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作者:星霖子      更新:2019-10-29 22:29      字数:3275

第四十五章

她总算如愿以偿的伸出手去摸到他的脸,他诚惶诚恐的跪着不敢动,瑶华却极为轻佻的把他的耳朵脖子摸了个来回,然后低声说,“你这样子,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平日里多薄待了你。”

“属下……”

“自从祭师会回来,你就变成了这古板沉闷的样子。”

她许是说者无心,卫初却是心中警铃大作,他与卫纹瞒着她与教主往来,卫纹不常在她面前还算好,他自己却是日日跟在殿下身边的,以为殿下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谁知她却发现了他的变化。一时之间,他竟说不清是喜是忧。

“属下……”

“今晚你来陪我,也让我好好看看你……还有什么变化。”说着十分孟浪的话,她含笑扶起了他,还极为体贴的为他整了整衣领,看着卫初垂着头却教自己看得极为清楚的羞红别扭的神色,听他低声答,“是,殿下。”

她仿佛还嫌调戏的不够,鬼使神差般又添了一句,“也告诉侍人们,今日就别再换什么特别调制的香露了,普通的香胰皂角就可以。”说到皂角的时候,她的眼神似有有些恍惚而又遥远,好在卫初没有看见,只当殿下是心血来潮罢了。

腊八宫宴还没结束,她却连今晚暖床的人沐浴用什么东西都安排好了,这样一想,险些要忘了来意,便拉了卫初苦着脸回去面对那些令人昏昏欲睡的歌舞,父君见她回来,一字也未多说,宫宴结束以后,她自是被帝君留了下来,左释天对她点了一个头,是把择选正君的权力全权交给她的意思。

“国师大人好艳福,这京城里的公子几乎挨个为国师献了艺,国师看了这许久,可有决定了?”帝君问。

她垂下头慢慢去翻那些名册画卷,忽然看见一人,稍有迟疑的停了手。画像上的人穿了深褐麒麟瑞兽朝服,极为年轻,不拘言笑,很有几分书生的文弱之气,他出身忠勇侯府,祖上几代都是武将,而他却过了殿试成为新一届的文状元,是大燕帝国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相国大人数斯。

大燕的中央官制设三相,分别掌管六部事宜,相互制衡,数斯之外的那两位,一位是相府长子相抚锦,一位便是她的父君左释天。

相抚锦不仅身为相国,更是大燕的常胜将军,驻守西北边疆,守护大燕万里山河。

数斯看似年轻,官至相国却仅摄礼部和工部,似乎深得帝君信赖,多次在朝堂之上见到他的本事,瑶华对他,还是有几分佩服与欣赏的。

最重要的是,帝君对他似乎,很是看重。恶作剧一般的指了数斯的画像,她说,“若是忠勇侯府长公子,帝君也能割爱么?”

帝君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她择选的正是自己极为看重的臣子,新一届的文状元相国数斯,很是苦笑一声,“国师若是看上他,孤这便为国师赐婚。”

这下却是轮到瑶华惊诧,“微臣……”

帝君似看出她想说什么,打断了她说,“国师有所不知,数斯出身武家,却成了文官,他的母亲十分不愉,数次上了折子让孤罢免他的相国之位,他的父亲也曾向孤请求,说是数斯并不是习武之才,恐不适宜做一名武官。”

她真是不相信世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她只是在朝上见过数斯言谈行事,与宴会上那些故作风姿的公子们可谓高下立判,而帝君将他放入名册之中,却也是因为数斯的双亲意见不合,却各有军功背景,帝君拒绝哪一个也不是,若是将他嫁了人,自然就是由妻家决定了。

瑶华垂下眼,说,“帝君曾说,名册上的男子都是通晓夫训,家世清白的闺阁公子?”

“那是自然。”

“若是数大人嫁与微臣,微臣并不希望他过多在朝堂上抛头露面。”她低声开口。

“这些小事由国师决定就是。”

瑶华稍有意外的挑眉,垂了头长拜一礼,“请帝君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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瑶华回到左府的时候,遣了木莲与父君说了迎娶数斯之事,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以后,她卧在榻上开始神游天外,不多一会儿,木华轻手轻脚的走近,躬身道,“三姑娘,云侍君求见。”

瑶华勉强打起三分精神,“宣。”

今夜的云笙似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身丁香重莲锦衣衬得他于温文之余,多添了几分明艳之色,不似往日素淡,她在宫宴上见了那么多“淡雅”的公子们,此时见了云笙不由有眼前一亮之感,他捧了一小碗腊八粥,笑吟吟的行了个礼说,“妾侍拜见妻主大人。今日是腊八,妾侍亲手做了腊八粥,想请妻主品尝。”

美人软语相求,她自然不会拒绝,浅浅尝了一口,香软的滋味在口中化开,比宫宴上的那些好喝不知多少,一勺一勺的喝了干净,云笙服侍她漱口,又拿着帕子亲自为她拭了拭唇角,动作温柔怜悯至极,她一向很是享受他对她的疼宠,因此在几房夫侍中,对云笙的招幸是最多的。

他不仅相貌出众,更是温文尔雅,心思极细,宽仁待下,若不是出身有些低,就是做她的正君也是绰绰有余了。

也不知那位即将过门的正君是何模样。

木莲捧了承恩录走进来,看见云侍君与三姑娘亲亲密密的坐着,稍有一愣,想要退出去,瑶华却是眼尖看见了他,“何事?”

木莲行了一个礼,才说,“回三姑娘,今日要哪位主子陪寝。”说完悄悄看了一眼云笙,垂眉说,“今日是腊八,平君也恰在府里……”

按理说这些日子,该宿在正君房里,她去娶正君,宿在平君那里是理所当然的,但瑶华与顾褚冷战许久,木华提了一提就不敢再说。

她本来也没有让他侍寝的打算。

而此时,后堂却有了声响,一穿了天净沙袍的男子束了松松的发式,显然是才沐浴过的模样,他缓缓走了过来,却忽然发现内室的人多了些,一时愣住。

云笙微微张口,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很快掩饰住,垂了头不语。

木莲站在原地,苦着脸,只觉得手上的承恩录有千斤重,他自然认得这是三姑娘的护卫,叫卫初。除了找其他几房主子侍寝以外,时时都教卫初跟在左右,三姑娘一月里有一小半是宿在承天教的,在左府的时候,几乎就是云侍君独领风骚,即便如此,这个叫卫初的也会抢到几日招幸。

而卫初即便做什么他们都是不能置喙的。眼前这情形,谁都知晓,是三姑娘先行决定好让卫初陪侍。

果然三姑娘对卫初示意,卫初这才坐到榻边,她笑说,“你们都下去吧。”

木莲在承恩录上记上卫初两个字,垂着头走了出去。云笙极自然地起身,告退。

待人都走光了,瑶华这才挑起卫初的一缕发丝,放到鼻子下面轻嗅,果然是极其清淡的皂角香气,那种遥远而又熟悉的味道。

她伸臂抱住卫初,埋在他的胸口合眸不语,卫初出于暖床的指责,将她护的好好地,一句话也没有多说。

她并没有以卫初寻求借代的意思,只是此情此夜,就算是她,也拒绝不了这种暖到心扉的怀抱,虽然是说了“要看看他还有哪里不一样了”的话,却也没真的剥光他的衣服实行轻薄之举,或者说,自他给她暖床那一日起,她其实并没对他做过什么逾礼之事。

“好了,休息吧。”她说。

卫初松了手看着她径自躺倒,也躺在她的身边,少女精致的容颜近在咫尺,他不由脸红了,只能合了眼不再看,少女轻车熟路的靠进他的怀里,笑说,“我总觉得你无论白日里怎样不同,暖床的时候倒是一点也没变过。”

卫初吭了一声不知如何作答。

他是镇渊那边的人,待她自然不够忠心。而她一早看穿,戏弄亲近之余,处处防备警醒。纵然肌肤相贴状似旖旎的此时此刻,她也不曾卸下心房,他也未有对她言明身份,一表忠心的时候。

平心而论,若是她处在他的立场,要她背叛旧主,恐也是极难的吧。身为细作眼线,就要做合自己身份的事情。

总也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放纵的活一次。

她如此遗憾地想。

云笙对她温存呵护,秣阳虽然毒舌却一心为她,素指是个单纯的孩子,却对她敬仰依赖,清商、少君……她也并不是孤身一人。

只是少了他。

才轻快起来的心情蓦地又压抑下去,她低低叹了口气,再不多想,合了眸子沉沉睡去。

卫初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神色极为复杂,却终是忍不住轻探了头,在她的发顶上轻轻一吻。

这样的行为连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果然教主对他的警示也是看穿了什么吧。对于她,他不知她知道多少,是否对自己与谨一,与教主的往来一清二楚,只知,她或多或少,还是防着他的。

还有的么……

是她一直以来的阴郁,纵然掩饰的再好,如她能看出他前后的变化,他又怎么会察觉不到她气息的深浅,情绪的转换。

他不知她为何不开心。她也绝不会把缘由告诉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