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发男人刚刚跌出自己视野的一刹那,身体先于大脑做出反应,莲华姬飞一般奔过非羽的身旁,没有一丝犹豫地跟着跳了下去。在短短三秒钟不到的时间里,她就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同时完成了咒语的诵唱和结印:
“tadyatha,om,sakuna,mah-asakuna,vitanta,paksa……!”
黑暗的天空下光芒大盛,莲华姬背上展开了一对五彩宝色的绚丽翅膀,这对用“金翅鸟真言”借来的羽翼让她顺利接住了伟宸,并稳稳地停在半空中。“陛下……陛下!”她惊恐地叫着,“究竟发生什么事了?皇非羽对您做了什么?!”
伟宸的身体在渐渐失去温度,仍然不断涌出的血将东宫主的长裙染得鲜红,但她拒绝接受这个已经显而易见的结局。“莲……华……”希腊神王的化身艰难地抓住莲华姬的衣领,“是我……大意了,没想到……那家伙会……”
“请不要再说话了!我马上用法术为您医治……”向来心高气傲的美女此时满眼泪水,正四处寻找合适的降落地点,却被伟宸阻止了。“没……有用,你的力量是救不了‘代行者’的,何况……他用的是……堤丰之牙……”他断断续续地说道,“莲华,这一次……看来……我……到此为止了……”
“不、不要,陛下……父亲!!”
莲华姬再也顾不得身份之别,紧抱住自己的养育者高声哭喊。金发男人眼底流过一丝惋惜,但“皇甫伟宸”的生命之火,马上就要熄灭了。“皇非羽……太过……危险,世界……决不能,给他……”伟宸声音里带着无尽的不甘,“可惜我……不知多久,才能再……”
然而,他的话被完全淹没在莲华姬的哭声里,伟宸不得不拼出最后一丝力气,将手慢慢移向养女的脸颊。“不要……哭,你还有事……要做。”他的话音越来越低,“莲华,替我……报……仇……”
“当然!我莲华姬向您起誓,即使付出生命和灵魂,我也要让那混账血债血偿!!我会撕碎他全部的翅膀,再把他……”
东宫主突然沉默下来,因为她感觉到,不管再说出怎样的豪言壮语,怀中的男人都不可能听见了。莲华姬用力仰起头,让止不住的泪水尽情流淌了一会,才抱着伟宸迅速飞离这片区域。
比起复仇,她认为此时更应该做的,是好好安置他的遗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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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华姬和伟宸的身影一从视野中消失,下一秒非羽就像此事从未发生一样,一脸无趣地转向楼顶的入口——那里有六张因过度惊愕而定格的面孔呆呆地看着他。很明显,奉命赶来的干部们恰好目睹了这一幕,但谁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非羽……大人,这究竟……?”
最后鼓足勇气打破沉默的是“阿波罗”,“雅典娜”和东宫的四位女性则一动也不动。“就算对我来说,刚才发生的事也过于难以置信。”西宫主冷冷地回答,“陛下刚发表的宣言,你们都听到了么?”
“是……是的,但陛下和莲华姬大人为什么突然……”
“是宙斯太自不量力了——在现世安逸的生活,让他忘记了身为最高神需要背负的重担,也忘记了他权柄的极限,那就是他根本没有能力支配‘塔尔塔罗斯’。”
堕天使之王遥望着中心城方向,口吻平静得与发言内容完全不相称。“所以,说起来真是讽刺,他就在我们眼前被愤怒的塔尔塔罗斯抹杀了。对陛下忠心不二的东宫主立刻追随他而去,我完全来不及阻止……”他紧紧皱起眉头,“我朝地面看去时,连一滴血都没有发现,恐怕他们是被直接吞入了空间裂缝,一点痕迹也不剩了。”
“怎么会……宫主大人……”
凌璐失神地滑坐在地,梦蝶和辉因赶紧从两边扶起她,抱着雪柔的婉君吓得不敢出声。无论怎么不肯相信非羽的话,他们也无从向当事人确认。“我心中的惊愕与悲伤,绝不在你们之下,虽然这么说可能不合时宜,但希望各位抓紧时间看清现实,那就是现在能带领你们的人只有我了。”美貌的青年摇曳着黑衣走到众人面前,“陛下已经离开了我们,但‘钢铁神宫’的大业不可就此荒废。只有先完成他的夙愿,我们才有资格去痛哭与哀悼——事到如今,我想应该不会有人提出要打退堂鼓吧。”
人群中鸦雀无声,没有赞同,当然也没有听到异议。见场面终于被自己控制住,非羽——“钢铁神宫”唯一幸存的领袖展露魅惑人心的微笑,展开翅膀徐徐浮上天空:
“那么出发吧,我这就带你们去真正的‘据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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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驻留在中心城附近的海牙一众人,对“皇帝”刚刚遭遇了最恶劣的背叛一事全然不知,现在弥漫在他们中间的,是对那段狂妄宣言的出离愤怒。“连最后通牒都放出来了……他居然认为可以不经过交战,只凭那些疯话就能让我们投降?!”靖翔低低地吼道,“不可饶恕,这简直是对战士的侮辱!!”
他的话几乎得到了一致赞同,“牙之御座”见此什么也没说,仅仅用自身的气势压制住众骑士,让他们不至于头脑过热。“大家,冷静一点,不要着了宙斯的道。”旌姬开口进行调解,“请别忘记我们这次出征的目的,‘地狱之门’正是敌人耀武扬威的资本,只要能解决它,他们的嚣张气焰必不攻自灭!”
“说得很好,希尔达——我们本就是为了消灭空间裂缝而来,只不过凑巧与‘最终战斗’赶到一起了罢了。”
苍王终于也恢复了冷静,示意全体向空间裂缝前进,同时发出召唤恩赫里亚的信号。转眼之间,屠龙勇士像流星一般驾神骏飞临,依次对女武神和北欧神王行了礼。“虽然我觉得事到如今,再这样问也没什么意义……”旌姬努力调整了一下表情,郑重地问,“齐格,‘地狱之门’周边的情况糟到什么程度?”
“在我眼中,那场景比‘ragnarok’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们这支庞大的英灵军队,在它面前也宛如一群蝼蚁……还请姑母大人、奥丁大人给予下一步指示。”
齐格弗里德又愧又恼地垂下头,但没人说得出批评他软弱的话来。“不要气馁,齐格,这早已不是只凭你们就应付得来的事态了。”旌姬将他从地上拉起,“你们还能不能保持正常活动?”
“比起与魔神战斗那天的情况来,尽管未见好转,但我们的灵力没有继续衰退已属万幸。但请您不要顾虑,只要能为姑母大人带来胜利,我齐格弗里德即使魂飞魄散亦在所不辞!”
首席女武神感慨万千地注视着仍带稚气却勇猛无比的侄儿,就在这时,倒吸冷气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这就是……”看到面前宽广且望不到两端的黑暗深渊,连守望过九大世界的白鹰王也难掩惊讶,“‘地狱之门’……”
靠近“门”两岸的一切都被粗暴地摧毁了,高楼大厦被推翻甚至劈作两半,道路被扯断,山丘化成平地。而在深渊的下面,浓稠得仿佛泥浆的黑暗缓缓翻动着,能让任何生物战栗的邪气、寒意和诅咒般的阵阵啸声不断地飘出来。
这是仅仅远观就会被剥夺所有斗志、化成实体的噩梦。
“……这种东西……要怎么对付啊……”
不知是谁颤抖着吐出这样一句低语,现在海牙全员距离裂缝尚有几十米,但没有人肯再向前迈进一步。“……陛下,可否听听我的观点?”魅堂沉静地进言,“我们已知‘门’是被皇非羽打开的,那把令情况恶化的火焰剑也是他的所有物,所以还是应该绕过‘皇帝’先将他打倒。即使‘门’不会因皇非羽倒下就关闭,但至少能够让群魔无首,我们也不会完全陷入被动了。”
“——我同意吉伦卡玛的看法。”
华岚意外地第一个表示赞同。旌姬怔了一下,露出宽慰的微笑,少年少女们也从魅堂的话中找回了些许勇气,一致将目光投向苍王等待命令。“看来,那天被尼特霍格强行中止的战斗,还是非继续不可。”黑发男人神色冰冷地凝视着深渊,双拳慢慢握紧,“不过,那可恶的堕天使如今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