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佳蕙心自然是在留宫的女孩子中了，她抱着自己的行李包袱，和其他十七个女孩一起，跟着引教嬷嬷们来到启祥宫后殿。

十八位秀女被分成三组、分别带到三个大屋子里，蕙心等六个姑娘跟着两个嬷嬷来到后殿的东屋。东屋里有南北两个大炕，两个大炕上分别整齐地摆放着三副枕头、铺盖。

姑娘们进屋后按照嬷嬷的要求排成了一排站着。

其中一个嬷嬷道：“我姓吴，各位姑娘可以叫我吴嬷嬷，这位是刘嬷嬷。宫中的规矩刚才管事姑姑已经和大家交待过了，我就不多说了。我和刘嬷嬷负责管教各位姑娘，我俩是奉命行事，各位以后可能就是咱们的主子，今日多有得罪，也是按规矩办事，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刘嬷嬷道：“炕上的枕头上放有写着各位姑娘名字的牌子，请各位姑娘在自己的铺盖上放下手中的包袱，然后跟着我去隔壁的小间里更衣。”

蕙心很快就找到了写着“镶蓝旗江苏苏州知府薛佳文汇女”的牌子，在南炕的中间位置。她放下了包袱，看见左边的枕头上放的牌子写着“正红旗保定府同知伊尔根觉罗权寿女”，右边枕头上放的牌子写着“镶蓝旗安徽徽宁池太广道叶赫那拉惠征之女”。

因为同为镶蓝旗、又同样来至于江南，蕙心忍不住向右边的女孩微微一笑，右边的女孩长得清秀可人，也淡淡地一笑作为回应。

蕙心小声道：“我叫蕙心，今年15了，你呢？”

“我叫杏贞，16，比你大一岁呢。”右边的女孩微笑着回答。

……

所谓“更衣”其实是脱光了衣服，由嬷嬷们验看看身子。

女孩子脱光了衣裳，羞怯和慌张地站立着，忍不住试图用手臂、手掌遮掩着前胸和跨下……被嬷嬷们吆喝着依次排队时皆低头，不好意思看别人。

验看身子的刘嬷嬷一把推开了排在第一的女孩，指着后面的薛佳蕙心道：“这位姑娘你先来！”说着，拉过蕙心，上下前后略打量了一番后，便道：“薛佳姑娘快穿上衣裳吧，仔细着凉。”

然后刘嬷嬷才对着众姑娘道：“来来来，都站直了，排好、排好，一个个来。”

旁边的吴嬷嬷小声道：“是她吗？”

“是她！……能留宫的女孩子，多半家里给太妃娘娘都送了礼，没送礼的，明天也留不下牌子……”刘嬷嬷道。

吴嬷嬷听了，撇撇嘴不语。

虽然刘嬷嬷的话极轻，但是站在前面的几个姑娘还是听得见的。

“更衣”完毕后，蕙心和其他姑娘们一起用晚膳。那个叫杏贞的镶蓝旗女孩正巧坐在蕙心旁边，她压低声音对蕙心说：“少了两个秀女，你发现了没有？”

蕙心抬起头，默默地数了一下正在吃饭的姑娘，果然只剩下十六个了。

杏贞小声道：“多半是身上有疤痕或者身子不干净，被撂牌子了。”

蕙心点点头、默默地继续吃饭。

晚膳后，蕙心和姑娘们回到了东屋里，大家果然发现对面的北炕少了一幅铺盖，便忍不住议论起对面的姑娘一定是被撂牌子了云云。

正在此时，有一位衣着华丽、品阶很高的姑姑走了进来，两位嬷嬷看见那姑姑，立即俯身行礼。

那姑姑和两位嬷嬷耳语了几句，便径直走到蕙心跟前，问到：“是薛佳姑娘吗？”

蕙心点点头，抬头一看，笑了，因为以前见过的。

来的姑姑正是康慈太妃侍女海棠。

海棠略一欠身，小声道：“姑娘跟奴婢走一趟吧，太妃娘娘要见您。”

蕙心跟着海棠离开后，剩下的几个姑娘又纷纷议论开了。

正红旗的姑娘问嬷嬷道：“那个姑娘怎么也走了？也是被撂牌子了吗？”

刘嬷嬷：“哪能呀？！是康慈太妃娘娘要亲自见她，跟你们不相干的。”

又有姑娘不满道：“太妃娘娘只见她一人？那不就是定了皇后吗？咱们还选个啥呀？”

“听说她就是康慈太妃娘娘的亲外甥女。”

吴嬷嬷厉声道：“休要胡乱猜测！”

蕙心刚离开，又有一个姑姑来到启祥宫，与刘嬷嬷说了几句话。

刘嬷嬷大声道：“正黄旗的乌雅巴央是哪位姑娘？……快过来，跟这位姑姑走一趟。”

一个瘦小的女孩站了出来，乖乖跟着姑姑走了。

于是众姑娘又议论开了：这又是谁要见她呀？听说宫里的琳太妃也姓乌雅，会不会和这个乌雅姑娘是一家……

吴嬷嬷：“去去去！都散了吧！”

……

寿康宫里，康慈太妃正和自己的儿子恭亲王聊天。

因为表妹蕙心入宫参加选秀，恭亲王噘着嘴不高兴。

康慈太妃笑眯眯道：“额娘给你挑的那姑娘长得象极了你蕙心表妹。那眉眼、那神色，几乎一模一样，而且年龄、身高也相仿。额娘一看见她，就立即想到给你留着。所以，额娘早早就撂了她的牌子，等宫里这些事忙完，额娘就替你把她娶到府里去。只可惜这姑娘出生卑微，父家是正黄旗旗鼓佐领家的包衣奴才，她父亲据说是个马夫，这种姑娘选到宫里来也没个好前程。若能给你作个侍妾、夫人什么的，也真是抬举他了。”

恭亲王一听相貌与蕙心相似，心中稍稍一动，但是嘴里依旧倔强：“额娘以为孩儿只是贪恋表妹的美色吗？卑微的包衣奴才，长得相似又有何用？哪里有蕙心高贵？怎么能与表妹相提并论？！”

康慈太妃一板脸：“蕙心如此高贵，入宫是要当皇后的！给你作侧福晋岂不是委屈她了？好了，好了！今天不多说了，你快点回府去吧。等会儿你蕙心表妹就要过来了，你还是回避一下吧！”

恭亲王：“孩儿不走，孩儿要见表妹！”

康慈太妃哭笑不得，起身拉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走、走、走！别让你表妹为难。”

……

恭亲王走出寿康宫以后，并没有走远，他站在夹道的转弯处偷偷张望。

直到看见海棠姑姑领着蕙心走进寿康宫大门，目送背影消失以后，他才黯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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