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 第六节 自残
作者:唐忧之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3791

第六节 自残

秦老大恼怒道:“去问孟家庄的人,伍秃子,你咒老子死么?”伍秃子忙陪了笑脸道:“我可没有咒你的意思,孟家庄还有人没有死完也说不定呢?”

孟长风心中一惊,忙屏了气息,以免被对方觉。只听那秦老大道:“你又怎么知晓孟家庄还有人没有死?即便偶有漏网的,你想那帮子人会放过?还不是如孟小虎一般的下场,悄悄就被‘咔嚓’掉了。”说时又把手横在颈下,比划一下。伍秃子点头附和:“说得也是······”

接下来二人绕开这话题,尽聊些花街柳巷,风流快活之事。孟长风见无甚可听,就悄悄离去。他回到屋内,坐在桌前沉思起来。这段时日来,当日的情形曾经无数次出现在他眼中。孟长风心中常常自问:“究竟是谁人在暗中下的毒手呢?单是为了那神珠,或是另有目的?”

他反复思忖,还是不得其解。孟长风扪心自问,自己这一生之中,从未做过任何丧天害理之事。倒是行侠仗义,杀了不少残害百姓的鞑子狗官和武林败类。江湖之中无不人人拍手称快,侠名远扬,是哪些江湖宵小欲寻自己报仇来着?而那神珠的秘密除了自己妻子,便是自己二位结义兄弟知晓了。但这几人自是信得过,那又是谁人泄露了这秘密呢?

孟长风在心中反复推敲适才所听之言,脑中闪过官府中人四字,心中一动:“对了,那日胡怀英不是提点我那图察台有个大哥什么的,会不会是他所为?我往日杀得许多鞑子性命,鞑子朝廷派人来击杀我也不一定。”转念一想却觉不对:“鞑子朝廷若要杀我,大可派兵来攻,大张旗鼓的杀过来,没有来由半夜里偷偷摸摸来干。再说这鞑子朝廷也无这许多好手。我兄弟几人武功不弱,再加上府上的许多江湖朋友,欲要把我孟家庄在一夜之间杀个鸡犬不留,并非易事。且事之时狗儿不吠,庄丁不察,全府上下竟是毫不知觉,那定然是府上有内鬼接应了。”

他又想:“凭这分能力,非寻常的江湖人物所能为。必是策划良久,训练有素,且组织严密帮派团伙做的了。”孟长风把江湖之中各大帮派在心中一一衡量:“江浙的盐帮,帮主张士诚与我素有交情,他也无此实力。明教么?在民间声势虽众,不过是些耍小把戏愚弄愚夫愚妇的跳梁小丑,不值一哂。至于忠义堂?胡天豪虽然有意招揽于我,被我二次拒绝后也再未提过此事。我在他眼中还够不上分量,不至于辣下杀手。太平教最近声势倒是越来越壮大了,这教却喜欢扮神秘,也不知它教主是谁人?只是天平教所作所为与忠义堂相仿,干的都是些杀官造反的义举,是断不会与鞑子朝廷勾结。再者我与它远无怨,近无仇,没有来由害我。”

孟长风想起那日与他相斗那蒙面老者,心中一颤,思起一个细节:“当日我与那人对掌之时,感觉有些古怪。自己内力稍一松懈,立觉对方有一丝丝微不可察的内劲往手掌劳宫**处钻入,竟是如小虫子一般。若非我内力强劲,得能制止,一旦侵入体内,后果当真难料。”想到此处,不禁一阵后怕。心道:“曾听师父说过,天行门有一门魔功,名唤‘蛊毒神掌’。一旦炼成,在与人交手之时,只要使上这门功夫,体内蛊虫便会沿人要**悄悄侵入别人身体,在对方身上种下蛊毒。这功夫厉害非常,一旦身中,则必受蛊虫啃噬,死得惨不堪言。但这门功夫听说是天行门的禁学武功,修炼艰难,是故江湖中只闻其名,倒无人真正见识过。”

想到这里,他心中叹道:“那时我还当师父谈的是奇闻怪论,心中并不肯真信。这刻想来,这世间还真有这门内力入体内化作毒虫的邪门功夫。”

所有这一切矛头所指,自然而向天行门。想起天行门的神秘怪诞,行事无常等种种,孟长风心中更定了:“这一门血案不是天行门,又是谁人所为?江湖传闻天行门行事狠辣,定然是偷听得我身有身珠,图谋宝物,才动了手。这灭门惨案,自是不愿消息透露半分。”他心中一股莫大恨意升起,钢牙咬碎,誓要寻对方报这血海深仇。

只是那天行门行踪隐秘,势力强大,眼下自己武功尽失,欲报这仇,可是难了。且敌暗我明,一旦暴露身形,只怕惹来对方无尽的追杀。一时愁眉不展。

孟长风思索片刻,心说:“我欲报此仇,如今只能假他人之力。师父与我如亲生父母,自会助我一臂之力。只是眼下他老人家云游不知所踪,不知道何时可归?望他能早日知晓孟家庄变故,赶回来主持大局。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待我细细的筹谋,也不急于一时。一方面等着师父归来,一方面也可以自己慢慢培植势力······”

他想起自己武功全失,不觉一阵心灰意冷,欲要创帮立派,哪里有这般容易的事情?就是功力尚在,没有强力助手,也是难成。思到自己妻子与结义兄弟,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心下思忖:“那日我见那人挟持明义,倒不知不是他。料来那人也是不知的。不过明义不在小三子床上,又去了何处?”一时不得其解,虽然他不信鬼神,也在心里念了几句:“望菩萨保佑明义他吉人天相,逃过这一劫难!”

孟长风在贾府养了二月有余,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心思大仇,心情却是抑郁。这一日晚饭后,他独坐桌边。其时已经入秋,一阵凉风吹来,桌上灯盏一阵摇曳。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蛾子,迎着灯火“扑哧、扑哧”的折腾着。不片刻,烧折了翅膀,落在桌上一阵扑腾。

他看着这飞蛾,心中感伤:“飞蛾尚且有火可扑,我现下却是连那真正的仇家也不知晓。虽猜是天行门所为,但世事难料,谁又真的能肯定是它了?即便是了,我也是如这蛾子一般,除了自寻死路一条,又能撼动它分毫?”小心翼翼捧了那飞蛾,把它轻轻放到窗外。

孟长风转身看着油灯,思起自己一身血海深仇,心中百思交集,一时呆立当场,心说:“日后若是让那大仇人知晓了我未死的消息,必然会想尽千方百计来击杀于我。如今我手无缚鸡之力,若欲报仇雪恨,第一当要之事莫过于留下一条烂命。虽然苟延残喘,却是报仇必须。”半晌,又想:“我这容貌江湖之中识得的人不在少数,一旦露面,立时就露了马脚,这可如何是好?”心中想起适才那只蛾子,下了决定,一声叹道:“孟长风啊孟长风,飞蛾尚有扑火的勇气,你又为何却在这里贪生怕死?竟连一只虫儿也不如?既然有人要杀孟长风,今日就让孟长风再不存于世便了。”

他撕下一幅衣片,上前二步,从灯盏中倾出灯油淋在布上,再把衣片往脸上裹了,心想:“眼下敌人躲在暗处,只要认出了我来,一刀便杀了,什么筹谋计划也是枉然,说不得只好使这自残之计了。”手中灯火慢慢移近面门,凝视半刻,不再犹豫,火头一斜,点燃了面上的布条,屋子中一瞬间大亮。

胡怀心住的是孟长风斜对的一间厢房,她每日里记挂着孟长风,生活起居皆是她亲手照料,宛然便是一名贤惠的小媳妇儿。这夜,她躺在床上,眼睛却是瞧着孟长风映在窗上的影子,心中在想:“夜已经深了,孟大哥还没有入睡,定然又在想着他仇家之事了。现下天气渐凉,他大伤初愈,身子单薄,可要多披一件衣服在身。”见孟长风打开窗子,像是拿了什么物事放出屋外?之后转身呆立,她日日都见无数次,也不觉奇怪。心道:“孟大哥可是又在思念他妻子了。但如今阴阳两隔,二人此生此世却是再不能见一面的了。”想到悲处,不禁眼泪模糊,又想:“不知道她在九泉之下会不会也在念着他呢?若是换了我,定是会的。但不知那阴间是什么模样,与阳世也一般么?若是一个样儿,那就好了,日后孟大哥若是先我而去,我也不来想他念他,只抽出剑来一抹脖子便了。我在阴间也一般的陪了他,永世不再分离,那也是好的······”她胡思乱想着,竟也有些出神了。

后来孟长风裹布自燃,不过是片刻之事,待得胡怀心惊觉赶到时,孟长风已是须尽焦,脸上一团火光,连上身衣衫也开始燃起来。

胡怀心一声尖叫:“孟大哥,你······”此时火势正猛,来不及多讲,顺手操了桌上茶壶,一壶子温水朝孟长风面上泼去。可是火头正旺,区区一壶茶水哪里淋得灭?不由得心中大急,若是出屋取水,怎么解得了近火?眼光急扫屋子,瞥眼就瞧着床上那床棉被,心急生智,二步上前扯了那被子,往孟长风全身一罩,抱了他就地一阵翻滚拍打,终是把这火给灭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