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年关将近,越国却有供奉之物作为大年的贺礼送到。夫差从伯嚭的手上接过礼单,漫不经心地瞄了一阵,虽说奇珍异宝自然不少,但对于夫差来说,也吸引不了多少的目光。
夫差还是盯住了礼单的最后那一行小字,心里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期许:这礼单上所谓的‘能歌善舞之美人8名’,不知颜色如何?
夫差面带笑容,对伯嚭道:“文种派遣使臣送这些供奉之物过来,也劳他费心,太宰便传寡人之令,重赏越国之使!”
伯嚭点头道:“这个自然。越国此次的进奉之物其它倒还有限,但臣听越国使臣说起,这8名美人都是文种经过一番精挑细选的,而且能歌善舞,颇知音律;大王是知道的:越女貌美,举世闻名。”
夫差笑道:“寡人虽然后宫凋零,奈何王后心窄。太宰把这些美人带到别室与寡人相见罢!这长乐宫人多嘴杂,多有不便。”
伯嚭道:“当日先君在姑苏山上建立了别宫,主要是在夏日避暑。但臣以为,姑苏台花费了巨资才修缮完毕,如果只是作为避暑所用,岂不是暴殄天物?所以臣建议大王,可在姑苏台别建后宫,可免王后关碍。”
夫差听后大喜:“太宰之言甚善!明日太宰可安排禁军和宫监,把姑苏台收拾出来,寡人可择日上山居住。”
伯嚭领命,夫差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上次寡人到父王的陵寝祭拜,见勾践君臣对寡人还算忠心用命,他们对眼下的处境也毫无怨言。不知他们现在的条件如何?”
伯嚭道:“臣已经按照大王的命令,重新修筑了木阁房宇,也增加了日用之物的供应,而且定期给他们供给衣物服饰。”
夫差沉吟半晌,吩咐道:“以后太宰要多加留意越国君臣的举动,如果他们再无二心,诚心臣服于寡人。寡人以后可以考虑让他们返国。”
伯嚭趁机进言道:“据臣对越国君臣的观察,他们已经悔过自新。如今大王以仁厚之心,怜悯孤穷之士。现在越国君臣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越国又如此进奉厚报,臣以为大王可以赦免越国君臣之罪!”
夫差叹道:“虽然勾践君臣可怜可敬,但他们都是人中之杰。寡人深为患之!再者。毕竟勾践与寡人有杀父之仇,如此轻易纵他回去,百姓和大臣们该怎样看待寡人?”
伯嚭半晌无言,见夫差面色烦闷,便劝道:“来日方长,这些事情大王可以慢慢定夺。关键还有一点,如果要赦免越王君臣,臣猜测相国定然会竭力反对的。大王要赦免勾践,必得先过相国这一关。”
夫差点头道:“太宰之言不差。就算寡人有赦免勾践之心,但相国执拗,必然不依,此事还得从长计议罢!”
夫差与伯嚭告辞别过,回到长乐宫的一间别室。不一阵,宫监便率着8位越国美人,来觐见吴王。
这8位越国美人都是经过文种亲自挑选,并且安排专人进行训练的越国绝色美人。本来江南气候适宜,盛产美女,不管是外貌容颜还是仪态风情与别处自是不同,举手投足、一笑一颦之间,都有一种灵动如水的风韵。
且看这8位越女如何形状:云髻高耸,两鬓淡入烟云;红唇齿白,双眉点翠几许?罗裳轻舞,腰肢摇摇,不说是闭月羞花,也算是天香国色。
夫差面带微笑,负手一一看过,见最后一名越女身材高挑,肤色如莹;一双美目流盼,隐隐如寒星冷月,却又黎黎有情;两弯淡眉如烟画,面如桃花别样红;这简直就是一个水做的人儿,颜色与其他7位越女又自是不同。
“姑娘如何称呼,芳龄几许?”夫差驻足问道。
“妾今年刚满十六,祖籍郑国,后来随父母定居越国诸暨,乳名郑旦。”
夫差好不易从郑旦的粉面上移开了目光,示意领头的宫监过来,向他交待了几句,便回到了寝宫。
是夜,夫差传郑旦侍寝,虽是初次,亦颇合意趣。这郑旦不但能歌善舞,也会剑舞之技;性格开朗活泼,而且深明事理,很得夫差欢心。不到一月,夫差对郑旦更是宠爱有加,离之旦夕,便如隔三秋。
这日,夫差和郑旦在别室饮酒为乐,夫差以手扶郑旦之肩,举爵笑道:“寡人有如此江山,亦有如此美人,心足矣!来,寡人和爱姬共饮一爵!”
郑旦浅笑道:“妾有个主意,这样海喝滥饮没什么趣儿,妾近日偶得了一首曲儿,为大王略助雅兴如何?”
夫差大喜,连连点头道:“爱姬能歌善舞,既然新得了曲儿,寡人愿一睹风采。”
郑旦先在几案之上置一只小鼎,焚檀香一枚,取瑶琴置于案上,调音三响,方跪于案前;左手按弦取音,上下进退各有章法;右手抹、挑、勾、剔、打,舞动弦音:
只见她玉手轻挑,银弦悠扬,舒缓处如行云流水,迅疾处如马蹄铮铮。那白色的薄纱水袖,随风轻拂;绸缎般的秀发,丝丝妩媚;一颦一笑之间,勾人心魄,只见那红唇轻启,歌声婉转,听得天外之音:
“芳草颜色新,乃是春光曦;长路何其远,长盼何所依?……”歌声悠远,有怀乡忧思之情。
“浣纱东小溪,杨柳水汤汤,长天天际远,流水水之扬,......”
夫差道:“爱姬何其忧耶?现在越国已经归附于吴国,吴越乃一家之国,爱姬并无背井离乡,如果爱姬思乡心切,待寡人有了闲暇之日,定陪爱姬归乡省亲如何?”
郑旦忙离席谢道:“妾多谢大王抬爱,妾抛家离国,身旁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心里孤寂得很,所以才有这怀乡之音。臣妾如有冒昧,请大王恕之!”
夫差叹道:“女人家就怕心里存下了这个心思。当日寡人还是公子之时,那时吴国太子乃是寡人之兄,名波,后来娶了齐国的少姜公主为妻。这少姜公主年少,在国中之时又深得父母的宠爱,这一旦离了父母姊妹,来到吴国,后来因为思乡,郁郁而终了。真是可惜可叹!”
郑旦眼含清泪,幽幽言道:“妾在越国也听说过此事。后来太子因为追忆少姜,郁郁寡欢,不久也随少姜去了。”
夫差思之半晌,对郑旦道:“寡人有个主意:爱姬作为越女,这越王勾践和将军范蠡现在居于姑苏的虎丘山上,如果爱姬实在想家,寡人可以带着爱姬到虎丘山去见见他们。爱姬一闻乡音,便可以略解心里的思乡之情。”
郑旦跪拜再谢,转忧为喜道:“妾入吴以来,多受大王眷顾。虽然越国乃东南小国,小女子也出生于穷乡僻壤。但只要一听到家乡之音,便倍感亲切!大王心地仁厚,不忍灭了臣妾的故国,臣妾在这里替天下的越人在这里谢过了。”
夫差双手扶起郑旦,壮言道:“寡人欲霸天下,必以德服之,不独赦免越国之罪,而欲罗天下之心。过些时日寡人就陪着爱姬到虎丘山一游,去见见勾践和范蠡。”
这时,有宫监来报:“大王!相国在宫外求见,说有要事相商!小人按照大王的旨意,说大王今日不见诸臣,无奈相国不依,定要觐见大王。”
夫差怒道:“可恨此老翁无理过甚!寡人岂是他能所强的?传令下去:就说寡人身体有痒,不见下臣!如有违者,当斩!”
宫监见夫差面色嗔怒,只得战战兢兢出了宫门,来传谕伍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