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容绯音刺杀教主身亡的消息一出,连同三圣女五君二公子三公子等等皆向教主镇渊称罪护驾不力,同时也得到了瑶君包庇容绯音的消息,众人皆想知晓教主对瑶君如何态度,镇渊却是面无表情称已将瑶君关了禁闭反省,除此外再不透露其他,众人只得遗憾退了。
后听闻,长公子求见教主相谈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悲愤离教,遁入空门。
少君得知此事之时,也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容绯音与长公子……这二人终究是福薄缘浅。
遁入空门……也只不过是逃避罢了。
若换成是瑶君……镇渊若杀了那人,她或能忍辱负重报仇雪恨,或能倾尽一生寻找复生之法。她绝不会逃避。
也只有此时此刻,他才坚信……自己真是收了一个好徒弟,不,是两个。
少君静静地为自己斟了杯茶,对面那男子皱眉道,“她不在刑司,我派手下打听过了,似乎是囚禁在镇渊那里。”
少君绽开一抹笑容,挑眉看着他道,“你很担心?”
“她与容绯音一向交好,已是不能避嫌,偏偏她还救了她,按照镇渊的脾性……”
“若是旁人早便立毙当场,免除后患。这次,可是连护法永洲都出动了,论武功,论灵法,瑶君通通不是对手。”他话锋一转,眼里不无讽刺,“瑶君,却是安然无恙,你以为天下会有这样的道理么?”
“她是你的师妹,退一万步讲,曾经她还是你最疼爱的弟子,如今你轻描淡写几句话,就置她的安危于无物了么?”
少君饮茶的动作愣在原地,他盯住眼前这人,像是没想到他会如此,他问,“今日……你见过谁么?”见男子露出困惑的表情,他又问,“你是听说了什么?”
男子被少君两句两句唬住,似乎也觉得自己言辞偏激了些,便勉强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吐口说,“……倒是听见几个仆役说瑶君大难临头,违抗教主,包庇犯人,都是罪无可恕的大事……教主就算再宠爱三姑娘,碍于教规以及教内众生之口,也不会轻饶。”
少君闻言骇然,顾不得饮茶,倒是急急差暗卫四下察看是否有人跟踪,方对男子道,“好在你没冲动去找教主,若是闹起来,还真是一场白白给人看的好戏。”
男子后悔不已,直直叹气羞愧不可言表。
少君将茶杯重重一搁,训斥道,“你平日里也算聪明,遇到跟她有关的事怎么就如此急躁,你去救她只会害了你们两条命,瑶君若需要你救,也就不配做我的徒弟了。”
“即便我此行冲动了,可瑶君被禁闭却是事实,难道真的不管不问?”
少君冷笑一声,眼里是极骇人的光,“瑶君这个不疼不痒的禁闭,说不定只是一个幌子。”
“……”
“镇渊对她的心思,你一概不知?容绯音为何而死,长公子是当局者迷,难道你也看不出来?”少君看着他,面无表情,“你看三公子可有冲动?你看星君不还在闭关?你看她身边的玖叁,可有异常?你是不是莽撞了,这下还不清楚么?”
他忽然被少君这两句话压抑的几乎喘不过气来,心底麻木疼痛,一句话,也再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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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挽了挽秀发,笑容温婉宽和,暖得这迎面扑过来的冬雪都好似春风拂柳一般舒适惬意。
她徐徐行来,丫鬟仆伇都凑上去和她打招呼,女子也是好耐心,撑着真挚动人的笑容一一问候过去,只教那些使婢小厮脸上红扑扑的,自心底臣服于这平易近人的月圣女。
三圣女是前教主认的义女,也算各有千秋,镇渊继位以来更是谨小慎微,教人挑不出错漏,月圣女更是与镇渊关系匪浅,因此在教里的地位也不算太低。
总好过丧父丧妻遁入空门再无人问津的长公子。
而昔日风光无限的三姑娘已被禁闭两月,一丝风声也无,当时明明只说一月的,但教内无人置喙半句,就好似,忘记了三姑娘这个人,帝国那边也以三姑娘闭关为由,仍由镇渊执掌国师此位。
不管三姑娘是不是真的失宠了,她总要亲自来探一探口风,回去也好编排几句,月圣女款款行至离尘殿外,朝侍卫半低了个头浅笑道,“劳烦两位大哥替我通报一声……”
侍卫虽感于月圣女的和颜有礼,但也不敢坏了规矩,只得赔了笑道,“真是不巧,教主吩咐了不见人,月圣女白来这一趟了。”
闻言,女子稍稍抿了唇,一丝哀戚在眼里流连,教人一眼望去心生怜爱,偏偏她还忍了难过之色,教人看着坚强而倔强,心里更了添了几分同情之意,月圣女淡淡笑道,“那也罢了,两位大哥也不要说我来过,免得惹教主不悦。”
说罢她微微欠身幽幽去了,一袭倩影孤然单薄,垂下的眼帘里却是一缕不甘与怨恨,自瑶君禁闭以来,镇渊竟也谢绝访客,这样古怪,教里已有疑惑之声了。
两侍卫不作声地垂下眼,恍如女子没来过一样,心里只想着月圣女果然是失宠,却难得不怨不妒,比起里面那位名为禁闭实为藏娇的少女,真是冤了太多。
这世间之事,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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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未亮。
一袭云袖翩然拂过,那宽和致远的少年男子面上带着清浅的微笑,兀自拿了小罐收集露水,看他熟稔淡然的模样自知不是初次。
三姑娘这一去,就是大半个月。
好在,这些年来,他也习惯了。云笙如是安慰自己,将满满的瓶瓶罐罐小心翼翼的放去手边的篮子里,悠然回了房,侍候的小侍也不如他起得早,哑然看着公子走进来,极有眼色的接过云笙手里的东西放好,一面感慨又惋惜地说,“公子对三姑娘真是一往情深,等三姑娘回来知道了定会感动的。”
云笙微微失了笑。
“公子对三姑娘事事上心……平君却只顾着生意,天天往外面跑,老爷劝了好几回都没用。”小侍压低了声音,皱着眉头道。
云笙只是笑,丝毫没介意的样子,“平君自出嫁前便南奔北跑的,如今顾左合做一家,平君为了家业日日操劳,倒是辛苦。”
小侍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三姑娘不在府里,院子里就是平君管事,可平君半点也不上心,都是公子一直帮衬着,末了功劳还都是平君一人的。着实可气。
东院的鄢唯近来倒是低调沉默得很,三姑娘的近侍长白不日前回来过一次,也只见了鄢唯一人说了些话就匆匆走了,平君没过问,他们西院自然也没有立场去问。
云笙揉一揉微微酸痛的脖颈,小侍立时恭敬地上来接了手,不无心酸的抱怨道,“这些年来院子里都靠公子亲手打理,即便平君嫁进来,白白挂了个管理的名头,其实还都是公子在忙,也难为公子这么累了。”
“我在她身边这么多年,这些琐事倒也累不住我,就是三姑娘不在,我心里……总每个安稳,什么时候她能回来就好了。”云笙语气一如平常,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思念,被小侍看进眼里。
“三姑娘知晓公子心意,定会早早回来的。”小侍也是个多愁善感的,公子平白说了心里话,惹得他心里眼里都是酸酸的,公子对三姑娘这样痴情,三姑娘却只是将公子收了房,平君带来的那代孕的少年,也由老爷做主先封了个侍君呢,公子跟着三姑娘这么些年,却还只是个通房,若不是公子多年威望为人又谦和,一个通房,哪有本事指挥的了一院子的人。
天不过晌午,正是丫鬟仆役们忙碌准备午膳的时候,一身量极小的少年穿着一身旧衣,跪在院子里,来来往往上菜洒扫的仆役都会驻足一观,交头接耳几句,却没人敢扶他起来。
天已入秋,那少年的衣裳单薄了些,他却一动不动跪得端端正正,面无表情,只一双眸子漆黑幽深,一眼望去,即是深渊。
这是左府大少爷的孩子左清商,据说是春风楼的妓子所生,临去前只留下这个孩子,大少爷和那妓子还有一段情,怎么也没舍得扔了孩子,便留在府里养大。
可这孩子性格怪异,十分不讨喜,渐渐地,大少爷院里收了各样美妾,儿女双全,对这古怪的孩子愈发厌恶起来,甚至怀疑孩子的血统想赶他出去,做了滴血认亲之事,证明是亲生后没有办法,只丢在一个荒芜的小院里任他自生自灭。
连带下人也不当一回事,如今左清商被罚跪,也没人敢管。
他今年不过□□岁,未尝过父爱,也没有母亲在身边,孤零零成长至今,看过的冷暖也实在不少。
三姑娘已有两月未回府,纵然知晓人在承天教,左释天还是十分不满的,想找人叫瑶华回来,承天教规矩倒是很大,是不会让外人进去的,左释天遣人去了三四次,也不得其入,只得忿然放弃。
其实瑶华自小就少在家里,左释天也不会怪罪,奈何如今她已纳了夫郎,褚平君夜夜守空房不说,他们也该要一个孩子了,平君倒是选好了代孕的侍君,左释天看了也满意,就等着瑶华回来圆房。
除此之外,左府老夫人也要回来了。
老夫人笃信神佛,于佛寺吃斋念佛,亲手抄经,以示虔诚,但冬日就要来了,老夫人上了年纪,恐伤了身子,左释天忙派人去佛寺接老夫人,如今人已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