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墩,菲兹威廉,照顾好小羽,我得先走了。”
艾靖接过南墩和菲兹威廉手中的行李,分别和两人拥抱了下,顺便悄悄地把药材塞进了南墩的手里。菲兹威廉上次情绪也是比较冲动,过了一天他自知理亏服软,还没等艾靖起床就沉默地侯在了女生寝室门外,直到睡在隔壁flat里的瓦列莉娅裹着浴巾走出来,看见他气急败坏地用俄语大骂一声,才把艾靖给吵醒。
艾靖虽然不知道菲兹威廉的性格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不过她很高兴两人之间不用搞中英冷战了。
“靖,这次去,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菲兹威廉眼里再次充满了一汪暖色的海洋,照的周围的白雪都显得有些灰蒙蒙的了。
“一定。”
艾靖冲着他笑了笑,接受了他的轻轻一吻,同时对着南墩手上的断肠草雷公藤投出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记住,要把每天的任务完成。”
“放心。”
看着两人重归于好,南墩心里也是高兴。
她转过身,独自走出了校门,行李箱在身后喀拉拉地响着,往雪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轨迹。
冬日的清晨天色陈出灰白的冷调,依稀还见几颗晨星。大金雕天狼安静地抓着她的肩,时不时用尖利的喙啄她的蓝羊毛围巾,痒丝丝的感觉让艾靖全身渐渐暖了起来。
“教授!”
不远处看见林麒和一个同他一样高挑的男子谈笑风生,艾靖挥了挥手。林麒回头一微微一笑,两人一齐向她走来,
“早啊,小不点。”
林麒笑的温暖,步履间寒风扬起他的贴身风衣,仿佛如男模从画中走了出来似的帅气。他伸手将艾靖的行李包交给身边的侍者,顺便介绍道,
“这位是赫尔辛基大学wainamoinen分校,秘药专业助教埃瑞卡。”
“wainamoinen,智慧的魔法师。”
艾靖微笑着和他打了个招呼,林麒赞许地拍拍她的肩,没想到这小家伙看卡勒瓦拉看的还挺认真的。这位叫艾瑞卡的中年男子笑的含蓄,微微欠了欠身,
“艾靖小姐风趣了,两位都是中国的知名人物,来到万奈摩宁使得我校蓬荜生辉,现在天寒地冻的,大家快上列车吧。”
这是北欧神域官方派出的贵宾专列,名曰neup(northeuropeupperrail),原本仅用于接待国际名流,但由于林麒的身份,使得艾靖也跟着沾了些光。
进门只有一节空旷的车厢,一盏琉璃花灯投下淡玫瑰色,柔软的皮扶手椅席对而列,让洁净的橱窗里投进一片光明,一个小型书架上摆满时下热门杂志和书籍供以消遣,车厢外有minibar免费提供酒水饮料以及北欧风味的美食。
艾靖一边看着林麒娴熟地操着乌拉尔语和调酒师谈笑风生,一边暗自艳羡不已,
“马提尼,搭配杜松子酒,不要伏特加,在加入少许未开瓶的味美思酒,摇十秒。”
“要加点可乐吗,林先生?”
“乔治,当着我学生的面,就别打趣了,不然得误人子弟,”
林麒偏头礼貌一笑,回道,
“如果马提尼要加可乐,那么阁下的酒,可就不认你这个调酒专家了。”
乔治也回报了微微一笑,
“可大多数中国人都是这么喝的。”
林麒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的依旧谦和,
“你必须要与时俱进了,乔治,这样的毁名酒的喝法目前更流行于美国。”
林麒又看了看正眼巴巴盯着吉尼斯黑啤的艾靖,故意用英语补了一句,
“顺便,来一杯热巧力。”
“哼……仗着年纪比我大就不让我喝。”
艾靖瞬间低着头焉搭搭,心有不甘地撇撇嘴。正好撞上林麒得胜似的笑容,
“小样,你还没成年,这种小心思以后不许动。”
“切,等我长大了以后变成酒鬼也没你的事。”
艾靖冲着他吐吐舌头,心里却是甜甜的。
“你就算长大以后变成孙悟空,也逃不出本如来的掌心。”
林麒欠身接过饮品和艾靖走进车厢,一边扶额叹气自己是不是真的把艾靖惯坏了,想到这里,眼前一花突然闪过一抹纤瘦的身影。
这抹身影一袭白衣迅速闪现,衣袂飘飞舞动着犹如一只即将陨落的白蝴蝶,被命运这场大风狠狠吹进脑海与眼前的人相离相合。在一瞬间的晕眩中,他竟难以分清这究竟是一场梦还是现实,但是眼前人的眉目又有所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了呢?
一向自忖坚定的麒麟,心底竟涌起无端的愁绪,他迷惘了。
“教授,你的书拿反了。”
艾靖发现林麒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自己,心里莫名一乐。但凝神一看,他涣散的眼光里看的根本不是自己,鼻尖不由得一酸,这酸楚是从何而来的呢?她也不知道。此刻,两个迷茫的人一时间大眼瞪小眼。
“哦……”
林麒不动声色地将莫名的烦躁藏入眼底,略带歉意地笑笑,将高脚杯夹在修长的手指之间轻抿了口掩饰尴尬,
“cheers。”
艾靖也举起杯子,心里却觉得此刻林麒的招牌式微笑如一层薄纱,丝绵之下却涌动着某种陌生的情绪,而之前的呆滞就好比一股狂风吹开了面纱,真情在那一刻方才流露出来。
林麒对她而言像是一块光艳耀人的洋葱,他的气质温存高贵,他的笑容俊逸儒雅,他的谈吐风度不凡,而直觉告诉她这一切都是表象,冲动告诉她要勇于探索。
于是在半个学期不多不少的相处时间里她像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旅人,伸出双手企图触碰这种神秘,她无时无刻不被林麒良师益友的关怀温暖着成长着,法力在他的引导下渐得真传,更关键的是他能一眼看穿她的坚强和一腔孤勇,每一种温柔都可以直击内心,而恰到好处的鼓励让她不断发掘自己的潜能以此成为一个更强的人。
她能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每一个行动和决定都有他的影子,而他只是默默的甘作自己的一双羽翼,在身后观察着支持着,从未想过禁锢束缚。这对一向特立独行的她而言是一种弥足珍贵的理解,这种来自沉默的强大能让她安心去做每一件事。
她也时常仰慕他的无所不能时刻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但他的好遍及众生,她与他之间始终隔着咫尺天涯的距离。
“果然,有母性的男人就是这样可爱但也陌生。”
不知从哪里看见过的一句话突然踮着脚在艾靖的脑海里奔腾而过,她竟然把林麒当成自己的妈来使了!
忍不住轻扬嘴角能有这么一个完美的人来做自己的老师她已经知足,剩下的便不必再多想了,只需要好好利用这个资源让自己快快变强,早日打败蚩尤杀妖屠魔才是正事。
林麒看了许久的书双眼酸痛,却发现对面的人一点声音都没有,抬起头看看原来这小家伙又开始在看卡勒瓦拉了,嘴角漾起一抹神秘看来计划实行的非常顺利,他知道轩辕正一定在观察着他们,而关键的下一步就是看这只金云玉麒麟的教导成果如何了。
“导师,你放心吧,艾靖现在已经成功获取了纯水之力,强者心灵催生了她体内的虎脉风魂,同时玄武星神觉醒也指日可待,只是我们下一步棋该如何落定?”
他肉身不动,心神却渐渐飘远,回到了那个椭圆形的校长办公室里。身穿黄袍的老者将不断擦拭着的剑缓缓一放,满意地抚摸着林麒的头,
“麟儿,以静制动方是关键,况且现在艾靖也深深的依赖上了你,接下来就让我们看看那只吸血鬼的表演吧,或许他想针对的,并非艾靖,而是另有野心。”
林麒单腿屈膝,眼神低垂不卑不亢,
“可是导师,我怀疑他已经决定与蚩尤勾结,否则不会突生傀儡术一计。若是将我们的内患除掉倒也是一箭双雕,但我怕现在的他会伤及无辜。”
轩辕正抬起一双棕色双眸,莫测地凝望着远方已经入夜的天空,
“为师有没有教过你,借力打力?”
他回头看看这位陷入沉思的徒儿,从出生起林麒便被他带走,跟了自己这么多年,麟脉传给了他纯光传给了他,也对他身上的弱点了如指掌。此刻沉默的林麒恰恰应证了他心里的想法,
“我想你一定是知道这个道理,不然你也不会有意选择芬兰作为艾靖的游学国家,但你终究还是过不去故人那一关,对吗?之前那一刻的真情流露,是不是想起你的妹妹了。”
“我……”
林麒慌张一抬头,导师的目光依旧平静,却如x光般将自己看个通透,
“我只是觉得怜惜罢了。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本不应该承受这么多,尤其是现在虎魄在她体内不知不觉啃食她的神性,我怕她还未见蚩尤一面便命丧当场。”
轩辕正低下了头,眼里有什么东西闪动着,
“这也是我们改变不了的命数,若要得必先失,即便脚底浸满了无辜者的鲜血也是必经之路。其实麟儿,我最担心的还是你。”
窗外风雪呜呜飘飞拉扯,他又回到了现实之中。她头靠在书上睡着了,仍旧一声不吭,安静的如同一只沉着的猫,就像她一如既往的孤独一样。雪光顺着橱窗透射进来将她纤瘦的身子细细漆成一座冰雕,面容清冷倨傲,骨子里透着不可一世的丝丝冷气。他侧着头细细打量着这个女孩,其实以前他从未真正认真地看过她,因为眼里始终有着妹妹的影子,而今日被轩辕正一点破,反而看她看得清楚。
他发现她的手腕带着病态的白,这种白已经渐渐朝着脖子蔓延,再也不是那种亮丽的纯银色。
“她还能坚持多久呢?”
林麒心里悠悠叹了口气,心底泛起的温柔让他不自觉地倾过身子,伸手帮她合上了书。没想到他一动,她也醒了。艾靖迷迷糊糊地抬起双眼,看见是他便露出了安心的微笑。
“教授,我们到了吗?”
林麒看看窗外,说道,
“我们现在还在穿越欧洲大陆,应该到爱尔兰了吧,再往前挪点就是北欧了。”
“哦。”
艾靖缩了缩头,她对地理是一窍不通的。林麒想起来走动走动,艾靖便自动跟着他出了车厢,和之前那个调酒师胡侃了几句,之后听着林麒说着北欧神话的历史,以及在神魔二次大战中间又起到了哪些作用,其中某些东西她在卡勒瓦拉里读到过,于是饶有兴致地和林麒你来我往地辩论着,包括他的乌拉尔语是如何学会的,在普林斯顿大学的生活,在德国遇见的炼金术士是如何将他的灵珠再次锻造等等。
艾靖越听越觉得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而林麒为自己指了一条康庄大道,所能看见的远远比菲兹威廉,比周围的几个朋友说的要多得多。而林麒也惊讶于艾靖的伶牙俐齿,碰见她感兴趣的话题,她竟然能够迅速抓住他话语中的漏洞和不清楚的地方进一步求教和质疑,如此敏感锐利的心思在秘药honors班级里都是很少见的。这样一来,他不禁开始期待起艾靖在他的教导下究竟会绽放出如何强大的姿态。
前一列车厢里实则是一个小小的音乐厅,装饰简约精致,有十几个软趴趴的小座位和一架钢琴。出于对音乐的敏感,林麒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伸出手轻抚这台琴,又按了按琴键。
““这是比较中端的凯撒堡钢琴。”
他略带失望地看着这台琴,像是审视着一种粗糙的艺术品。而艾靖则意兴阑珊地看着林麒把玩抚摸着钢琴,回忆着他弹钢琴时那专注的神色眉眼,渐渐地,胸口的暖流激荡回响让她大脑发热,
“教授,你愿意为我弹一首吗?”
还没等她的理智有所反映,这句唐突的请求便脱口而出。林麒身子微微一直,手指无力地垂了下来,往事如走马观花似的在他脑海里交叉闪现不断,曾几何时,自己的妹妹也是这样呆呆地看着钢琴,而自己终究还是没为她弹上一曲。几乎是没做挣扎,林麒轻快地一回头,
“好,你想要我弹什么?”
心愿满足,艾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而此刻林麒也是微笑着等待她的回答。
“精灵之歌:第三乐章。”
她不待邀请地坐在了林麒的身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个拳头,林麒身上的温香流入她的鼻尖,近的能听见他节奏分明的心跳。林麒也稍稍一惊,他还从未允许自己在不知觉的情况下与谁坐得这么近过。不过他也未多想,毕竟是她。
修长的双手在黑白琴键上轻轻跃动起来,在黑白琴键敲击之间音符崩现,高未刺炸,低未磨震,每一次落指都需要恰好的力度和速度,一首为精灵而做的颂歌就顺着一双灵活好看的大手缓流而出,竟隐隐之中能听见精灵的浅吟轻唱。那是一个个渺小的生命,他们出生,舞蹈,旋转,飞翔,燃烧,陨落,洒下一地光华。这本是发生在圣域里每一个角落,却是看着生命绚烂之后堙灭时内心的一丝甜蜜的惆怅,下一刻又即将被那短暂的生生不息所惊艳。这便是世界的循环,芸芸众生便好似这一只只幼小的精灵一般,无非是命之烟花的绚丽或暗淡,在逝去的那一刻起一切都终归于平静。
艾靖默默地坐在林麒的身盘,看着他专注地弹着琴,仿佛这琴便是他的情绪和灵魂,在这几分钟的宁静里,两人的世界悄悄融合,交汇,灯火光影之中又随着精灵的燃烧成灰堙灭而消失,只留下满心的空灵飘渺。
列车逐渐驶入了芬兰,窗外一个由冰雪组成的国度缓缓拉开篇章,林麒微微笑着看坐在身旁的艾靖,心里涌起瞬间的安稳让两人在这一刻也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欢迎来到芬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