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听到此惊人之语,捂着嘴不敢说话了。
再看蝶衣,又恢复了肃然的脸色,只眉头皱起,似有无限愁苦,偏又被这肃然狠狠的压下。夏木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个长长的气。
到了老王府,无人认得女装的蝶衣,夏木只好报出名讳,下人才毕恭毕敬的将蝶衣迎进门。
当蝶衣蓝色的裙摆轻扫在一地的白色花瓣时,她实在是呆住了,这一地的雪白,还有零星的不断飘落的樱花雨,是林曦为她种的么?她有些受宠若惊,不敢相信,在感情里,她一向很自卑,这一片花海,真的是太美,太震撼了。
以前,虽在这片花海中短暂停留过,可当时的自己,根本无心欣赏,如今从头看去,心中讶异不已,她真想问问林曦,到底这份美和浪漫,是给谁的。
春花和夏木一直啧啧赞叹不已,她们俩兴奋的叽叽喳喳,不时的掬起地上的花瓣,互洒在对方的头上,笑的咯咯地。
“什么人在此喧哗?扰了各位姐姐们清净。”一个女人在花树后走了出来。
蝶衣认出此女,是林曦的表妹尤景淑,确切的说是林炅的亲表妹。
尤景淑的身后跟着走出来两名容貌秀丽的女子。她们是谁?
蝶衣并没搭话,春花和夏木也站立未动。两个小厮在身后走出,分别站在蝶衣左右两侧稍靠后的地方,呈保护姿势。
“没听见我们姑娘问话么?”尤景淑的丫头质问道。
蝶衣不想理她们,就想移步别处,谁知,这丫鬟不依不饶,继续喊道:“问你们呢,哪里来的狐媚子,若不应我,立刻叫管家轰你们出去。”
“放肆!口出污言,该打!”夏木怒道。
蝶衣淡淡的抬眸扫了一眼她们,转过身去,另择径,走开了。
那丫鬟迟疑了,她感觉这个女子不简单的样子,有一股气势令她不敢多言,遂退在尤景淑身后不吱声了。
“这位妹妹,看着颇为面善,能否告知尊姓大名?”尤景淑紧走几步,赶上蝶衣问道。
蝶衣脚步并没停下,继续往前走着,只淡淡的回了句:“尤小姐,还是好好赏花吧。”
尤景淑停下了,怔怔的看着蝶衣的背影,脸上一会青,一会红,看似极怒,极恨,极怨,她不甘心!
“两位姐姐,刚才这位就是武王最宠爱的妾室,楚蝶衣妹妹,两位姐姐也侍奉过武王,你们应该相互认识一下,表哥会很乐意看到你们和睦相处的。”尤景淑说道。
声音并不小,没走多远的蝶衣,自然是听了个正着。
尤景淑很满意的看到蝶衣身子一僵,停住了脚步。
“妹妹,妹妹,原来你就是楚蝶衣,快和我们说说,王爷最近怎么样?可有召你夜夜侍寝?”女人追了上来,说道。
蝶衣咬了咬牙,快走了几步,不再停留,往府外走去。
尤景淑看着蝶衣离去的背影,冷哼一声,双眼满是狠毒之色。
蝶衣脚步不停的走出了老王府,春花,夏木和小厮们紧紧跟着。马车快速的驶离。
蝶衣一进马车就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不说话,春花和夏木也不敢说,车厢里沉默无语。
马车晃晃悠悠的前行。
忽听蝶衣说道:“停车!来人!”
春花和夏木瞪大眼睛听着。
一位小厮靠近蝶衣的车窗在外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派人把老王府所有樱花树全部挖出来,运回武王府!”蝶衣说道。
“属下遵命,属下告退。”
蝶衣复又靠在车厢壁上,挥了挥手。马车继续前行。
一路无言。
到了武王府,蝶衣下了马车,徐福迎了出来,笑眯眯的陪着蝶衣走了一段路,蝶衣问道:“徐叔,可是有什么事?”
徐福有些为难,小心的说道:“姑娘,王妃还在找你呐。”说完后,果然见蝶衣拍了下额头,一张小脸皱在一起。
“姑娘,恕老奴多嘴,以姑娘现在的势力,不必委屈自己。”徐福说道。
蝶衣朝他微微一笑,说道:“我们去见王妃吧。”
王府非常大,徐福建议坐软轿,蝶衣摇了摇头,心想,紫禁城故宫也走下来了,还不亦乐乎,正好欣赏古代的一砖一瓦和一草一木,心情都舒畅雅致了起来。
蝶衣饶有兴致的走着,看着,还不时赞叹几句。
春花和夏木看蝶衣高兴,她们也很高兴,叽叽喳喳的说着王爷有多厉害,王府有多巍峨,徐福跟着不时笑的满脸褶子。
穿过庄严巍峨的前殿,正殿,后殿,就来到寝宫了,秦黛来以前,是林曦自己住的地方,秦黛来了以后,就整日住在林曦的寝宫里了。
蝶衣迈步进了寝宫大门,秦黛迎了出来,看到女装的蝶衣,脸上有一瞬的惊讶,但她随及调整表情,说道:“蝶衣妹妹,你让我好等。”
蝶衣屈膝蹲下,垂首行礼,很是认真,恭谨。秦黛略微诧异,手虚扶一把,说道:“妹妹快起来,绿源,上茶。”
绿源看今日蝶衣行礼端正,心中满意,茶很快就上来了。
蝶衣微笑的看着秦黛,等她问话。
秦黛低头抚摸了下手上的玉镯,抬起头来,看着蝶衣说道:“妹妹也知道,我是非常中意王爷的,不想让王爷有任何一点受伤或难做,此次我爹过来,带了三万五千铁血骑,想必给王爷造成很大的麻烦。王爷至今都未回府。”
说完,微微垂首,停顿了一瞬。
蝶衣心想,她要说什么呢,我且等她说完吧,因此并不插话,只专注的看着秦黛。
秦黛看蝶衣没有反应,但对方在认真听,心中受到鼓励,遂说道:“姐姐,姐姐有个不情之请,想请妹妹成全。”说完,站起来,走到蝶衣前面,竟要屈膝行礼。
蝶衣腾的站起来,扶住秦黛,说道:“秦姐姐,这是为何?有话尽管说来。”
秦黛站直身子,双眼带着祈求,看着蝶衣说道:“姐姐想着,我爹并不真的要打京都的,他这么多年,一直尽忠职守,从未有出格的举动,此次是姐姐胡闹,引得他心疼了。我不想让王爷受伤,爹的铁血骑不好惹的。我可以去求爹爹,让他退兵。”秦黛急急的说道。
蝶衣看着秦黛说道:“姐姐说的不情之请,是什么。”
秦黛说道:“我去求爹爹退兵,他一定会答应的,但是,但是,王爷得对我好,可是他现在——”
秦黛越说声音越低了。
蝶衣觉得喉头有股酸涩,她将秦黛扶着,坐下,然后耐心的等她说完。
“他一看到妹妹,就再也不理会我了,姐姐心里很难受,要是妹妹能,要是妹妹——”秦黛似乎很为难。
蝶衣柔声说道:“秦姐姐,尽管说来。”
秦黛说道:“要是妹妹能宽宏大量,离开王爷几日,让姐姐去照顾他,姐姐不胜感激,一定会劝得爹爹退兵。”
蝶衣的手掩在衣裙内,紧紧的攥了攥。
“秦姐姐,你觉得林大哥胜不了那三万多骑兵么?”蝶衣平淡的说道。
秦黛没有犹豫地说道:“自铁血骑建立以来,我爹从未打过败仗,边疆以北的胡人,尤擅骑射,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因此这几年北方边疆一直安稳。不是我危言耸听,中原的兵,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她说起这些,语气连贯自信,连神采也飞扬起来。
蝶衣心想:她也是以铁血骑为自豪的,铁血骑妇孺皆杀,当真那么令他们骄傲么。
蝶衣站起身来,恭敬的对秦黛施了一礼,淡然的看着她说道:“秦姐姐,我今日对你的尊重,是不忍看你为爱所伤,也是谢你凤鸣山那晚的收留之恩。至于让我离开林大哥的话,以后休要再提。蝶衣告退。”
秦黛,此一役,林大哥胜局已定,我不会离开他,希望你也能早日从苦情中解脱出来,没有了戍边候的依靠,希望你能自己坚强起来,靠自己,好好的活着吧。蝶衣坚定的迈开了步子,离开了寝宫。
秦黛站起来看着蝶衣的背影,俏丽挺拔,身材纤细匀称,她忽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觉得林曦会彻底离开自己,身边的一切都在远离,没有人能体谅自己,万千世界,唯有自己如此痛苦,然而并没有人怜惜。她不由得蹲下身去,瘫坐在地上。
爱情,很美好,不爱,也不要互相伤害。然而,被痛苦扼住咽喉的人,急于挣扎,往往顾不了那么多。但无论怎样,不可迷失本心,不可迷失良善。
回到绵寿堂以后,蝶衣就去看母亲了。
梅氏看到蝶衣如此装扮,很是开心。她笑着说道:“蝶儿,一大早去哪里了?这么穿真漂亮,我女儿就是出彩。”
蝶衣看母亲高兴,也开心起来,“那女儿以后常常这么穿吧。”蝶衣四处看了看,说道:“姐姐呢?”梅氏说道:“在自己屋里呢。”
蝶衣挽着母亲的手臂,眨了眨眼说道:“姐姐有没有这么好看的衣服?”
梅氏点了下她的鼻头,笑着说:“你姐姐的衣服已经有很多了,不必为她操心。”
蝶衣说道:“那怎么行,那是我亲姐姐啊,我有漂亮的衣裙穿,姐姐也要有才行,娘,我让徐叔准备几套给姐姐。”
梅氏忽然端正了神情说道:“蝶儿,娘知道你有这个能力和本事,可我们家出身平民,在这王府内,不可太招摇,你姐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用不着做那么多漂亮衣服。你是站在王爷身边的人,本该讲究些穿着。你在外面做事,太辛苦,也极危险,我们帮不上你的忙,只能少给你惹麻烦。布衣素食,即可。”
蝶衣心中暖烘烘的,这朴实的性子,与自己的妈妈如出一辙。她伸出双臂抱住母亲,偎依在她温暖的怀抱中。这一世,自己太幸福了,让母亲失而复得,是怎么也想不到的惊喜。
趁着母亲准备吃的,蝶衣叫了徐福进来,问道:“徐叔,绵寿堂的衣食住行,平日里是如何安排的?”
徐福说道:“绵寿堂的事情,王爷是有特别嘱咐的。是仅次于王爷的规制。可老夫人是个闲不住的,一直要自己纺布,做衣服,自己做饭洗衣,不肯使唤丫头。”
蝶衣噢了一声,说道:“我娘是这个性子,一切都依她就好。只是提水,扫院,劈柴等粗活,需安排人做。”
徐福笑道:“这些楚老爷也都抢着做了。姑娘有什么要嘱咐的?”
蝶衣想了想说道:“我需放些银两在你那里,若有什么开支,你也好自由斟酌。”
徐福听了,慌忙连连摆手,说道:“姑娘可别,银两都从王府里支出的,用不到姑娘的私银。”
蝶衣用手指点了点下巴,说道:“也好,王府的银子要是不够,再用我的。”
徐福笑着说道:“好姑娘哎,王府的银子怎么会不够用,放心吧。姑娘,是不是最近都在王府?想不想跟老奴学学管家?”
蝶衣一听,后退好几步,头摇成了拨浪鼓,连声说道:“徐叔,别吓我,别吓我,我可不学,太烦人。”
徐福无奈的说道:“作为王爷的王妃,是要担起管家之责的。”
蝶衣眼一瞪说道:“我又不是王妃。”
“好姑娘哎,能得管家之权,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怎么到你这里,反而成了麻烦的事情?王爷没有松口,因此,那边虽然是武王妃,可也不得管家之权,就不是主人,是客。
以王爷对你的疼爱,若是你要来了管家权,这武王府后院,就没人大过你了,你就是这里的主人了。”徐福说道,一副你可长点心吧,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蝶衣心想,人人都在乎的东西,我未必在乎。嘴中敷衍的说道:“好好徐叔,我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问道:“徐叔,我那些漂亮的女装,都是谁给做的?我想给姐姐也做一两套。”
徐福说道:“姑娘的这些衣服,与宫里给朵儿公主做衣裳的是同一班裁缝,按照公主的规制做的,寻常人穿不得。姑娘的姐姐,并非寻常人,只要朵儿公主同意,也是可以做的。”
蝶衣纳闷道:“我要做衣服,朵儿是如何知道的?你们告诉她的?”
徐福再次笑出了一脸褶子,高兴的说道:“早就说王爷疼你了,姑娘虽身处绵寿堂,然而姑娘的衣食住行却是王爷直接过问的事,是王爷早就嘱咐好了的。”
竟是这样?林大哥公务够繁忙的了,还能想到这么细节的东西。蝶衣缓步走出屋门,站在廊下,看着远方的天空,想着,仗该打完了吧,此刻,林曦在做什么呢?
徐福跟着走出来,看蝶衣脸上温柔大盛,心中欢喜,愿姑娘年年岁岁有今朝。每个善良的人,都应该被温柔对待,不是么?他悄悄的退了出去。
一连七日过去了。蝶衣每日都在绵寿堂,寸步不出,母亲做什么,她都黏在旁边,碎碎念,或抢着伸手做点什么,偶尔趴在桌上发发呆。
到了第八日,晨曦破云而出,可蝶衣还赖在床上不起,春花和夏木已经习惯了蝶衣这样,不管了,开始自顾自的打扫起屋子。
“这屋子已经很干净了,你们两个还每天都擦,不烦么?”蝶衣嘟囔道。
“姑娘,这是我们份内的事呐,再说,王爷万一过来,看到屋子不干净,那就是我们的罪过了。”夏木说道。
“他都好久没来了,再说他有自己的寝宫,为什么要到我们这里?”蝶衣看着床帐顶,说道。
“嘿嘿,当然是因为这里有姑娘在啊,哈哈——”夏木龇牙笑道。
“小丫头,你说什么呢,看来你是长大了,懂了不少事啊。”蝶衣调侃道。
主仆正开着玩笑,忽听外面传来:“夏管事,姑娘起了么?宫里来人了,要接姑娘进宫面圣。”
什么?!夏木慌了,急忙对蝶衣说道:“姑娘,宫里来人了,皇上要见你,我们得快点起床穿衣。”
春花惊的说不出话来,忙着取出衣服来让蝶衣挑选。
蝶衣再惫懒,也知道皇上要见谁,就得立马见到谁。遂也不再耽搁,配合的起床洗漱穿衣。
春花将衣服都摆出来,蝶衣看着一套套云裳羽衣,心想,如今,这些奢侈的衣服,倒是派上了用场。
她的眼神落在了一套红色的衣服上,那么鲜红,甚是张扬醒目。如今,也不必藏着掖着了,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女人了,不如就张扬一次。
只是,皇上要见我,却是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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