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刚蒙蒙亮,她就听见帐外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来来回回地跑动。她不知出了什么状况,爬起来到门外观看。
不一会儿,听到火风跑过来喊道:“玉蝉,赶紧起床,我们准备撤离了。”
玉蝉叫醒莫喈,匆匆穿好了衣服,敞开营帐让火风进来.。
“怎么了?什么状况?”玉蝉问。
“将军让我转告姑娘收拾一下东西,马上离开这儿,探子来报,东胡人的兵马已经在路上了,带的人马众多,我们的局势恐怕不容乐观,你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玉蝉虽有点蒙圈,但仍唤醒了莫喈,匆匆穿上了衣服。
“前些天慕容北还在担忧,没想到东胡人来的这么快。”她想,心怦怦跳起来,怕此战凶多吉少。
她又忽然恨死了炫焱,明明掌握了一定的兵权又不是无兵可调,为何不给慕容将军增派援兵?
“负我也就罢了,慕容将军可是他的发小啊!他怎么忍心见死不救呢!”玉蝉想。
玉蝉突然觉得心口一阵酸疼,原来这就是因爱生恨而带来的痛苦。
“小姐,我们快走吧。”莫喈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一脸紧张地看着玉蝉。
可是玉蝉却执拗起来,说她不走了。
她要同慕容将军在这里一起抗击东胡人,如果襄平失守了,她也不活了。
常年的人间苦难,完全磨平了她的锐气。
她已经心灰意冷,没有了力气再回蓬莱了。
“小姐!你不能这个样子,我们两个弱女子根本抵挡不了那些野蛮的士兵。再说慕容将军此战并不一定会败,我们可以再回来啊!”莫喈急急地劝说道。说完她一捂口,发现自己说拧了。
“怎么会不败?”玉蝉闭着眼睛摇了摇头,“三万残兵去挡十万东胡铁骑,怎么会不败?”。
“我不管,小姐不走我也不走,我生死都和小姐在一起。”莫喈跪在地上,抱住她的一条腿,急得流出了泪来。
“玉蝉姑娘,将军说了,你必须得离开!”火风说,语气挺冲。
玉蝉别过头,没有再说话。(莫喈从她脚边慢慢站了起来。)她不怪火风说话太冲,他也是服从命令,也是为了她好。但她腿像灌了铅似的,就是不想离开。
她又不怕死,她觉得自己像是在赌气,可是在跟谁赌气呢?慕容北?炫焱,还是智尚老道?
忽然,后脑传来一阵剧痛,玉蝉一下子失去了意识。
等她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辆马车里。
夜色漆黑,马车颠簸,玉蝉感到胃部有些不适。
她发现莫喈一直在她身边。
玉蝉一起身,莫喈就急忙过去抓住她的手,说:“小姐,你终于醒了。刚才委屈你了,不要怪火风将军,他也是为了咱们好。”
玉蝉揉了揉后脑勺,还有些隐隐做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原来是火风将我敲晕的。”
“火风将军一路护送我们受了伤。从军营往外逃的时候,有不少东胡蛮人堵截我们,有不少大兵也都死了。”莫喈说,表情充满了惊恐。
“那慕容将军怎么样?”玉蝉说。
“他为了掩护众将士撤退,正在做最后的阻击。现在恐怕已经逃了出来。”莫喈回答。
玉蝉转过头望着马车外,有四五个侍卫正在护送她们两个,两人早已经远离了战场,不知慕容北能否躲过这一劫,但愿他还能活着。
“我们这是要去哪?”分辨不出方向,玉蝉只好转头问莫喈。
马车在黑夜里前行,又走了两里多路。
满天乌云,月光灰暗,玉蝉也辨别不出方向,就问马车夫这是要去哪?
“火风将军说,带你们去灯塔,那里有我们的据点。”那个赶车的军士说。
马车行了一夜,第二日天蒙蒙亮,他们来到了灯塔的驿站。
灯塔位于辽东郡的中部,龙城以东八百里、襄平以西五十里的地方。
这个地方人迹罕至,是来往军需物资的中转站。
那些护送的士兵将她们安全地送到,就急匆匆地赶了回去。
“将军还在被围困之中,我等要沿途接应,请小姐暂时在这里安歇。”一个领头的士兵说。
一个士兵带她们离开驿站,钻入一座小山密林的小径之中。道路崎岖,磕磕绊绊,蓬蒿遍地。最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小村落,在一座石房门前停下。
这时,一个老妇颤颤巍巍地朝她们走过来。
那个士兵对着她大声喊道:“老人家,这是我们的客人暂在你这居住,请好生照料。”又转身对着玉蝉说:“这位老太婆名叫七婆,死了老伴现在孤身一人,以后就由她来暂时照顾你们的起居。”
士兵交代完就走了。
七婆带她们穿过小院来到一间房中。房间很整洁,但因长时间不住人倒是落了一些灰尘。七婆慢腾腾地想拿毛掸子去掸,被她们制止了。
“老人家,还是我们自己来吧!”玉蝉说。
“这个村里的其它人呢?”莫喈问七婆。
七婆一开始没听清,莫喈又问了一遍她才听清,她说:“兵荒马乱的,连生计都跑啦!就剩我一个孤老太婆,靠着驿站人的接济勉强在这里混生活。”
她们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多天。
驿站离村子不太远,但不刻意找也是找不到的。来的时候她们记着道,自己能找回去。有的时候她们会自己回到驿站打听消息,驿站的消息是最灵通的。
一天,她们刚踏进驿站,就听见有两个士兵在那里议论。
“你听说了吗,炫丞相发动兵变,将那老燕王给撵跑了!那剧峰手下的护卫军也被打伤了。”一个士兵说。
“嗯,听说了。”另一个士兵说,“据说炫丞相带着上谷大兵十五万以赵括为先锋,联合李将军所部,一举攻克了王宫,那老燕王正与一个妃子纠缠,跑路的时候连裤子都掉了。”
“据说那妃子国色天香,美貌绝伦,要是哪天给咱哥俩玩玩,嗯?!”第一个士兵回道。
两个士兵都笑了,笑得很猥琐。
“那个妃子会不会是清秋?”玉蝉想,“如果是清秋,那就毁了!燕王兵败,还不得拿清秋开刀啊!如果龙城发生政变,那么慕容北就可能孤立无援,全军覆没啊!”
想到这里,她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问:“你们给我说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龙城怎么了?清秋怎么了?援兵还会不会来这里?”
那两个士兵认识玉蝉她们,多日常来驿站混熟了,有时玉蝉也会赏他们几个小钱。
“哎呦,两位小姐。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二位,请问二位打听什么消息?”其中一个士兵说,一边戳着两根手指。
玉蝉明白,这是收礼的暗语,立即递过去两个小钱。他高兴地接过小钱,分给另一个士兵一个小钱,二人一五一十地说了起来。
原来上次上谷之行,炫焱收降赵括将军另有目的。
他不仅是替燕王借兵,以解上谷边境的危机,而且也包藏祸心,趁机掌握兵权。只等有一天发动兵变,夺了这天下,由他取而代之。他用赵括制衡李将军,同时与李妃打的火热麻痹控制她的父亲。
但炫焱也不是光杆司令,一点力量都没有的。他趁着收复的那批孙有才的人马,借战乱之名又继续征兵。
现在已经训练有素,可以独当一面。也就是说炫焱处心积虑,谁也不信任。但表面上还对他们毕恭毕敬,讨好他们。那两个蠢家伙言听计从,视炫丞相为祖宗。
炫焱和赵括的交易内幕也曝光了。
据小道消息,给赵括暗中帮忙的朝中人正是炫焱。
他屡屡在燕王面前说他的好话,还暗中派人保护他的安全,把不利于他的消息密告给他。
上谷一行,炫焱感觉时机日渐成熟,就与赵括摊了牌,拿出每次私会的信物,三个蛇头铜环。
赵括本就是个忠义之人,看到信物恍然大悟对他感激不尽。
炫焱承诺,若是把燕王打跑了就封他为护国大将军。
赵括本就恨燕王昏庸,又被炫焱花言巧语所蒙蔽。
最后二人还结拜为兄弟,定下了盟约。
兵变是在一个月以前发生的。
襄平到龙城路途遥远,慕容北将军定然不知。
然而燕王还总是安慰慕容将军多坚持几日,朝廷援兵马上就到。然而援兵却迟迟不来,等的慕容北花儿都谢了。
玉蝉分析这肯定不是燕王的命令,而是他炫焱假造的谕旨。
而炫焱这样做就是故意消耗慕容将军的实力,以便有时间蚕食慕容北的军力。
等慕容将军无力支撑的时候,炫焱再派援军赶到,解了襄平之围以收全功。顺带再把慕容将军灭掉,将政敌捕获。介时要杀要剐,全看他的心情。
至于清秋,在兵变之后趁乱逃回了相府。据说是李将军的人营救的。本来是打算救李妃,顺带救她。但没想到中途被人发现了,阴差阳错地把清秋带回来了。而自己的女儿却扔给老王上了。
那李将军因为女儿没救回来,跟炫焱还闹了一点小摩擦。据说那李将军要半道扔下清秋,结果被景坤知道了。他禀报了炫焱,炫焱及时出面将她从李将军手下救出。
这一点倒让玉蝉宽心不少。但她还是感觉虚弱无力,这些新闻对她的冲击不小。多亏莫喈在一旁安慰她,哀求她要注意身体不要难过。
玉蝉总算挺了过来。她想现在都过去了这么多天,恐怕慕容将军已经凶多吉少了。没想到她和慕容将军聊天的时候,燕国竟然变了天。
一想到这些,她就难过,他可是她在尘世上认识的第一个人啊!
不过,人终究得学会面对现实,迎接新的挑战。
目前,她们只能逃跑。
就这样她们随着着逃荒的人流,颠沛流离,四处逃窜,一直跑到了孤竹靠近海边的一个村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