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舒兰道:“仁成叔,清航平时也参与这些情报,事急从权,你就说了吧……”
老头终于一咬牙,开口道:“据我们所知,云家至少来了十六个人,其中包括了云成风、云成龙两兄弟,还有云成风的三个儿子……”
“他们前三个半月,都聚在梅秀郡,最近却分别去了平石、两江、大元三郡,只是弄不清他们在做什么事……这些消息,三天前才刚刚向家中传递了一次。”
“嗯,我知道了……多谢仁成叔,您先回去吧……”
文舒兰点了点头,让这白胡子老头回了屋。沉吟了一会,方伸手向文清河点了点道:“清河,你腿脚快,和明涛两人,分两拔,赶回家中,直接向你爷爷报讯。如何处理,他老人家自会做主。”
又点了文清航、文清河、文清伦三人道:“出了这事,原先吸引林家注意的计划就有了破绽。而且绍庭身怀道术,也未必就会伤在那修道者的手里,只怕也会想着南下继续原先的计划。因此你们三人按原先的打算,继续往南走,但路上不要留下痕迹,等事情明朗了,再做决定。”
只是她话虽然这样说,但面对一个能御使飞剑的元替阶高人,唯一的期望,也只能是盼着陈绍庭只是被擒,没有受伤。而对方能够顾忌着“林六公子”的身份,不曾贸然下手了。
因此文舒兰忖了忖,又特意叮嘱文清航道:“清航,你做事仔细,此行以你为首。这是牵涉到家族存亡的大事,你可不能轻忽了……”
文清航也知道这事情的严重xìng,点头答应。连吃饭歇息也顾不上,随即和二人离开了塔山坑。文舒兰寻思了半晌,终归是放不下陈绍庭这个侄儿,暗道:“这几天总要弄些消息回来,反正那云成龙也没见过我,待我去察看一番再说。”
想到这里,和塔山坑那白胡子老头说了一声,也随即离去。
……
七月十七,半夜,房中一灯如豆,杨昊军躺在床上,刚yù迷迷糊糊睡去。忽然就听得窗户格愣一响,随即房中灯影摇曳,似乎有凉风吹拂而来。杨昊军也是练气境的人物,立时知道不对,一坐而起。但他才刚刚坐起了一半,后颈上忽然一阵冰寒,有一件极锐利的东西就已经顶在了他的椎骨之上。
他知道这一处地方,乃是一个人中枢之地,人家只要稍微加点力道,自己就是个死字,顿时全身僵住,再也不敢稍动。接着后面一个沙哑的女声传来:“别回头,我没用恶意,只是问你些事就走。”
杨昊军隐隐想到了人家要问的是什么,松了一口气道:“前辈,您请问,在下定然如实回答,绝不敢隐瞒分毫……”
杨昊军说话之时,脖子僵硬笔直,不敢放松半分,生怕引起后面那人的误会。
后面那人似乎也看出了杨昊军的紧张之情,稍微将脖子背后的利刃后退了一分。杨昊军感觉到后面的皮肤微微一痒,心中一愣,随即就知道:这是刚才被利刃割断的一根毫毛掉了下来,落在了自己的皮肤上。
他一念及此,顿时心中一阵发寒,脖子上的鸡皮疙瘩全竖了起来。随即又是一痒,却是那利刃上的冰寒,宛如活物一般,流转之间,又切断了他的几根汗毛。
后面那人似乎沉吟了一会,开口问道:“前几天和你一起回来的几人,他们情况如何,现在又在何处?”
杨昊军道:“当时我们在燕子洞回程中遇险,同伴星散,和我一起回来的有栖凤国的艾山、公羊盛毅、余震中三位名士,还有两位句阳林家的随从,因为先帮我们牵了马回来,因此比我们早一步到了郡里。”
他说话轻声细语,丝毫不敢动作,因此说得极慢:“当时公羊先生是受了重伤,但前天伤势已经复原,就和艾先生和余先生一起回栖凤国去了……至于林家的两位随从,只和我见了一面,就回去了香洲。”
前面的墙壁上,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分辨不出相貌。但杨昊军依然能看出后面的是一个老妇人,心中对这人的身份就有了些想法,迟疑了一会道:“前辈……可是为林公子而来?”
后面那人没有声响,杨昊军就知道对方是要他继续说下去,随即开口道:“当rì我们四散而逃,我回来后立刻带了庄客部众,前去寻找。却在一处悬崖边发现了土石塌陷,崖壁上也有人坠下的痕迹……”
“只是到了悬崖底下,却又没什么血迹和人活动的迹象,那悬崖高达八十来丈,希望林公子没在这儿摔下去吧……”
杨昊军的意思,就是那位“林亢龙”若是从那儿摔下去了,就必然是死翘翘了。只是杨昊军此言一出,就明显感觉到后面那老妇人松了一口气……
沙哑的声音又复传来:“嗯,你是公子的朋友,我就和你说一句,若是这么一个悬崖,林公子就不会死在那儿!”随即脑后一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这老妇人,自然就是戴了一张面具的文舒兰。相处了这一段rì子,陈绍庭也渐渐将一腔孺慕之情,寄托到了文舒兰身上。因此在法术和修炼方面,他对别人兴许会隐瞒,但对这个姨母却基本什么都说了。
文舒兰江湖经验丰富,一说悬崖边有塌陷,就知道十有仈jiǔ,陈绍庭是掉下去了。但她这侄子有跃岩符,掉下去也是没事的,而若是被人杀了,下面自然就有战斗或受伤的痕迹。
但杨昊军说连活动的迹象都没有,她就知道陈绍庭应该是用开避符出了山。这等符箓,不可能在战斗中用出。因此,文舒兰就认为陈绍庭是在躲过了追杀,已经安全的情况下,才离开的——至于象陈绍庭被一个猫狸jīng给掳走了这样的怪事,她即使想破了脑袋,那也是猜之不到。
但她如今因着疼爱死去的小妹的缘故,对陈绍庭的宠溺之情,犹在自家的两个孩儿之上。没见到这滑溜小子的面,总是有些担心。随即又到了事发地点亲自看了一番——但这一看,首先就给树林子里一片凄凉景致给吓了一跳,接着,就果然给她看出几分蹊跷来:其一、文舒兰知道陈绍庭受了伤——当时公羊盛毅受伤的地方她也找到了,那林子里的血迹自然就是陈绍庭的。
其二、有另一个人交手——悬崖边的一片混乱,她一看就知道是两个修道者留下的,而且她还知道,当时追杀陈绍庭的那个修道者已经败了。
其三、文舒兰得出了最欣慰的一个结论——陈绍庭的伤势不重:他掉下了悬崖,还能用法术安全到底,伤势自然是可以控制的。至于周围被猫狸jīng用风吹过的痕迹,自然是被文舒兰忽略了。
董壮己的事情,文清江也是说过的。一省之内,这样的高手,当然也在文家的视线之内。因此,在文舒兰看来,董壮己应该还是友方的可能居多,原因也能猜测到一半——陈绍庭是以“林六公子”的身份出游,董壮己若还要求个清净,就不能让他死在自己的地头上!
但接下来的一件事情,又让她的判断出现了转折——文舒兰找到鲫鱼塘,却发现董壮己不在!
“是陈绍庭受伤了?董壮己找了个地方帮他疗伤,还是陈绍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这个散修离家逃亡了?”
文舒兰并不知道陈绍庭身怀宗门真符的事情,因此这么一想,立刻就朝着陈绍庭身亡或者被擒,董壮己救助不成,弃家逃亡的可能上想了过去。
如今她这个侄儿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文舒兰一急之下,也不去和家人回合,接下来出山以后,就扮成了一个讨饭婆子,慢悠悠向东走去。
……
正值正午时分,炽热的太阳散发着耀眼的白光,喷洒着无尽的热意。院墙外知了有气无力的嘶鸣着,yīn暗的屋檐下,云成龙一脸烦躁,不断地来回踱步。
他自从燕子洞败于董壮己之手后,总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那小贼到底死了没死?”
云成龙最后一道“飞矢符”发出之时,离陈绍庭不过十二三丈距离。
这一枚飞矢在命中前虽然先穿过了一丛灌木,但上面蕴藏的真力到底有没有耗尽,云成龙却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飞矢符,在十四丈内,真力犹存,遇上人身血肉,几乎和炸弹没什么区别!四十丈中,元力尚在,一穿就是一个血洞!而四十丈外,残留的元力就没了什么作用,这一枚树枝的威力就连箭矢都有不如了。
“不会的!”
“当时穿过那一丛灌木,上面的真力应该是没有了……”
神识锁定之时,纤毫毕现!
云成龙自然知道当时命中的是陈绍庭的右胁,追到崖边之时,那一个恐怖的血洞也是他亲眼所见。这等伤势,若是树枝上还有真力余存,莫说陈绍庭一个yīn阳阶人物,便是炼窍多年的好手,也是九死一生的局面!
人若死了,他云家一大帮人跑来这儿又干什么?为他人作嫁衣裳嘛?
云成龙走了几步,“咯吱”一响,一屁股坐在了太师椅上。坐了片刻,又耐不住重新站起来踱步。
他至今也想不通当时怎么会起了破罐子破摔的心思——董壮己和陈绍庭在一起,他大可以多等些rì子,反正东西在那里,也不会少了去。
退一步讲,修道人从来都是前程和xìng命放在第一,即便董壮己发现了好处,这中间也不是没有分润的地方,他又何必起了拼命之心。
他在屋内溜了两圈,忽然双耳一动,疾步走到堂前——
“回来了——”
这一处地方,唤作狐狸坪,傍临武水,南去大元郡二百五十余里。这本是一座国人众居住的大村,村外一片平野,有良田数千亩,村子依山傍水,原先有户三百,人口千余。只是如今两国交兵,村中国人早已星散,只留了十来个故土难离的老人而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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