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非羽也曾露出过“遭到背叛”的表情，指的恐怕就是现在。见魔蛇们转眼就将大量同类完全吞噬，恶魔大军发出惊恐的尖叫，纷纷转头向殿内或四方逃去，连苍王都被它们直接无视了。“破坏神，你……”堕天使之王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是唱的哪一出？！”

海牙一方对黑龙王此举同样不解。自从尼特霍格出现在战场上，所有生物就像都陷入了它的步调中，因为摸不透其真意，只能一直被牵着鼻子行动。“你若不是来帮我的，我可以认为你投向敌人了吧！”非羽吼道，“你刚才的做法是在帮助奥丁！帮助了处处阻碍你、一刻也没有放弃斩杀你的疯狂的神啊！”

【为你？投向敌人？皇非羽，你是不是记错了什么？】

尼特霍格向下一瞥，目光里没有感情也没有波动。【你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我之间没有从属关系，我的意志亦不受任何人干涉。我虽几次借力量给你，但可没义务帮你到最后。】它冷冷说道，【而且，你这背叛的高手、玩弄谎言的鼻祖，又何来资格对我发斥责？！】

非羽一时无言，不过很快找到了其他突破口。“……那你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愿望吗？颠覆一切、随心所欲创造新世界的夙愿？”他咬牙切齿地问，“别忘记，与你站在同一边的人如今只有我了！！”

【我曾教导你的一名部下，要去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他遵从了，并勇敢地贯彻到了最后。尽管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他守住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我也不过是在这么做而已。】

虽然不解其意，但苍王、吉伦卡玛和众骑士都紧张地静听着这段对话，恶魔大军似乎也形成共识，没有非羽的命令绝不主动冲出去找死。【最重要的是，经过一番深思，我发现自己不希望新创造的世界里，还有你这家伙的存在。】尼特霍格前肢一动，万魔殿的黄金外墙顿时在那镰刀般的利爪下开裂：

【——其实，你对我也有着同样的想法不是吗？】

一股巨大的冲击波瞬间在所有人心中扩散开，非羽的表情定格在脸上，白鹰王露出复杂的眼神，而旌姬暗暗松了一口气——朋友接受了她的忠告。“这是……内讧？”华岚皱起眉头。“若他们能先斗个两败俱伤，当然再好不过，可是……”秋棠提出质疑，“万一这也是故意演给我们看，好让我们放松警惕呢？”

借着当前千载难逢的机会，苍王带着雪柔迅速返回友军中间，少年少女们立即围上来迎接。“‘南丁格尔骑士’，这女孩拜托你照顾了。”他把雪柔交给诗琪，又重新架起神剑，“正如谋士官所说，尼特霍格不能信任，即使它是敌人的敌人，也不会是我们的朋友！”

“可是陛下，当时……”

游光刚想指出先前银弦帮忙取出“冈格尼尔”碎片的事，下一秒意识到吉伦卡玛还在，赶紧又捂住了嘴，其他人的表情则表明他们的想法相差无几。而就在谁都没注意到的时候，一阵轻笑突然传来，像深夜的鬼火一般飘忽又诡异，听得人寒毛直竖。

这是名副其实的，恶魔的笑声。

“呵呵呵呵……哈哈哈……啊，原来如此……”

堕天使之王一改刚才的窘迫，一手捂着脸笑得六张翅膀都在颤抖，那笑容和他的外表一样堪称美丽，却只让人感觉到不祥。见所有生物的注意力都转向了自己，非羽才放下手，露出一副对他来说异常至极、好像有所反省一般的表情。

“对了，我完全明白了，是忘记那么大的事情的我不好……我居然违反了‘您’作为合作前提要求我们的，最重要的条件！”

他的视线落到了旌姬身上。虽然只是普通的注视，首席女武神心中却突然警铃大作，身体也像被邪眼（evil-eye）看着一般难以动弹。“知道吗，海牙的各位？在与‘钢铁神宫’谈合作的那晚，这位唯我独尊的破坏神一口气给我们下了三条禁令唷。”非羽微笑着竖起三根手指，“其一，不准命令他；其二，不准背着他发动单独针对你们御座大人的作战。而其三是——”

吉伦卡玛惊愕地瞪起眼睛，旌姬则觉得心脏像提到了喉咙口。

“——‘绝对不准对奥丁的女儿出手’呢。”

即使现场有两位瓦尔基丽，众人也明白“奥丁的女儿”指的不是华岚。伴着这出乎意料的展开，战场的焦点自然再次改变。“等等，意思是说尼特霍格想保护旌姬？！”天捷愕然叫道。“明明也是我们的敌人，为什么会……”巧妤感到无法理解。华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苍王就抢上前来，面色阴沉地问旌姬：

“希尔达，你先前知晓此事么？！”

“不……父王，我没有从任何渠道听说过……”

旌姬一时语塞，而她也并没有说谎。这时白鹰王一声尖啸，黑龙立即朝它看来。【尼罗，你意图何在？想把旌姬当做筹码吗！】它放声质问。【没有必要对你解释！】尼特霍格弓起脊背，血红的双目射出凶光，【皇非羽！你也差不多一点给我闭嘴！】

可是，堕天使的有毒话语已经无法停止了。“我只是替你说了你说不出口的话，帮你认清真正的愿望罢了。你身为灭世龙王，却只想保护一名少女，而完全不管她亲人、恋人与同伴的性命；如果有谁威胁到她，无论是神是魔，都会成为你的死敌——”非羽故意暂停一拍，接着敲下一记重击：

“尉迟旌姬，你果然是彻头彻尾的‘平衡破坏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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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出“净土花园”的光之曼荼罗在苍天市的土地上缓缓铺展着，无视一切建筑和地形，生物和非生物，只像流向低处的水一般，越过所有的阻碍不断前进。

但是，与给大地带来生机的流水不同，这个无比巨大的法阵的任务，是掠夺途中一切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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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矛头突然朝向了自己，加上非羽道出的惊人内容，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旌姬只能呆呆地坐在马背上，望着和自己露出相似神情的两头神话兽。【尼罗……】白鹰王发出低沉得可怕的声音，【原来你仍对布琳希尔德……旌姬念念不忘吗？至今你对旌姬所有的好，也是因为她在你心中比‘朋友’更重要？！】

“我也想起来了……我现在能理解虞菲弟弟那时说的话了。”

明珠抹去额上混杂着血的汗水，若有所悟地喃喃。“尼特霍格眼里的旌姬妹妹是特别的，所以才会有之前那些……但那么重大的事情，为什么我们一直没有发现呢？”

“当然是因为两位主角都在费劲心思地隐瞒啊。尉迟旌姬，你‘已知’的恋人应该是那边的御座大人吧。”非羽一脸愉快地追加攻击，“而他刚刚也为我们证明了，连他都对你和破坏神的暗中关系一无所知——那么，你们究竟还隐瞒了多少外人不知道的东西呢？”

身旁是父亲要求解释的目光，周围是妹妹和同伴们包含各种意味的注视和低语，首席女武神第一次感到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这只手还在一点点地收紧。“……姑母大人，”齐格弗里德终于按捺不住地问，“我与尼特霍格交手那时，我提起您时他会如此愤怒，也是出于这份感情……吗？”

——这种时候，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合适？

“说啊，尉迟旌姬？所有的人可都很期待，等着看女武神和两大高位神话兽出演的俗套三角恋戏码喔？”

不能听，不能中他的挑拨，如果在这种关键时刻不能团结一致，是无法战胜这个地狱魔王的！

岂料，打破沉默的不是旌姬也不是吉伦卡玛，而是此前没有一句申辩的黑龙王。【我不得不先纠正你一下，皇非羽，你从那句‘平衡破坏者’开始就错了——你想要的‘平衡’乃是没有比你更强的势力存在，而这种自说自话的定义没有任何意义。】尼特霍格远雷般的话音震动着战场，【更可笑的是，你失去的明明是我的帮助，却只用一堆毫无逻辑的废话，就想把罪名推给布琳希尔德，不愧是七大罪之傲慢（superbia）的代表啊！】

离间战术中途遭到反击似乎不在堕天使之王的计算当中，就在他一时语塞之际，旌姬抓紧朋友争取来的宝贵时机，深深吸了一口气，疾言厉色地喊道：

“别以为转移话题这招会有用，路西法，你才是破坏苍天市乃至现世秩序的多余存在！海牙今日一役的最终目标，是将你与地狱之门一同消灭，不管尼特霍格站在哪一边，结果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