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很大一声响,振华醒了,看见衣柜门敞开着,佳萍站一边,正拿着衣服比划。振华道:“什么破门!”佳萍扭头道:“嗳,你醒了!”振华道:“这柜子,开一下简直就像要它的命!”她笑道:“你不想想多少钱买的!”她又去翻一只塑料袋,出“哗哗啦啦”的清脆的声响,振华皱了皱眉头,只好起来。
塑料袋里装着几件旧年的衣服,她从里边拎出一件来穿在身上,四下瞧了瞧,觉得一种异样的情怀。这件衣服还是上大学时买的,很便宜,算起来有四年了,却并不见怎么样过时――一种极普通的款式,从来没有时髦过,也就谈不上过时了。衣服的两只口袋上各有一只蝴蝶,细细地用黄线围出轮廓。她忽然道:“你看这蝴蝶,眼熟吗?”振华道:“嗯,见过。”她笑道:“你还记得?”振华道:“记得什么?”她道:“兆丰山前的那两只呀!”振华笑道:“这种蝴蝶一抓一大把,还用跑那么远!”佳萍不再吱声。振华忽然道:“你抽空去选个衣柜,这个太不像样了!”佳萍道:“我觉得很好!”柜子是结婚时买的,乳白色的漆,买回来又觉得太寡淡了,她就在上面高低错落地贴了些花瓣,一眼望去,像一堵爬满花的白墙。
振华却笑道:“你知道什么,老秦家那套家具,那钱可真不是白花的,就是气派!”母亲忽然在外边叫吃饭,他应声而去,忽又扶着门框探回头来道:“那衣服可别穿出去了!”
四人往那里一坐,振华笑道:“早饭也这样丰盛!”母亲道:“昨晚就我们两个,哪里吃得动,全剩下了。”振华道:“怎么鱼也没动?”父亲道:“我才吃了一口,你妈差点把我吃了!”振华笑道:“什么好东西!”忽然又醒悟过来似的,向佳萍道:“你昨晚也没在家吃?”佳萍道:“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上午,你忘了?路路病了,家里没人,我帮着照看了一会儿。”她歇力保持镇静,声音自己却越来越低。半晌,振华道:“哦?”
吃完饭,佳萍去厨房洗碗。她总想躲到一边,婆婆却进来道:“那半袋小米都起虫子了。”佳萍打开橱柜,从米袋里抓出一把来,放在手上捻了几下,道:“呀,真生虫子了,这还是过年从家里带来的呢!”婆婆道:“哦,怎么还没吃了,可惜了,那是你表弟自家种的,老远背过来,市买不到的。”那个表弟,振华说她结婚时见过的,她却映象全无,便道:“表弟多大了?结婚了吗?”婆婆道:“前年结的,孩子都满地跑了!”佳萍道:“这么快!”她正想着拿话岔过去,已经晚了,婆婆立即道:“你姨比我小三岁呢,奶奶都当了两年了,谁像我这样冷清清的!”佳萍真恨自己这张嘴。
换了个地方,振华父亲这些天血压一直不稳,人也委靡得很,早说好了周末陪着去医院看看。振华母亲先开始不肯随去,说大老远白跑一趟做什么,振华知道她是心疼车费,就没再说什么。振华和父亲临走,她又变了主意,牵着佳萍的手说,她不放心,等起来也心慌,还是她们娘儿俩一块走一遭的好。佳萍觉得婆婆忽然这样贴心起来。
振华随父亲进去看大夫,婆婆拉着佳萍坐在外边等。医院再整洁干净也摆脱不了那种污秽感,她不禁朝那座位多看了几眼,才小心翼翼地坐在边缘上。婆婆却是一**就坐下了。楼梯拐角处有一片浓重的阴暗,什么模样的人都可能突然出现,最令人心惊,佳萍连忙把眼光收回来,低头无语。婆婆忽道:“你脸色怎么这样差!”佳萍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没有啊!”婆婆往过靠了靠,低声道:“你也去看看大夫吧。”佳萍一愣,道:“我?”婆婆道:“有病没病的,看看也不防事,我来了这些天,看你面色一直不好。”婆婆毫无遮拦地盯住她的脸,她的目光只好又投到拐角那一片阴影里去,笑道:“我好着呢,妈,您就别操心了!”婆婆终于沉不住气了,道:“你去查查,这么久都没孩子,别是有什么。”佳萍的脸色立刻变了――这次是真地很差了,她挺了挺身子,扬头道:“没有的事!”再要坐这里听她胡言乱语,她简直不知自己会说出什么话来,她道:“妈,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我先走了!”她真不识抬举,婆婆伸着脖子喊道:“老怀不上孩子怎么行!”不管她有意无意,这话太烂污了,椅子上的人都放下心里的事,看了过来,佳萍觉得像被当众淋了一桶污水,立刻逃走了。
众人又朝振华母亲望去,她立刻端坐起来,憋上一股气来干咳了几声。
从医院出来,她真是没地方去了,也不知杨青在不在家,不如去她那里走一趟,最好先打个电话,免得空跑,又立刻想到手机和包都还在孙明那里,幸亏医院离他家不远,只好顺便先取了。这样想着,她不由加快了脚步,现自己已经被一种渴念催促着。她还是想见他的。
孙明打开门,见是她,很有些惊喜,他想她今天无论如何是不会来了。其实,不过是因极想见到而不敢放纵那希望。他道:“佳萍!”立刻把她牵进来。佳萍抽出手来抚了一下头,笑道:“我的包落这儿了!”他一怔,道:“你是来取包的?”佳萍笑道:“取包,也看看路路,她好了吗?”他惘然若失,但又笑道:“好了!”顿了顿又道:“看你脸色不好,别是被路路传染了,可别前仆后继!”他说完自己先笑了,佳萍竟有些生气,瞪眼道:“别胡说!”他一愣。她立刻不理他了,走到路路房间里。他忽然笑了,她的这种口气倒也很可爱。
路路已经大好了,不过还是要被迫躺在床上休养。她一见佳萍,立刻从床上蹦起来,又拉住她的手,叫道:“爸爸你可以走了,有沈老师陪我了!”她虽然小,却是极有心的,刚才听见孙明连接了几个电话。
孙明进来了,也靠到床前,笑道:“爸爸今天哪里也不去,只陪着你!”佳萍的脸立刻涨红了,她听着这话总有些意味,他又离她这样近,就不怕路路看见,可又不能推开他,路路正握着她的手,她又不好走掉。她正窘急了,路路忽然松开她的手,把手探到孙明口袋里去,道:“爸爸,我要吃糖!”孙明从另一只口袋里掏出一块,剥开了送到她嘴边,路路那只手却不拿出来,在口袋里做出各种形状,又笑一会儿,才张开嘴噙住那颗糖。佳萍已经离到一边,她觉得这副画面很有一种情味。
路路吃了,又要喝水,佳萍去倒,壶却是空的,她又到厨房去烧。片刻,孙明跟过来站在她身后,那火苗往外一舔一舔的,她的心立刻狂跳起来。他的手臂从背后缠绕上来,她躲开了,低声道:“别闹!”路路忽然叫“爸爸”,他应了一声,笑着走了。一会儿,她把水端过去,孙明坐在椅子上看报,路路却已在床上四仰八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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