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美人心计损自身(二)
作者:山士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102

长乐倒底年龄小,立时也吓哭了。

薛礼立时震怒,营陶见状急派几名下人分头去请医师。薛礼喝住一人,让他去传舍去请吴普。

时下男医师给妇女治病,除非身份特别尊贵,尚不像某朝一样有诸多避讳,什么悬丝诊脉更是无稽之谈。

须臾,相府卢医师到了,问明情况后,把了半天脉,默然无语。

薛礼在旁边很紧张地问道:“如何?”

那医师哼了一声,对薛礼冷笑道:“我上次就说,夫人此胎极不平常,让她少动多静方保万全,怎地如此不听劝?如今脉象已乱,可难救了!”

薛礼顿觉眼前一黑,有种摸不着的感觉,卢医师下面的话他就没听着。后来,只看着卢医师开了个方子,头一摇一晃地道:“先静养吧,静养吧。”然后就起身告辞了。

薛礼才清醒过来,见状快走几步接他道:“我夫人尚未醒,卢医师你怎地就走了?”

卢医师一愣,“功曹哟,该说的我都说了啊!老夫行医数十年,未见此怪症状。唉!功曹啊,不是我说不吉利的话,该准备些……后事了!”

薛礼的心拔凉拔凉的,还想去拉那卢医师,被营陶止住,城关驻军的钟医师也到了。

钟医师把着妇好的脉,眼珠转了好长时间,说不出所以然来。后来见薛礼问得急,只得说让夫人静养吧,要小心伺候,否则易出大事,然后硬是在薛礼的拉扯下溜掉了!

钟医师一走,差人请吴普的下人也到了,说吴普已到谯县去了,不知何日才归。

薛礼听了就一屁股坐地上,脸蜡黄蜡黄地直流汗,神情很有些不对。

营陶见不好,赶紧喝下人道:“还不赶快到西市请樊医师!”他又问长乐道,“你刚说上次是他治好夫人的?”

“对,上次夫人和我一起时摔了一次,也这症状,就是小樊医师给治好了。”

“可吃了他的药也不见好啊?”

“那就不清楚了,上次就是很长时间才醒的,刚才那两医师不也说了吗?需要静养。”她和营陶一问一答宽慰着薛礼,请樊医师的下人气喘吁吁地回来了。

“营君,我找了整个西市,也没见着樊医师!”

“这……?”营陶看着长乐欲言又止。

“刚心神乱了,忘说了。”长乐抹了把泪水,对那下人道,“你发现西市有药铺吗?他就在药铺里。”

“有好几个,哪家是呢?”

“秋记的那家,小樊医师其实并非真医师,只是常替人看病而已,他现在舅家药铺里做帮衬。”

过好大一会儿,下人带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童子来了。

薛礼本就心情不好,看到这么丁点小孩,更是满眼失望之色,能指望他吗?

他的神态那童子看眼里了,负手傲然道:“薛功曹乃是大吏,怎地对客人如此无礼,对贤者如此无识?”

薛礼一怔,诧异道:“说什么?”

“见能者不请,岂非失礼?见智者不敬,岂非无识?”

一旁长乐见他一本正经,差点没噗嗤笑出来。

薛礼马上脱口道:“汝有何能?汝有何智?”

“医虽小术但所为者大,可救伤扶危,悬壶济世。我人虽小,但能见着功曹,岂非有智?自幼学医,常常手到病除,岂非有能?”

营陶一声喝道:“小童子!‘救人如救火’,有本事就快出手吧,罗唣些什么?”

童子神色不变,昂首向天道:“某年纪虽小,却有个脾性,非敬我者不治!”

薛礼听了,无奈起身下席谢道:“小先生若能救我夫人,让我薛礼三叩九拜也很愿意!”

听了这话,长乐好似暗松了口气。

那童子一步三晃脑,像老先生的样子摇头道:“失之子羽啊!唉,失之子羽!”

他施施然过来,像模像样地给妇好把了把脉,然后愣了会儿,忽一笑道:“此小病耳!乃惊吓过度所致,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

“只不过如何?”

“稍稍地动了些胎气。”

“啊!那……该如何解之?”

“易尔!拿笔墨木简来,我立开一方。夫人依其法,好生静养几日即可痊愈。”

薛礼听闻大喜,竟亲自去找竹简笔墨。

可众人很是狐疑,这样就好了?彭城两大名医都治不了病,让这小童子就这样轻易解决了?

那长乐刚才紧张的神情顿时不见,居然眉开眼笑地拍拍那童子,娇嗔道:“若是不准,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笔简来了,那小童毫不含乎,接了就写。

薛礼见他竟习得一手好字,笔法不骄不躁,如龙蛇行走,十分地俊逸老练。

小童手很快,瞬间即开一方,薛礼看那方子与前两医师大不相同,立即交于下人,让他到西市秋记药铺抓药。

“小先生估计,夫人何时能醒来?”薛礼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

“服药后三时辰内必醒。”小童不假思索地道,“不过,醒后须要至爱之人陪护十日,不然会气血不调,母子难保平安。”

“呃,这却为何?”薛礼想问问缘由,谁知小童却不答。再问时,听他嘟囔着吼道:“此药理也,非你所知!”说罢,竟拂袖而去!

“这小童子年纪虽小,却自有一番气度。”薛礼看他远去的背影喃喃地道。

长乐提醒道:“他只是个子矮人显小,其实已快到十六岁了!”

本朝以男十六以下为童子,十七以上者均可及冠为成年,及冠年龄并非必须是二十岁。至于女子也一样,十五及笄也只是个概数,也有二十几及笄的。弱冠和及笄若代指年龄时,却严格地指男子二十岁,女子十五岁,意思这个年龄时可以加冠或及笄了。

抓药的下人回来了,薛礼亲自给妇好喂药,吃得挺顺当。

喂完后,妇好仍双目紧闭,不久脸色越发白了,嘴角竟又渗出血来!

薛礼直觉得血往上撞,难道这药有问题?也太轻易相信那小童了吧,这可关系到他最亲的两人的生命!万一……

他不敢想了,只巴望着那小童灵验,忐忑不安地来回踱了会步,抓了本时下才流行的蔡侯纸制成的史书,心浮气躁地看了起来。

好漫长的三时辰,薛礼如坐针毡,很是焦躁不安。

煎熬,真的很煎熬!

忽门下来报:“国相夫人来看妇主了。”

薛礼心中不禁讶异,国相夫人怎会凑巧来?嗯,想来是卢医师告知她了,卢医师可是她的常客。而妇好又与她素来交好,来看看也在情理之中。他内心虽万分烦躁,但仍恭恭敬敬地把国相夫人接入内堂里间。

国相夫人问明情况后,在榻边倚住。见妇好面色惨白,双目紧闭,嘴角尚有血痕,就低低在她耳边唤起来,“妇好妹妹,妇好……”

不见她应声,国相夫人眼圈一红,眼泪顿时扑簌簌地下来,长乐也跟着呜咽抽泣。

哭了会儿,国相夫人问道:“医师怎么说?”

长乐把三个方子拿给她看,又把刚才卢、钟两医师的话说了一遍,却没说那小医师的。国相夫人听了,倒没多说什么话,又坐了会儿,临走时一脸严肃地对薛礼道:“妇好都有孕五个月了,还让她亲自打点行李,仁达是否心太狠了点呢?她身体一向康健安好,不重摔又焉能如此?”

薛礼悲戚地苦笑一下,国相夫人误会他虐待妻子了。他想解释下,但话到嘴边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大合适,硬咽了回去。

国相夫人临出门时,又道:“薛君平日公务繁忙,长时间奔波在外,府君莫不看眼里。这几天,你就多陪陪妹子吧!”

薛礼使劲点头,回身时,心里却想起一事,暗道:“这节骨眼肯定要陪她,可明天要去郯县怎办?”

又折腾了大半天,他正守着妻子打盹,忽听有人轻声道:“水……水……”

他顿觉全身一震,醒来了,妻子醒过来了!

“醒了,醒了……”

长乐外面听了,也嚷叫起来,全家人都喜极而泣,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