,同时长期隐忍住的暴躁易怒的一面随着他逐渐习惯一言九鼎的生活后也愈发的显现出来,他不认为自己大力推行的新政有任何不妥之处,之所以没能取得预想的结果那就是底下的官员们办事不利的缘故。和这些从前朝归顺过来的旧臣相比,他更信赖自己的宗族子弟,和那些动辄吹捧他为一代尧舜的佞臣们。政令不通,国库吃紧,军费又开支浩大,再加上新贵们奢靡成风,舞弊营私,百姓的赋税甚至比起前朝末期还要苛重。整天坐在皇城中的杨玉桐忧心如焚,就像是笼中困兽一般,常常无端责打官员、宫女和宦官,仅最近一个月,就有十几个宫女因为一点小事先后被杖责致死。
西北的林家不但不承认新王朝,并且索性在不久之前自立为王,占据了西北十几个州的广袤土地,并不断派兵在鹏州一线寇边,寻机马踏中原。朝廷需要杨春雨的军队,需要他们一路北归,打通南北漕运通道,也可以震慑各地豪强。可是杨春雨总是托辞江南初定,如果大军贸然北归,则有可能激生民变,可是就在他的大军坐镇之下,江淮还是乱民起事,又让朝廷搭进去一大笔军饷。据朝廷派在军中的密探回报,杨春雨不但不体谅朝廷安危,火速平叛,反倒是处处忍让,坐视叛军壮大,按照一些大臣和杨家子弟的说法,这分明是拥兵自重,挟乱民震慑朝廷。看看他干的好事,居然动用大笔军饷在江南一带大肆搜刮财富,显然是为了中饱私囊。忍无可忍的皇帝陛下终于听从了朝中那些重臣的劝说,下急诏召杨春雨火速回京,并派专使持虎符、天子剑赶往军中,先行收其兵权,令副帅庞昊天暂行统帅之职,配合使臣率大军北归。在诏书之外,还有一封密诏,为的是杨春雨一旦拒不交出印信的时候,使节可密令其与诸将把他先行羁押起来,以正军心。这使节也离京十余日了,却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传回,不由得杨玉桐这个劳心劳力的皇帝如坐针毡,极为忐忑不安。
当杨春雨派回京报讯的校尉和一队黑衣骑手擦肩而过,背道相驰的时候,杨春雨大胜的喜讯并没有被那些使者所得知,朝廷也错过了弥补过失的最好时机。就在校尉们进入京城南门的时候,朝廷的使节距杨春雨的主营也就仅剩下了一日的路程。没有人不忌惮一位领兵多年,战功赫赫的大将军,更何况他还有恶魔将军的称号,万一翻脸的话,使者们坚信自己的项上人头必会率先落地,所以他们决定先按密诏行事,确保住对大军的控制权后再进营宣旨。于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内,从副帅庞昊天开始,军中一些主要将领的营中先后有一些老乡、亲朋、故友来访,这些人来得快,去的也快,似乎并不愿意在军营之中做过多的停留。不过当将军们送这些自己的故友亲朋出营的时候,大多数人的脸上并没有老友惜别的恋恋不舍,而却多了几分谦恭和凝重。杨春雨并没有意识到这些,他现在整日里忙着尽快恢复江淮一带的稳定,暂替朝廷选派地方官员,约见本地世族的领袖,希望在自己大军北归以后,能够确保江南在几年之内没有什么大的变故。这些情况落在朝廷密使的眼力,却正好印证了关于杨春雨颇有野心想在江南裂土自立的说法。如果不是这样,他为何要自己任命地方官员,而不是报朝廷吏部批准,他分发财物给百姓的时候,难道不清楚国库吃紧吗,这分明是邀买人心,为他自己称霸一方做准备。想到此处,使节们已经自己把自己吓得七魂丢了六魄,全然忘记了出京前广新王杨青柏的私下叮嘱:“皇上不过是对大将军稍有不满,并不是执意要夺他兵权、硝其官爵,你们这次出京宣旨这一点上要首先牢记。皇上和大将军是一族的兄弟,朝廷将来还要多多仰仗他在军事上的谋划,一定要客客气气的请他回返,而不是押解,你们听清楚了吗?万一行事鲁莽,坏了朝廷的大事,别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们。”
看着那些唯唯诺诺,不住点头应是的使者,杨青柏自认不会出什么纰漏,可他没有考虑到使者们也是人,而且还是一些胆子不大,计较生死的凡人。在杨春雨的赫赫凶名之下,这些手持密诏的使节首先考虑的只能是如何确保自己的安危。就这样,杨玉桐盛怒之下发布的诏文学,缓缓地开始发力了。而现在的杨玉桐在接见了进京报捷的校尉之后,也终于冷静下来,察觉到了自己旨意之中的不妥之处,急忙再次选调使者,又踏上了赶往杨春雨军中的路途。这次的旨意很简单,朝廷首先对杨春雨的战功大加褒奖,并准许他按照自己的计划,先行任命江南一带地方官员,稳定形势,再加速返回京师。朝廷还严令这第二批使节,沿途换马不换人,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前方军中,避免第一批使节酿成大祸。可惜这新的使者们跑的再快,却也来不及了,经过三天的准备之后,杨春雨军中的一些将领早就秘密奉命,打算趁杨春雨出外巡查的时候,先把他控制起来,紧接着马上快马护送回京,避免它在军中的亲信不服,领兵生事。一贯躲在杨春雨背后,小心谨慎,或者说是有点懦弱的庞昊天这次站了出来,首先接过了朝廷的密诏,这也难怪,他今年已经年过四旬,却不得不甘居在杨春雨之下,这次朝廷有旨要查办杨春雨,那不正是拱手把他送上了重臣的位置,他的副帅一职想必过不了多久就要把前面的那个副字抹去了。
杨春雨用手在自己的脸上揉搓了几把,长长的打了一个哈欠,他身旁的亲兵们在四周不紧不慢的跟随着。其实杨春雨并不愿意此时过到庞昊天的营中赴什么生辰酒宴,他现在更想多休息一会,可自己率军走后,这江南一带还想托付给这位老实稳重的副手,或许在这酒宴之上有些话更适宜交待。因为双方的营帐离的并不远,又都在大军的营垒之中,杨春雨并没有带多少护卫,只带了七八个亲随就出发了。今夜的月光十分幽暗,在营火的映照下把杨春雨的影子拉得极长,就像是一群突然从阴影中冒出来的亡灵。出乎意料的是,庞昊天的营中明显比往日热闹,想不到这个老实人对一次生辰竟然会如此重视,杨春雨有点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携带一份厚礼而来。到处都是笑脸,在庞昊天的亲自出迎之下,杨春雨和他的亲随们都被请到帐中,这军中虽然不宜饮酒,可一来这战事已歇,二来又恰逢副帅什么寿辰,大坛大坛的美酒已经堆满了庞昊天的大帐。这一夜宾主尽欢,士兵们老远就能听见帐中的喧哗之声,大帅也想必喝的是十分高兴,要不怎么会在副帅的帐中留宿。没有人注意到救灾深夜的时候,有人持庞昊天的将令,护送着一辆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大车奔北而去。
“肯定是将军们私下找来的歌伎。”营门口守卫的戍卒闻着远处飘来的阵阵酒香,咽了口吐沫,暗自在心头嘀咕道。“那领头而去的汉子正是前几日拜访过副帅的什么旧友,看他鬼鬼祟祟的样子,分明不是什么建得了光的人物,搞不好就是个龟奴,只可惜自己职位卑贱,要不然也能看看这车上的歌伎究竟相貌如何。”大车就这样在士兵们的无限联想之中悄悄北去,没有人察觉到丝毫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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