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停下话头，见姬木仍懵懵懂懂，一时失笑：“也不用想太多。顺其自然嘛！”

看一眼时间，十一点零三分。姜月想起先前的计划，拎起购物袋准备离开。走两步发现姬木还待在原地，伸手拉过她。

“走了。”

姬木望着收银台后的女孩，迟疑不决。

顺好友目光看去，姜月看见了仍如泥塑木雕般的女孩。即使动了恻隐之心，她们根本无法提供帮助。

女孩明显受了刺激产生了应激障碍。除了她母亲和这家店铺，姜月不觉得她会对其他事物感兴趣。

放下购物袋，姜月绕回收银台后，低下身将手掌往女孩眼前挥了挥。显然，她封闭了自己的世界，对面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一声轻叹。姜月起身对姬木摇摇头，示意事不可为。

见好友神色黯然，姜月皱下眉头，说道：“她生于斯长于斯，在这片熟悉的地方她也许能活的更好。况且我们要回天朝，她的家可不在那里。”

姜月还未说出口的是，达则兼济天下。如今她们自顾不暇，又哪有空管的了他人？心底自然有所愧疚，但这份愧疚不足以做出损益自身的举动。

道德底线高的人，在公交车上不能让座老人也会面对自己良心的叩问。即便自己身体不适，还是会对这次未能让座耿耿于怀，充满不安。

姜月不是这样的人。

自从初中学了物理后，她便对里面的能量守恒极有兴趣——

“能量既不能创生，也不能消失，能量只能从一个物体转移到另一个物体或转移到这个物体的不同部分，从一种形式转化到另一种形式，能量在转移或转化过程中，能的总量保持不变。”

因而她做事极有规律，虔诚的围绕某种特定的轨迹。当然，在身边人看来，她是一个十分稀奇古怪的人。

这边姬木仍在犹豫不决。

她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和眼前的女孩差不多大年纪。

自从日食事件发生后，她和姜月默契的谁也没有提起过千里之外的家人。如先前姜月所说，人类极擅长自欺欺人。

假想着薛定谔的猫，不打开永远不知道状态，永远处于非生非死。如果不去想，是不是家人还在过着以前的生活？

世界上的某处，你不曾看见，它便是主观的可以自由变化。而当你看到或想到某人某事，不可名之物便会成为客观现实，无法更改。

此刻，姬木动摇了。

她想起了那个虎头虎脑的可爱弟弟。因此迫切的想为眼前的女孩做些什么。

她望向好友，眼神却纯粹的毫无情绪——姜月总能想到办法，不是么！

姜月瞧好友忽然执拗，叹了今天的第三口气。小脑瓜迅速转动起来，脑海中映出一张表格，不断被填填写写。

自来到这个镇上所有见到的人与事被抽丝剥茧，最后聚集成光，闪现着姜月需要的信息。

她转身走到门前，透过玻璃察看太阳的位置。兴许今日天气真的很差，被云霭笼住的太阳看起来十分憔悴，不像往日的橙红，活像个黄脸婆。

因此按照姜月先前的猜测，今日异人的活动也会减少。

低眉若有所思。姜月回到收银台后，不理女孩直勾勾的眼神，仔细的察看了已离世的中年妇女的腰间伤口。

“是人。”

姜月抬头，正好对上好友的眼睛，“枪伤。”

如此，便不能放置小女孩不管不顾了。先前本想着留点吃食就离开的，告诫女孩离异人远点就好了。

而姬木闻言，瞳孔不经意缩紧。身上的气息又淡漠几分。

本以为之前的碰瓷事件已经是道德败坏的极峰，现实却再次颠覆了她的想象。

“带她一起走。”

听到好友的话，姜月顿觉束手无策——小女孩跪坐原地，到现在都没有移动分毫。本该明亮的大眼睛里毫无神采。

姜月上前准备抱起她，却感觉像焊在了原地。她不可思议的看向小女孩，怀疑她练了佛教里的神秘功法。

姬木在一旁注意到这一幕，烦躁的拧起眉心，“想办法。”

怎么想办法？

姜月瞧一眼已离世的中年妇女，暗想女孩肯定想留在自己母亲身边。

无意瞥见收银台上的手枪，姜月心中有了想法。

刚才列表格数据分析的时候，姜月猜想女孩应该看见过杀害她母亲的仇人。

试想一个冷冽的清晨，母亲为自己和孩子外出寻找食物，她当然不放心将孩子独自留下。当然，寻找食物的过程遇到了披着人皮的畜牲。考虑到手枪内子弹只剩四发，姜月认为当时一定是交火了。

未曾拿到食物的母女回到店里，母亲才发现自己中了流弹，于是和女儿藏身收银台后，不料血没止住，失血而亡。

只是曾与她枪战的对方，如今在何地，又是何种情况呢？

或许可以从此处入手，劝女孩离开。

姜月认为自己的设想虽有不足，但真实情况应该也八九不离十。唯一的疑点是，为什么手枪会在抽屉，而不是在离世的中年妇女手里？或是在小女孩手里都比较好解释一番。

她纳闷的推下眼镜，忽然看见旁边大菠萝造型的叶子上悬挂着几个菠萝小布偶。想到女孩对菠萝的热爱，姜月走过去，试图取一个下来。

够不着。

踮起脚尖。

还是够不着。

姜月回头看一眼倚着收银台的姬木，扁扁嘴巴十分委屈。

姬木噗嗤一笑，走到她跟前。即便整个右边身体还酸痛的无法用力，但她左边好好的呀！伸长左手取下菠萝布偶，递给还在诧异的好友，并且不留情的嘲讽：“小矮个！”语气里藏不住的笑意。

姜月暗道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头骑大马！就不和好友计较了。

还是忍不住哼唧一声。

拿着菠萝布偶径直走向小女孩，不理身后的好友。

“喜欢吗？”

将菠萝布偶递到小女孩面前，却见小女孩不为所动，仍木楞的呆在原地。

许久，姜月失望的准备收回手。小女孩动了，将她掌心的菠萝布偶拿过去，一下一下的抚摸。

果然有效果！

姜月忍住激动，轻声和女孩说道：“我们出去找打伤你妈妈的人好不好”

“shall we go out and find the man who shot your mother?”还没听到小女孩的回答，耳边传来姬木的声音。姜月疑惑的看向好友。

见姜月仰头望她，姬木无奈摊手：“她听不懂天朝语言。”

“mom?”

“i don't have a mother.”

姜月猛然回头，小女孩仍在摸着菠萝布偶玩，仿佛不知自己的话多么令人惊诧。

“她不是你妈妈？”姜月激动的问出口，反应过来忙换了语种“she's not your mother？”

小女孩不回答，一下一下的摸着菠萝布偶。

“so how did she die（那她怎么死的）？”姜月满头脑问号，这么说她推断错了？

小女孩抬头一笑，露出白花花的牙齿——

“i killed it（我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