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我的朋友瑞恩,你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吧!”
瑞恩长舒了口气,“不要像个幽灵似的,索洛。 你的脚步实在是太轻了!”他把巨剑重新支回树干上。
“那是因为你在胡思乱想,王子。你的警惕性太低了,以后最好别离开护卫这麽远。”
说话间,曾经在酒馆里和我们正式见过一面的那个自称吟游诗人的索洛出现在王子背后的阴影里,看上去一脸严肃。
“是吗?”王子笑了笑,“如果是帕扎尔倒不稀奇,但是由你口中说出这种正经八百的话,还真是让人震惊到下巴脱臼啊!难道是因为今天早晨吃错了什么东西吗?”
“切!”索洛把脸扭到一边,“人都是会变的,帕扎尔不也改变很多了吗?好像学会怎么开老朋友的玩笑了呢!也好,不然原本就已经够羞涩寡言的达芙妮小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同样总是板着张臭脸的工作狂呢?”索洛的脸上明显浮现出一丝恶作剧的得意表情。
王子的脸微微一红,赶紧把话题错开:“有消息了吗?帕扎尔的部队……”
一牵扯到正事,索洛也迅速收起了顽劣的面孔。“嗯,”他点点头,压低声音回答。“两个小时前,他的部队经过了几内亚山口的关卡。不过似乎……”坏心眼男人故意在这里停住了。
“似乎?似乎什么?”王子急切地询问。
装模作样的密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当然是……似乎还有阿卡林佩儿公主殿下的座驾在里面呀!”他喘着气说道。
“臭小子!”王子抬起手,似乎想教训一下恶作剧者,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
“这样啊!这麽说很快就会到这儿了。”
他仿佛一下子变得无力般依靠在树干上,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着,刚才一直憋在胸中的闷气仿佛一下子随着呼出的废气而排除了体外,感觉真是好多了。
“我是瑞恩,我是卡尔罗·安东尼奥老师的弟子瑞恩·安奇·鹰眼,是亚兰克护**的统帅,是亚兰克王国的第一王子……”
他在心中默默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直到他的身躯变得挺直,目光也渐渐锐利起来。
“如果你下次再这样,亚兰克头号密探索洛先生。”他微笑的看着一头雾水的密探,“请允许我亲切地问候你的家人。不过请放心,我会刻意避开你可敬的母亲的,小子!啊~那草原上盛开的花朵,翩翩飞舞的蝴蝶……我可是记得很清楚哟!”
仿佛被抓住了痛角,坏心眼密探一下子变得气急败坏。
“呜……我明白了,威严的瑞恩大人,一定请放我一马!向盛开的紫荆花起誓,我是您最忠实的仆人!”劣势者立刻摆出一副献媚的嘴脸在王子身边殷勤的摇着尾巴。
……
当这支骑兵队经过丛林时,忽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无奈的减缓了他们前进的步伐。雨水很快顺着篷车成股的流下来,隐约能够听到外面马匹不时发出扑扑地喷鼻声。毕竟是春天,大概没有人料到大雨会来得如此迅猛吧?一定有不少人变成落汤鸡了。雨点在比邻的小河里激起一圈圈涟漪,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承袭雨露的恩泽。但阿卡林佩儿公主达芙妮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美丽的景色。她的心此时已经装得满满的,充盈着欢欣雀跃。因为她就要见到最心爱的哥哥瑞恩了,这简直让她高兴的不知所措。
“帕扎尔哥哥!”小公主轻声呼唤着。
“是的,殿下。听候您的吩咐。”帕扎尔在篷车一旁恭敬地回应。自从和大部队汇合之后,这个亚兰克王国的利基亚冲骑兵团长又回复到了之前那张顽石般的僵硬面孔。对此,就连公主殿下本人也是莫可奈何。
“哥哥……瑞恩哥哥他就在前面吗?”
殿下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带点羞涩。不过也许是自己听错了?这该死的雨!帕扎尔在心中抱怨着。这一点和王子不同,从一个优秀的轻骑兵统领的角度来看,他是非常讨厌下雨的,这样会使道路变得泥泞不堪,进而严重影响到轻骑兵的机动性。
“雨下这么大,这里不会有其他人听见的。”公主掀开挂在车窗上的布帘,帕扎尔不自觉的向后退开半步,却反而因此看到了公主的笑容。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得这么疏远了呢?帕扎尔哥哥。我一直都希望你还是我心目中的那个一直很照顾我的好朋友。”
“能为公主殿下服务,是我以及整个伦杰家族的光荣。”帕扎尔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一般,毕恭毕敬的在马上行礼。
“好了,”公女把食指压在嘴唇上,打断了骑兵团长:“请不要再使用‘公主殿下’那种疏远的尊称了,直呼我的名字‘达芙妮’吧,至少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把我当成像哥哥那样的朋友。”
“遵命,公主殿下,啊,不!达芙妮……小姐!”帕扎尔似乎始终无法适应这种转变,他的两颊又变得绯红,忍不住把脸别到一边。
已经无法再回忆起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帕扎尔的心头突然闪过一丝悲伤。他不由撇撇嘴,这种不稳定的情绪变化在他而来似乎早已是一种奢侈的享受了。
剑拔不出来!在那之前,帕扎尔从未感受过死亡如此接近的感觉,失去武器的他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羔羊,面对这群穷凶极恶的饿狼,他不知该如何应付?就在他的身旁,一个杀红了眼的匪徒冲着当时尚且年幼的达芙妮举起了闪亮的钢斧。
帕扎尔呻吟着闭上眼睛,却仍然无法从那一幕中逃脱出来。如果不是仿佛神兵天降般的瑞恩王子,当时还从未杀过人的王子竟然在瞬间用手握住了对方的斧刃,同时割断了那个匪徒的喉咙……滚烫的鲜血从撕裂的喉管中喷出来,染红了王子半边身子。发现大批卫兵的匪徒们张皇失措的逃跑了,王子却忍不住大声呕吐起来。那到底怎样一副景象呢?之后的印象已经模糊不清了,但每当想起这些,帕扎尔都忍不住不寒而栗。
“以后请务必专心对敌,帕扎尔先生。”当时的王子微笑着这样告诉他。
“帕扎尔哥哥?”
少女的呼唤将帕扎尔从回忆中唤醒。
“对不起,公主……达芙妮小姐。”帕扎尔的脸上闪过一丝愧疚,“刚刚我有些走神了,请您继续。”
少女对着骑兵团长上下打量了一番,在确认他似乎没什么不妥后说道:“我想知道,我们离哥哥还有多远?”
“很快,达芙妮小姐。”帕扎尔默算了一下路程后回答,“据我们收到的消息,王子殿下现在应该就在坦克雷三叉路口附近。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大雨,我们现在差不多已经可以遥望到那个地方了。”
“哦,我知道了。”达芙妮轻轻点了点头,“希望哥哥不要被雨淋到才好。他总喜欢在雨中奔跑,一定又会感冒的。”公主在自言自语中放下布帘。
帕扎尔默默地看着少女娇嫩的面庞消失在幕帘后,僵硬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他定了定神,再次将战马控制到一个可以照顾到整个篷车的位置上。
而在同一片雨幕笼罩下的斯丁诺城,男爵府上的全体成员们几乎都被发动起来了,他们在走廊间来回奔忙着,一丝不苟地检查每一道工序。
“老师,我这身打扮真的合适吗?”
小男爵在更衣室里的镜子前反复的向莉芙莎小姐询问着。他的身子像条虫子般扭来扭去,心虚的指望能再发现哪怕一处不起眼的小皱褶。可怜的莉芙莎小姐一直目睹这一切,此时已经开始觉得头晕眼花了。
按照莉芙莎小姐的建议,男爵选择了一套那种特别为宴会定制的军装,折开的剪尾,天蓝色底蕴,白银钮扣,肩上和袖口都绣有金灿灿的绲边,还有一条黑红相间的滚边绸带斜挂在肩腰上,最后在胸口挂上那枚于斯丁诺攻城战中赢得的白金制狮心勋章。在一切都是为了突出男爵那个手握实权的夜鹰将军身份,而不是某个可有可无的空头贵族。
“究竟子爵大人会做什么打扮?似乎有些期待呢!”
一边欣赏窗外雨幕下花园的美景,小姐在心中偷偷规划出一副幻想中的模样。
几乎没多少人知道,子爵的境况其实并不像他表面上那麽风光无限,反而是相当艰难的。
古老而沉重的黑色郁金香——塔帕尔家族无疑正在经历一个痛苦的转型期。守旧的老派贵族们和新兴的年轻一代们之间的对抗,或者说成幼狮在向老狮叫板。很遗憾,这里面没有哪怕一头想样点的雄狮。至少康西诺子爵是这样认为的。而他那位手段强硬的姐姐呢?她是头雌狮,却硬要给自己粘上一圈名为“家长”的厚实绒毛,然后混淆在一群老狮的队伍里充当着雄狮的角色。但这永远也改变不了她是头雌狮的本质。
子爵连一点都不想附和他那位姐姐,但是反对派中间又全无像样点的领导人才。如果不是因为在他们身上还拴着名为“家族未来”的狗链的话,恐怕早就被姐姐毫不留情的像修理庭院的杂草般铲除干净了。更可怕的是,年轻一代中因为她是那位姐姐最亲爱的弟弟,所以完全没有人愿意相信他,尽管子爵比他们中的所有人都强大又精明的多。也许是担心被取代了领导者的地位吧?那对一脸蠢像的阿鲁尼·德拉·塔帕尔兄弟。子爵在心中冷笑着。
他妈的都是群白痴!你们就这样像菜场上的商贩一样继续吵闹下去吧,然后被姐姐束紧狗链拴在裙角上,慢慢跟那些行将就木的死老头们学会玩纸牌、打弹球,最后只能趴在半尺高的矮榻上搂着一个至少比自己小三十岁的女人,无聊的数着额头上又增添的皱纹!子爵又忍不住咒骂起来。他很少如此,毕竟这和他一贯温文尔雅的气质不相符合,即使只是像现在这样在心里想想也觉得是种罪过。
总而言之,在两边都处境尬尴的他就象是无根的飘萍,即便要求不高,仍完全找不到一个稍微让人满意的归属。直到那次和陛下的秘谈。
他又耐心整理了一遍这身银光闪闪的骑士铠甲,然后披上那张绘着代表奥丁骑士阶层的紫盾和黑色郁金香家徽的崭新战袍,并且在经过门口的时候,顺便从武器架上抄走了一支展开后足有三米多长的精钢骑枪。说实话,子爵本人并不喜欢,甚至是相当讨厌这张披风,尤其是上面那朵郁金香。但是在公开场合仍需要顾及一下姐姐的面子,毕竟姐弟不和这种事情还是掩埋的越深越好。反正即使暴露也只会令姐姐难堪而已,与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好处,相反说不定还会惹来些不必要的麻烦。
一个乖巧精明的骑士扈从正在门外等候。他穿着蓝格子的扈装,当看见子爵走出来后,故作严肃的脸上立刻露出献媚的笑容,并递上手中的角盔。子爵接过角盔,把它夹在腋窝下。他伸手拢了拢稍显散乱的棕发.
“突然失去习惯已久的照顾,还真让人一时间无法适应啊!”子爵不免在心中稍微感慨了一下。
“去帮我找一个擅长编辫子的侍女来。记住,要漂亮点的,别让我倒胃口。”他对扈从吩咐道。
“遵命,我的将军。”
扈从毕恭毕敬地行了个骑士礼,然后一路小跑着离开了。
“我的名字叫做朱利列斯,而我的姓氏是珐·康西诺。我是奥丁帝国最年轻的银狮将军。我只属于我自己,只为自己而活,我的未来永远握在自己手中,谁都无法左右!”
子爵紧了紧握在手中的骑枪,锋芒毕露的眼神一扫平日里的懒散,直刺向天边在乌云尽头微显的一缕阳光。
大雨突然而来,嘎然而止。被雨水洗刷过干净的树叶布满了晶莹的光点,空气中也充溢着一股青草般舒爽的味道。阳光从逐渐散却的云层中宣泄而下,仿佛一切又都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
“真的,真的……好久不见了呢!哥哥,你知道吗?达芙妮一直都好想你!”
从篷车上跳下来,小公主一把抱住瑞恩王子的胳臂,向荡秋千似的摇个不停。不甘心的电灯泡索洛早就被王子一脚踹到帕扎尔那边去了,而雷夫萨又没有资深密探经年养成的那种打探秘闻的恶嗜好,所以王子和公主的重逢暂时是没有人打扰的。
“好了,好了!不要再摇了,我的小公主。快要断掉了呀!”王子一脸宠溺的望着可爱的妹妹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力图从于语言上说服少女能把动作稍微放轻一点。在不知不觉中,小达芙妮似乎真的要长大了,纤细的手臂也比那时候要有力多了。
牵着哥哥的手,小公主兴高采烈,像只快乐的云雀般唧唧喳喳说个不停,激动的小脸上也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她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即将要去的那个地方,反而好像是要把自从上次分别后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下子都说给哥哥知道,好让哥哥了解到她生活的点点滴滴,感受她的悲伤,分享她的快乐。
王子微笑着跟在妹妹身旁,认真的倾听着她的喜怒哀乐,不时发出一两声装模作样的惊叹,引得小公主一阵咯咯笑。这一刻,一切仿佛都那么美好。王子突然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一直都陪伴在妹妹身旁一样。
他不由想起安东尼奥老师在某天晚上强拉着他喝酒时说过的一句话:“所谓回忆,并不是指那些惊天动地的宏图伟业。而是你努力所做过的事,是和特别的某人一起做过的事,是日复一日一些很小的事……”王子依稀还记得隐藏在那副微笑下老师复杂的眼神。
上次像这样在一起聊天……好像是两年前吧?王子在心中缅怀着逝去的光阴。跟随索拉克将军学习的几年中,即使在最艰苦的训练下,王子仍会偷空怀念一下以前和妹妹还是帕扎尔、索洛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无忧无虑的快乐时光,虽然总被索拉克将军将军斥责为软弱无能的表现。
“记住,无聊的情感只会消磨男人的意志!男人因无所畏惧而勇猛,因心有所念而胆怯。不要相信吟游诗人们无病呻吟的鬼话,那种所谓的绊羁只能让男人变得软弱和胡思乱想,在战场上犯下不该出现的致命失误,然后葬送掉一支军队,或者……整个国家!”
老师严厉的呵斥似乎就在眼前,可是王子始终无法忘怀那段经历,那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和妹妹一起捉蝴蝶、数星星;会满怀激动的拽着早就跑神儿的妹妹聆听安东尼奥老师讲述传说中勇者们的故事;也会因为今晚的月亮突然不见了而拉上妹妹的小手跑去父王和母后的寝宫大吵大闹,然后被面红耳赤的母后拿着棍子赶出来。
一切似乎都已经回不去了,也许帕扎尔那家伙说得对。王子的笑容里多出了一份苦涩。现在的他是亚兰克护**的统帅,更是王国第一王子,是在眼下这个四面受敌的险恶环境中亚兰克王国的唯一支柱,就连像这样在悠闲的时光下享受着妹妹向自己撒娇都变成一种奢侈了。
“要亲手将妹妹交托给一些不认识的家伙吗?而且他们还是亚兰克的敌人!”王子默默转动着隐晦的念头,那焦虑无比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难以形容的可怕冲动!
只要带上妹妹逃走就好了。一切都可以不顾。什么继承权,什么军队,什么土地,什么人民?让他们都见鬼去吧!这些不都是大人们应该做的事吗?我和妹妹为什么必须得承担这些?可怕的念头在王子心中翻滚,仿佛噬魂的恶兽,拼命撕咬着他的灵魂,侵夺着他的躯体。他的脸上现出一丝狰狞,不过恰巧背对着他的公主并没有看到这些。
“王子殿下!”
不远处的高声呼唤一下子惊醒了陷入思绪中的王子。如同被冷水浇灌一般,王子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让他不禁为自己刚刚那份罪恶的想法而羞愧不已。他抬起头,正好看见索洛向他比划了一个时间的手势。
“你怎麽了?哥哥……有哪里不舒服吗?”敏感的公主关切地看着王子的脸,小手握得更紧了。
“不,我很好,达芙妮。”王子微笑着回握了一下公主的手,“你完全不用担心如此强壮的我。还是多想想自己吧!你的身体实在太瘦了,我又常不在你身边,所以一直都很担心……”
“我知道了,哥哥!”公主打断了王子的话,“我以后会好好吃饭,一定不会再挑食了。你就放心好了,我是不会让哥哥因为担心我而吃不下饭,结果变瘦了的!”
“小丫头!”王子动作轻柔地扭了一下公主微皱的鼻尖,“我们走吧,该上路了。”他抽出握在公主手心里的手,轻轻地抚了抚少女柔顺的发丝。
“好的,哥哥。”少女乖巧地回答,她掂起裙摆朝王子行了半礼,然后转身小跑着回到篷车上。
王子表情平静的注视着妹妹的背影消失在幕帘后,他的双拳紧握着,并不长的指甲却深深地刺入掌心里。或许在他的眼神中深埋着一丝痛苦,但我们已经来不及寻找了。他转过身,大步走向队伍,灰色披风上的亚兰克双鹰迎风展翅。他的背影看上去虽然因为年轻而略显单薄,但至少是坚定的。就象悬崖上风中的磐石。
农民的责任是生产粮食,商人的责任是促进流通,医生的责任是救死扶伤,政客的责任是协调利益,但王子的责任是什么呢?他真的希望自己不知道……永远也不知道……
时光在我们身边无声无息地流过,
记忆在天堂里一点一点的堆积,
我看到有人同我擦肩而过。
有人正在路上,
有人刚刚启程,
你会和我一直走下去吗?
我永远的爱人啊!
我们顺着这条阶梯攀爬,
天堂就在不远等待着我俩。
就象猫儿偶尔会想吃鸭肉一样,莉芙莎小姐有时候也会作一些短诗。她一直都很清楚擅长政略和经济的自己其实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但她仍然坚持努力着,梦想着有一天能写给酷爱文学的子爵看,并且得到他衷心的夸奖。
坐在花园里,小姐的思绪随着偶尔飘落的花瓣肆意飞舞着,一直回到那一天,和现在一样,那是一个多风的季节。老屋还在,不过只剩下一些残垣断壁,像一场战争过后的废墟。周围静悄悄的,四面墙倒塌了一半,在那唯一一面还算完整的墙壁上,古老的、布满灰尘的家徽还在挣扎着。
“听说是被从希尔姆来的山贼团抢/劫了……”四周的人们这样议论着,充满了恶意的低笑。
似乎是不受欢迎的人呢……年幼的小姐出奇的没有怨恨,虽然格外悲伤,但心底却只有感慨。固执地抱持着早已逝去的荣光,生活在虚幻编织的美梦中的家人们,终于解脱了呢!就象那扇木门,其实不过只剩下门框还在那儿苟延残喘。似乎是在炫耀它比那些已经倒下的墙壁要坚强的多。可是如果没有墙壁,门的存在还有什么意义呢?它充其量不过是个道具而已。在这个废墟的舞台上,家人们已经在熊熊烈火中华丽的谢幕了,可是她呢?接下来的她又将扮演一个怎麽样的角色呢?
她就这样站在那里,一段段被遗忘的时光胡乱的涌动着,泪流满面,但悄无声息的直到夕阳西下。这时,一只洁白干净的大手突然伸到了她的面前。
“如果没有其他地方可去的话……就跟我一起来吧……”温柔的声音轻轻地诉说着,那张微笑的面孔仿佛残阳下的天使。
是啊!我生命中的天使……
“那么……现在的我……又被撇开了吗?”
在小姐的心里转动着患得患失的念头,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想再流泪了。她固执的认为不能被那种酸楚的液体在子爵身边以外的地方灼痛她的眼睛。当不远处突然响起铠甲关节的轻微碰撞声,她惊醒了。这种声音小姐再熟悉不过了,因为常在某人那儿听到。
“今天谁会跟我一起来?”她灵敏的耳朵捕捉到男爵正在和他的部下们协商某些事情。
“第一和第三骑兵队,阁下。”索菲伊斯统领依旧顶着那张/万年扑克脸作出简单至极的回答。
说起这位索菲伊斯统领,莉芙莎小姐倒是很清楚他的事迹的。到不是说小姐本人有这方面的私人兴趣,而是他实在是太出名了。据说索菲伊斯统领当年加入军队是因为被医生诊断出患有绝症,想要在有生之年给妻女留下点什么可资生活的钱财。而从军在奥丁来说是最快捷,同时也是最危险的途径。如果能够在前线以极其体面的方式阵亡的话,他的家人们可以获得一大笔抚恤金。而且由于奥丁皇本人的重视,脑满肠肥的税务官们倒没有一个敢在这份钱上面动脑筋的。不然就等着上绞架吧!尤其是在陛下亲手绞死了那个有着子爵头衔的税务官之后。总之,统领是个奇怪的家伙,在进入军队以后立刻表现出惊人的军事天赋,在和拉克鲁荒原兽人部落的数场交锋中表现活跃,就在统领自以为得计,盘算着如何找个机会和敌方的刀剑亲密接触一回时,一份让人啼笑皆非的加急信函送到了他的手里。
“真是万分抱歉,尊敬的索菲伊斯先生。由于我的助手在工作上的失误,使您的病例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错误,没错!只是小小的失误。其实您的身体很健康,健康的让人惊讶!不过有点小感冒当然是难免。对于给您带了的不便,我本人只能在此致以十二万分的歉意……”
当时的索菲伊斯捏着这张厚稿纸,一时间间不知该作何感想。但可以肯定的,统领已经无法脱离军队了。无论是残酷的现实还是他本人的意愿,似乎在那里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后来,在一次例行寻检中,曾经的上司多森海姆将军把他推荐给了那位伟大的陛下,可惜这位好心的将军却在一年后被无情的病魔夺走了生命。原本被诊断出患有绝症的千骑长最终坐上了统领的位置,而身体健康的将军本人却一命呜呼了。这种事情,似乎真是极大的讽刺啊!小姐的想法显然有些亵du死者,不过她本人对此好像并不在意。
“特里·兰迪尔百骑长已经带着他的‘乌鸦’先一步上路了。阁下,请您原谅我这个未经您许可的安排。”
小姐听着索菲伊斯统领的话,不禁暗暗摇头。真是和资料上完全一样的人啊!耿直的军人,缺乏变通和圆滑的手段。大概现在这个位置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不,你做得很好。我早说过这种事情你们可以自行处理,毕竟我还处于学习阶段嘛!”缺乏这方面经验的男爵肯定了对方的做法。
“不过呢,”小姐看着若隐若现间男爵那张真诚的笑脸,“也许还是有机会的吧?如果跟着这个小男爵……”她不禁心想。
“原来夜鹰近卫军里面还有一支叫做‘乌鸦’的队伍啊!是最近才成立的吗?会有什么特别的用处呢?看来需要把这些记下来了,子爵大人可能会用得上。”小姐在心中默默替主人打算着。
“对了!”男爵突然问道,“我记得特里的外号不是叫‘头鹅’吗?为什么他的部队会叫‘乌鸦’呢?总觉得有点奇怪……”
“这个嘛……”索菲伊斯少有的露出一丝笑容,“您似乎还没见过他吧?那就等有机会阁下亲自审问特里和他的手下们吧,我们实在是不好评价这些。”
“另有隐情吗?”男爵相当敏锐的点点头,“找机会我会好好关心一下这个神秘的部下的。”
接下来的谈话似乎毫无意义,小姐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再次陷入自己沉闷的思绪中。
“那么我们走吧,老师?”就在耳边响起的男爵的声音突然惊醒了思考中的小姐。
“好的,我可爱的弟子。”迅速平静下来的小姐微笑着调侃年轻的弟子,恶意的欣赏他面红耳赤的样子。
“是要赶过去和子爵汇合吗?她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是的,老师。不能让子爵等太久了。因为……嗯……一点私事的缘故,我们已经出门晚了。”男爵的眼神躲躲闪闪。
听着男爵蹩脚的解释,似乎又想起男爵刚才从某个房间里跑出来的狼狈样子,小姐很努力才止住了笑意。
“那我们也赶快吧!”她苦忍着催促道。
……
当队伍经过某个关卡的时候,索洛纵马来到王子身边。
“周围有不少奥丁的探子。”他以极其暧mei的动作趴在王子肩膀上低声耳语。
王子不自然地向后躲了躲,伸手打开他这个一天到晚总想着恶作剧的家伙。对于军中早已流传开的有关王子和他身边某个宠臣之间的暧mei关系,王子早就对此无语了。“放着他们吧!这很正常,没有才叫奇怪呢。嗯……对方身手如何?以你的标准来看。”
“相当不错的一群家伙!”索洛点点头说,“和我的那些笨蛋手下有的一比。即使是我,为了确认他们的存在也费了一番不大不小的功夫,看来对方有个好教练。”
“听说现今留在斯丁诺郡里最精锐的部队就是那个攻破斯丁诺城的夜鹰将军了,”王子冰蓝色的眸子满是专注的光芒,“你对那个人的印象如何?这会不会是他的部队呢?”
“大男孩!对谁都没有戒心。真的很难想象竟然是这种人带兵夜袭斯丁诺城,并且还成功了!”索洛笑了起来,“那个将军……是个很不错的人呢!长相俊俏,还有一双很有神的眼睛,这些似乎都和你挺像。是我喜欢的类型哦!至于这支探子队嘛……没听说过夜鹰近卫军里有这样一支部队,不过呢……当然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因为上次的重点不在这儿,所以兄弟们都没怎么在意。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对方的保密工作倒是做得不错喽!”
“不会是伪装吧?那个将军……”王子表现出一贯的细心,善意的提醒着密探。
密探思索了一下,“应该不会,”他的眼神透出一丝坚定,“我出身于密探世家。从五岁开始,作了整整二十年的密探,虽然算不上很成功,但总算学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拥有那种清澈眼眸的人绝不是坏人。呜……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一直和殿下您还有帕扎尔他们搅合在一起,以至于到现在都无法自拔嘛!要知道,一个合格的密探是不应该有朋友的。”说到最后一句,在他明亮的眼窝深处似乎也闪过一丝少有的黯然。
王子没有说话,只是像个真正的朋友那样拍了拍密探的肩膀。他之所以能一直容忍着这个鬼朋友一天到晚的恶作剧,就是因为明白这是一种发泄,对自身压力的发泄。他无法去想像一个从两岁开始接受密探训练,从五岁开始正式加入密探队伍的青年的真正想法,但会尽量理解他们,宽容他们,因为他们是真正为了这个国家而牺牲一切的人。
是啊!牺牲一切啊!为了脚下这个生养我们的国家,这片土地……王子目光不由投向不远处载着小公主的篷车。此时的她又在想些什么呢?远方的家乡吗?还不及见上一面的父王和母后吗?王子无从知道。突然间,它是如此痛恨这双手,这双即将把唯一的妹妹交托给无法信任的人的手。
其实,作为妹妹的达芙妮公主可没想那么多。也许是因为年幼和涉世未深的缘故吧?她一点也不清楚那个即将将临到她身上的命运到底有多可怕!当然也没有人蠢到会主动告诉她这些,毕竟结果无法改变,至少也要让小公主少一份痛苦。此时的她心中充满了对能好好帮忙到哥哥的愉悦感,因为一直都觉得自己是的哥哥的累赘,如果不好好努力的话,总有一天会被喜欢的哥哥讨厌的。对于抱持着这种想法的小公主来说,虽然会因此而远离同样很疼爱自己的父王和母后,离开已经住惯了的小房间和小花园,但这些都抵不过那份欣喜。就当作是一次远游好了。
因为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又要很久没办法和哥哥见面了,还真让人不舒服呢!小公主玩弄着纤细的指尖如此打算着。
至于这边的人质,到底是自己哪位姐姐呢?当然也可能是妹妹。小男爵对此还是存在那么一点幻想的。不过这不正是人生的意义吗?永远游离在希望与失望,梦想与现实之间。
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吧?接到康西诺子爵的公函后就从距离这里大约有两百法里的艾芬达郡出发了。似乎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在靠近战场的地方连一刻也不想多呆,一直躲在丰饶的内陆,纵情享受着美妙的田园风光。听说艾芬达郡是个盛产美男子的地方,那里的领主范·艾克登就是位出名的金发美男子,据说这段时间正在自己的领地内休假。不会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吧?男爵在心底滚动着不洁的念头,但在想起这似乎是在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家人的亵du后很快就放弃了。
范&;艾克登吗?男爵在思维停留在这个姓氏上,想起在小册子上对这位充满绅士风度的先生的描述。艾芬达郡在二十年前仅仅是帝国一个普通行省,但现在它的富裕和繁华的程度却在整个奥丁都是数一数二的,而范·艾克登伯爵从他那位性取向特殊的远方伯父手中继承这块土地正好是在十五年前。
应该是有什么秘诀吧?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办到的事。男爵的思路已经渐渐被导向了确实的方向。听说伯爵是个放/荡不羁的人,之所以结婚也是因为不小心搞大了一位相当有背景的千金小姐的肚子。
在那位被他的风采迷醉的千金小姐当众发誓非他不嫁后,为了避免对方的家族采取某些过于极端的做法,缺乏有力盟友的新晋伯爵只好自认倒霉,为了这棵大树而放弃了整座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