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个不眠夜,楚天易的脑子总算是被冰清醒了:不该来也来了,现在木已成狗,想退个货都不行,只得将就着过了。当然,坐以待毙不是楚天易的个性,他盯着绕在马车四周的那些蒙古大兵看了很久,心里开始盘算着该怎么逃出敌人的魔爪。
楚天易听袁彬说,也先在北京吃了几场败仗,损兵折将实力大损,正逃也似地收兵回漠北,现在已经出了紫荆关,再往北走,就要离开大明的地界了。
已经被拐带出国,坐等大明派虎狼之师前来救驾,那是幻想。既然没有援兵,唯一的办法就是展开自救了。怎么从这么多看守的眼皮底下遛走,并且顺利逃出敌方控制领域,成了摆在楚天易眼前的首要问题。
要说,楚天易还得感谢米国的众多导演和编剧,正是因为他们的敬业精神和辛勤劳动,给世人呈现很多越狱题材的电影和电视剧,楚天易明白自己现在的情况跟越狱有些差别,不过真理是放之四海皆准的,而总结起来,越狱成功定律第一条:要有特种兵一般的体能和耐力。
楚天易再看自己现有的身体,虽然不是病恹恹,不过也属于四体不勤,跑几步就喘的那种,用这样的小体格玩脱逃,那纯粹就是找死。
当然,体格差也不是没有一点益处,最少可以麻痹敌人,当他们盲目乐观地认为人质逃无所逃,看守必定日见松懈,到时找准漏洞突然发难,成功的机率也会增加很多。
认识到了身体是成功脱逃的本钱这一点,楚天易定下了脱逃计划第一步:偷偷锻炼身体。
马车被夹杂在蒙古骑兵之中,在风雪中艰难地前行了一个上午,中午的时候终于停了下来。随后,楚天易和袁彬在众多蒙古大兵的押解下,被送到了一顶小帐蓬里,并被告知,这里就是他们的暂住地。
在袁彬的服侍下,楚天易又“享受”了一顿牛排大餐,甚至把那一大碗臊涩的奶茶喝了个底朝天。见主子胃口变好,袁彬暗觉奇怪之余,不禁暗暗心喜,他还以为主子已经放下心魔,知道随遇而安了。
“陛下,卑职有话要说。”袁彬收拾好碗筷,突道。
“爱卿与朕同患难多时,有话但说无妨,以后不必如此拘谨。”
“是,卑职记下了。”袁彬连连点头,才道:“也先新败,脾性定是不佳,稍待便要邀陛下前去赴宴,宴上定会出言不逊,陛下可得忍辱负重。”
“蒙爱卿提醒,朕晓得了。”楚天易点头道,其实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的现状,作为失败者,除了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之外,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果不出袁彬所料,楚天易刚刚睡过午觉,也先就派人来“传”了。当然,说传是客气话,反正楚天易没有拒绝的本钱,只得乖乖地跟着这些蒙古大兵走,幸好袁彬也能随行,楚天易稍稍有了些底气。
中军大帐内,一个大胡子南面而坐,看他的穿戴,像是山贼大头领,不用问,这位定是瓦剌的太师——也先。而分座两旁的还有十几个人,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刚刚吵过架,总之个个脸红脖子粗。
“陛下,正中就座者为也先,左下首为伯颜贴木儿,其素与陛下交善。”刚进大帐,袁彬就悄悄给楚天易介绍起帐中之人。
现在身为阶下囚,想要得到天子南面而坐的待遇,那也是不可能的,只得面北而座,这个楚天易被安排坐在最下首靠近帐篷入口的地方,而他面前摆上了一块烤得黑乎乎的牛肉,连筷子刀夹也不放。这些人如此安排,看来是想捉弄他,以资笑谈。
所谓虎落平阳受犬欺,落架的凤凰不如鸡,这种堪比鸿门宴的宴会,说不定以后天天上演。楚天易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盘腿端坐着,双眼直视也先,沉默相对。
“喝酒。”见对方当俘虏还能如此镇定自若,也先有些恼火,一挥手示意侍立在一旁的女奴给楚天易满上一大杯酒,似乎是想让他喝醉之后露出丑态。
“陛下偶感风寒,龙体不适,喝不得酒。”袁彬率先帮忙拦酒。
“呸,不会喝酒,男人不算。”一个拉紥胡子用不流利的汉语说道,其他人的脸上也尽是鄙视。
“太师好意请喝酒,不喝就是瞧不起太师。”又一个人符合道,语调阴阳怪气,手还扶到了腰刀上,大有不喝敬酒就喝罚酒的架势。也先更是一脸杀气地看楚天易,不但没有出言阻止那个准备抽刀砍人的手下,他自己还以手按刀,大有一言不和就挥刀子砍人之意。
“喝就喝,喝死拉倒。”楚天易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尽数灌下,心道:不就是喝酒吗?老子奉陪到底。遥想当年上大学的时候,老子可是舍友们公认的酒神,啤酒千杯不醉。
不过,这蒙古人喝的不是啤酒,而是烧刀子一般的老白干。这不,一碗白酒下肚,楚天易就觉得喉咙火辣辣的有些疼,看来这副龙体的原主人还真不是一个能喝的真汉子。
“好,够豪爽。”也先下首那位叫伯颜贴木儿的人站起来,举杯对也先道:“小弟也敬哥哥一杯,望哥哥早日归朝理政,不让阴险小人有可乘之机。”
身为也先的亲弟弟,伯颜贴木儿也不是等闲之辈,虽然没读过四书五经,不过他可不蠢,知道现在不是杯酒戏阿斗的时候。他的一翻话,也先倒也松开刀柄,举杯闷头就喝。
其实,在北京城外吃了几场败仗的也先并不甘心就此退出关外,他让军队停在离明疆不远的这里,是想就地重整军队,再次入关进攻北京。而就在这时,伯颜贴木儿听说了一件事:瓦剌大汗脱脱不花和知院阿刺派出使者,向明朝求和了。
这下,他的大哥——也先的麻烦就大了。要说他哥哥也先只是官居蒙古太师一职,并非瓦剌的一把手,他的头上还有一个顶头上司,蒙古大汗,黄金家族的脱脱不花。这位脱脱兄这个大汗当得有些名不副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傀儡,不过名义上这个大汗还是瓦剌的一把手,现在领导都议和了,也先这个太师还怎么打?!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脱脱不花不甘心当傀儡,现在跟三把手——知院阿刺沆瀣一气,大唱翻身做主的欢歌。按说也先兵多将广,也不必怕这两个兵少将寡的家伙,可是也先新近败于明军之手,损兵折将实力大减,如果脱脱不花与阿刺跟明朝联手围攻他,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基于这一点考虑,伯颜贴木儿建议也先善待手上的俘虏帝,以此缓解与明朝的紧张关系。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像伯颜贴木儿这样有远见,在座的各位将领大多希望把俘虏帝杀掉,给死在北京城下的弟兄们报仇,伯颜贴木儿力劝:杀了俘虏帝只会激怒明朝,这些愤怒的将领才把拔出的刀子又放了回去。
有杀之而后快的想法的人并不只是高级将领,很多派来看守俘虏帝的人都是这么想的,这也难怪,因为蒙古与朱明之间的仇恨可以用仇深似海来形容。
本来嘛,作为元朝一等公民的蒙古人在中原花花世界作威作福,谁想好景不长,平地惊雷冒出个朱元璋,把他们赶回老家不说,还组织多次北伐,杀得他们如丧家之犬一般。
好不容易熬死了狂人朱元璋,没想到他的儿子朱棣比老爹还猛,御驾亲征,打了鞑靼打瓦剌,就连也先他爷爷马哈木都是朱棣的手下败将,而死在明军手上的蒙古人更是不计其数,可以说,也先的军队里没有一个不是跟明朝有血仇的,很多人都恨不得砍下俘虏帝的脑袋,以告慰先人。
身为敌国之主的俘虏帝,简直就是家仇国恨宣泄的最佳对像,如今旧恨加上新仇,蒙古人的怒火更炽,若不是伯颜贴木儿多方维护,楚天易这个上错身的家伙肯定要被砍成肉泥。
楚天易虽然不知道这些,不过见有人出来帮他解酒围,他也暗暗感激,他可不想喝在场这么多人的“敬酒”,更不想喝开刀见血的“罚酒”。
也先一杯酒下肚,盯着楚天易的脸一阵猛瞧,脸色阴晴不定,似乎是在考虑着什么,过了好一会,才道:“朱兄弟初到蒙古,独身一人夜夜孤枕难眠,哥哥我有一妙龄妹子,虽无闭花羞月之貌,但也端庄贤惠,许给朱兄弟,可好?”
一听到闭花羞月这个词,楚天易差点没笑喷,忍得肚子好难受,心道:大老粗就是大老粗,不会成语就别学人家乱用嘛,闭花羞月?!我还沉燕落鱼呢。
也先见楚天易不置可否,还一脸古怪的表情,以为是无言的拒绝,这让他的自尊心很受伤,手不自觉地又按到了刀柄上。这一幕自然落到了袁彬的眼中,他忙偷偷拉了拉楚天易的衣袖。
楚天易立时会意,忙道:“太师好意朕心领了,然朕孤身北狩于此,身无长物,礼仪不备,不敢委屈令妹。”
上门女婿!万万当不得的!楚天易虽然不懂什么叫国格尊严,但是脸面还是要的。
“太师好意许婚,你可别不知好歹!”一个尖利如鬼哭狼嚎的声音从也先的身旁传出来,而在座的众将都以手按刀,现场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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