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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数支新折的花枝斜插在桌上的六棱鱼纹瓶中,给屋内平添了些许香气,就在这满室的花香之中,林俊白微笑着看着家人们出出入入的忙碌着。再过两天,就是他父亲的六十大寿,作为一个出名的孝子,他自然要在这里亲自操持这些繁琐的准备工作,每一个环节都必须加上一万个小心,因为老爷子可不是个普通人,他是西北林家的统帅,割土称王的一代枭雄,赫赫有名的西平王,西北这块土地上唯一的主人。自从前朝受宦官逼迫起兵自保开始,经过十余年的苦心经营,现在的林家已然成为神州大地上最有实力的地方势力之一,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西北贫瘠,虽然民风强悍,士卒精良,却总也不能问鼎中原,眼看着舞阳安国吴家的吴青峰身亡、六百多年的成汉也亡了,就连靠把女人嫁入宫中凭借外戚身份和阴谋诡计掌权的杨家都坐上了龙椅,林家却只能眼巴巴的望着中原的巨大的财富徒呼奈何。庞大的军费开支进一步加剧了财政上的困难,可是也只有不断加大在军队上的投入才可以确保林家在这块土地上的王者地位,这就像是一条双头蛇,令人难以抉择前进的方向。
在别人眼中,林远谋还是当年那个英姿勃发的大将军,唯一的变化就是随着岁月的增长而积累下了越来越多的经验,他和他的兄弟林志扬都是后人无法比及的高山,他们做出的成就令人敬仰,除了他们,又有谁可以把林家从一支孤军带领成西北的王者,并且可以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牢牢扎下根去,并且茁壮的生存起来。可只有林俊白清楚,老爷子的确是老了,老的甚至有点力不从心,虽然老爷子在一年前刚娶了第九房小妾,可这依然是难以掩盖的事实。面对财政上日发窘迫的形势,林远谋的脾气就越来越暴躁,从原来三五日呵斥他一次现在已经演变为几乎每天都要训斥他一顿。而且老爷子当年的豪气万丈已经化作了万般柔情,开始流连于那些小妾的床榻上,沉迷于年幼子女们的亲情中,只不过对他还是那么严苛。越是这样,林俊白就愈发的谦恭,在旁人的眼中,他在老爷子和部属面前一向进退得体,沉潜收敛,绝不贪财私敛,甚至表现得有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他对自己的父亲和叔父必恭必敬,小心服伺,对那些姨娘和弟妹是和蔼可亲,礼遇有加,总之父亲和叔父不坐他就只敢站着,而老爷子坐下了没吩咐他坐他也只会站着。所以大家都很羡慕林远谋,不仅是为了西平王手下的大军和西北二十几州的广袤土地,而是为了林家有这么一个孝顺能干的大儿子。要知道林俊白自从十五岁从军,就在他爷爷帐下效命,这行军谋划血拼沙场那是样样出色,林家最初起兵的时候,还是他跟随在叔父的帐前,北出大漠,西进边疆,使外敌无不臣服,最难得的是他现在已经四十二岁了,自己的长子都可以顶盔贯甲驰骋疆场了,可他对长辈还是那么谦恭有礼,真不愧是西北第一孝子。
其实林远谋自己心里清楚,一个人年纪大了,可不代表就一定要糊涂,自己生的儿子,又一直跟随自己在军中搏杀,这平日的作为有几分是真心有几分是刻意为之,他闭着眼睛也能看得出来,不过能在外人面前做到这种地步也就行了,这样还可以给弟妹们做个表率。反正林家将来这些家业还不都是他们的吗,人前至孝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太多了。老爷子不当面说,并不意味着他私下不会显露出一些不满来,据老爷子的小妾们说,老爷子不止一次说过林俊白要气死他了。所以林俊白和老父亲想的并不一样,他有野心,也贪恋享受,只是不敢把这些在自己的父亲面前显露出来而已。老爷子能打仗,也同样能生养,正室死的早,就有林俊白一个骨血,可后娶的九房小妾就给他添了七子十一女,最小的那个甚至还在蹒跚学步,再加上叔父比林俊白大不了几岁,这将来西平王的位置还真不好说是会落在谁的头上。这样一来在权位上,父亲这老家伙若不早些撒手,日后,就算他死了,大权仍牢牢的握在叔父这样的老臣子、老部属的手上,他总不能逐一的等待这些老人家们死光了才掌权吧?看老爷子在床上的表现,最起码还可以生龙活虎的活上那么十几年。就算到那时他顺利的接掌权位,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又能做些什么,还有几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随心所欲荣华富贵的日子可过。所以他决定要做一件大事,一件胆大包天,谁也想象不到的事情,他要杀掉他的父亲。
父亲已经老了,甚至不适应现在的局势了,林家如果再困守在西北这片贫瘠的土地上,那么迟早会迎来覆灭的命运,现在的父亲已经成为挡在他前面的一块巨石,他的存在,就意味着自己在林家,在西北这块广袤的土地上根本无法实行变革,同时叔父和那些父亲的老部属在前,他也没办法大肆提拔自己的亲信,这样在权力的争斗中他的羽翼还不够丰满,还不具备接掌一切的实力。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掌握在父亲手里,都是老爷子给与的,如果父亲和那帮老家伙有一天忽然瞧不上自己,或者是不满意自己在底下的一些小动作,要剥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那只是易如反掌的小事。还有一点最关键的是他的叔父,大将军林志扬似乎并不喜欢他,也并不欣赏他的所作所为,甚至还在私下评价过、诋毁过他,说他的野心迟早会把林家带上不归路。虽然说这话的时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在那之后他也很小心的掩饰自己的行为,可是难保叔父会不会还留有这样的想法,自己这些年来虽然费尽心机笼络了一大批年青将领,可是他们加起来也比不上叔父的一句话要有分量。另外自己的七个弟弟年龄差距过大,俗话说得好老来爱幼子,年仅十九岁的五弟聪慧过人,刀马娴熟,自小就被那些老家伙视为林家后一辈中出众的人物,保不齐哪天老爷子一糊涂就把这个小家伙推上位去了。不行,这绝对不行,他可不愿意未来这么缥缈的无法掌控,他必须主动出击,要先下手为强,杀了老爷子,杀了那些老家伙,杀掉所有挡在他前面的人。可是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易行,随随便便就能办到的。那毕竟是他的父亲,西平王,林家的主人。
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个好兄弟,一个可以托付这些大事,完全令他放心的人。这个人绝对是个人才,并且是林家众多年青将领中最出众的一位,他悉心栽培这个人,创造了所有条件好让这个人在军中立足,他视其为心腹,某种程度上和这个人的感情已经超过了那些一脉相连的弟妹。当然他这么做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这个人替自己效命,他知道那个人也很清楚这一点,这是一种双方互为依存的共生关系,那个人越清楚,就越得和他肩并肩、心连心站到一起,因为只有自己好了,那个人也才能好。同处在一条船上的人,谁也不愿意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那么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就只好互相依赖。所以他偷偷召见了这个人,西北林家军中大名鼎鼎的勇将、智将、猛将——朱维言。果然朱维言没有令他失望,在得知他的想法之后,朱维言甚至都没有流露出一点犹豫和挣扎,就像是他们要谋划的不是弑父杀主,而是要光明正大的和有深仇大恨的敌人进行殊死一搏。他的这个好兄弟不仅把他的计划反复斟酌之后主动修补了每一个可能出现纰漏的环节,还为他提供了最可靠的帮手。一共是十个人,骁骑游击将军夏琨,右积射将军唐义海,强弩将军王松,平虏校尉钟磊,讨寇校尉王义,西域校尉王群山,监军韩飞,偏将军韩俊,偏将军钱磊、裨将军黎宏斌,这些人加上朱维言已经基本上包括了林家军中最出色的年青将领,他们有着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年轻并且有野心,不甘心于现在地位,不满足目前的待遇,而且他们只效命于林俊白,他们就是林俊白谋事的帮手,最强有力的好帮手。万事具备,只欠东风,这东风就选在老爷子的寿辰之上,那时候所有的林家主要将领都会赶来给老爷子贺寿,而负责城内外警戒的正是朱维言和那些年轻的将领。
满室的花香中,已经谋划好一切的林俊白面带微笑的叮嘱着下人不要忽视寿筵上的每一个细节,这个西北林家的大公子和蔼的操持着一切,在那些外人的眼中,他还是那位谦恭有礼的西北第一孝子,人见人夸的大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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