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与火的较量在海域上方打响,一者鲜明而炽热,一者阴冷又夺人,两头隶属于自然元素的怪物一合即分,一股凶猛的暖流平息了这场不分胜负的厮打
那是冷热交替后的产物,大团潮湿的水汽在林麒的视线里炸开,如同一朵朵白色的礼花。
“艾靖……艾靖在哪里?”
盲白的迷雾正在退散,他艰难地聚焦着双眼,嘴角的血迹已经被白灵擦去,疲惫的身躯铺上一层柔和的霞光。
南海的天空终于放晴了,还有一线日落供他们搜寻,就在天边挣扎着,脚下的白沙滩被成柔和的粉色。
“既然海面已经恢复了平静……就说明靖妹成功阻止了海啸……她一定没事的,只是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白灵深呼几下,心里埋着一个不安的窟窿,
他的神力消耗太多了,变出冻结大海的玄冰是一件费神费力的巨作,在此之后,能维持站立的姿势已是一个奇迹。
她竭力不去看林麒惨白的脸色,热切的目光在空旷的沙滩上寻找,海风将她衣角带起来,已经染了好些淤泥。
这是白灵唯一一次开始憎恨自己的时刻。若是神族便好了,放晴的蓝天压抑地张在头顶,她暴躁地想,这样一来不论靖妹的神力源是强还是弱,自己多少能感知到吧!
“别担心……我在这里!”
心弦仿佛被海风吹动,白灵惊喜地抬头,双眼印入一道虹。
肩膀上的重量突然一空,林麒几乎朝前栽去,在提步的一瞬间没了力气,暗淡的棕眼眸依旧胶着在不远处的海面上。
哪里有银色的虹彩呢?分明是白虎散发出的神力源,艾靖趴在那硕大的虎背上,头颅干涩地耷拉着,听见呼喊的一刹那猛地抬头。
近了近了,她笑的生机勃勃,疲惫的小脸灿烂得摄人心魄。
“白灵姐……”
一个拥抱把艾靖的话咽了回去,白灵似乎在用生命箍紧这幅憔悴的躯体。
“别误会,”
她又猛地松开,绯红的脸色里有炽热的东西在跳动,
“我只是无法再承受失去的痛苦了……”
这也是艾靖的理由。视线不自觉地向前越去,林麒就站在几步之外的礁石上。
多么怪异,背对着夕阳的沙滩呈现出黑色,他守望成一棵松木,枯涩的双眼刺痛了她。
“林麒……”
他的眼神很涣散,艾靖走到跟前,竟是再也不敢靠近,生怕多一个字的称呼都会让他成为灰烬。
死一般寂静,白虎悄没声地消散在风中了,将入夜的沙滩留给两个对峙的人。
“你究竟打算瞒我多久?”
他的脸埋进手里,几缕棕黑的头发在鬓梢飘着。
“这话应该我来问你,”
开口就好办了,艾靖也坐了下来,浅滩上还残留着些许潮湿,
“同生相连,同死相依,教授,还记得你在我体内埋下的光锁吗?”
“这是我的选择,你不必为此内疚。”
“在我看来,选择的权利永远是双向的,”
即便是海南的天气,在十二月的夜晚还是有些冷的,
“你是在用血肉捆绑住我的生命,但我永远不会成为你的一部分。”
她可以感知到那双修长的大手握紧成拳头,指间的白沙淅淅沥沥地落,像是哭泣的雨滴落在她的手背上,
“就算你想瞒得更久一点,比如瞒上几百年,也无法阻挡偷光换火的发生,一切都是被我计划好的。”
黑色,艾靖有一头很飘扬的黑色,这个念头无端地重复着,林麒像是看着一柱燃烧的火炬,她的目光汹汹地掠向天边。
几只苍老的海鹰冲着悬崖边上最后的一丝霞光搏击,死活不愿放手,艾靖饶有兴致地望着,
“可爱的生命,不是吗?”
林麒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斜倚下身子,对她的目光解读一番,
“你现在说话的口吻,配上……怎么说来着?皱眉微笑的模样,不像是18岁的女孩,倒像是一个女人。”
“因为你让我变成了一个女人,林麒,”
艾靖已经站起来了,望向林麒的目光很安静,远处的黑海没有一点风浪。
漆黑的眸子太厚重了,林麒能从溜圆的瞳孔里看见自己不再轻松的倒影。
“我想女人和女孩的区别,就是对于光明的理解。女孩会以无限的激情去抵达一个理想中的世界,没什么能够阻止她,包括死亡。而女人,不是从光明里感受到快乐,而是看见了她自己,从而以平等的姿态去面对它,在它之中,而不是活在拥有它的梦境里。”
远方的海鹰消失不见,整片海域彻底陷入了黑暗,它们义无反顾地随着晚霞一齐寂灭在日落里。
一会还会有月亮的。艾靖依旧倨傲地站着,对着天际线投出满怀希望的注视。
“即便黑夜终将会在不久之后降临,只要你还在,我就会像那些日落时分的秃鹰那样扑打翅膀,做出最后一搏。”
山庄里起了些灯火,白灵应该修养好了,明亮的窗口闪烁起一丝活动的身影,她对着林麒伸出一只手,
“走吧,我们去看一下白……”
那只手被顺势带过,她的下半句话噎在了嗓子口。
这不是他们师生间第一次拥抱了,艾靖已经对衣角上时不时沾着的温润香气产生习惯性的迷恋,但这是林麒第一次主动抱她。
比她高大半个头的身躯倚靠着她,他几乎倾尽全力,艾靖此刻只愿自己挫骨扬灰,成为林麒鼻间的清风。
一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她已经成了寂灭在黑夜里的秃鹰。
“你又错了,这不是女孩和女人的区别。”
他声音颤抖,艾靖的脑子一团乱麻,听不清是哭是笑,林麒倒像是秃鹰,
“这是你和所有人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