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风刀客远远略去的身影,妫离等人立于院中,皆是沉默,过了许久,妫越方才开口道:“这人是跟着红莲观一起来的。”
“红莲观?”妫离闻言不禁皱眉,“这个孔之然门徒,啊,师兄建的道观?他们来干嘛?”
“自然是为皇帝贺寿。”妫越看了妫离一眼,缓缓开口道,“不仅是红莲观,还有白莲书院,甚至东边的大禅寺、西边的大悟寺、南边的大僧寺,也都请来了,今天上朝时,皇帝特令礼部,安排他们在周都这一段时间的衣食住行,唉,没想到,这风刀客会先来我妫家如此胡作非为。”
“原来如此。”妫离暗自点头,眼光却悄悄瞥向了老黄一眼,见他听到大禅寺等几处寺名时,神情似有动容,心知妫越的话牵动了他心中往事,便又开口道:“只是不知这风刀客在我妫家吃了这个暗亏,回去了之后,若是让红莲观的其他人知道了,会不会卷土重来,找我妫家的麻烦。”
“离儿多虑了。”妫越摇了摇头道,“就风刀客那个秉性,回去了会不会说这件事都不一定,还带人回来?并且红莲观的那些道士都崇尚道法自然、清静无为,并不都像这疯子一般,此事是风刀客先来我妫家闹事,他们红莲观不占理,回来作甚。”
“更何况,哼。”妫越突地一笑,一副成竹在胸之状,“这里是周都,是我妫家,不是他红莲观,你猜风刀客刚才为什么走了,别说他们不来,就是来了,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妫离闻言,想了想那风刀客刚刚的表现,心中猛然有了一个猜测,能让一个即将突破到先天之上的高手如临大敌,甚至连跑都不敢跑,这是什么样的境界?而妫越又不可能有这样的境界...
“爷爷,咱妫家...”妫离刚欲开口,便见妫越一挥手止住了自己要说的话:“不用多想,离儿,我们妫家能在这诸国之中历经千年而屹立不倒,那是有原因的。”
妫离听了,心中明白了自己的妫家也并不像表面上一样简单,却又不仅笑了:“那爷爷,要是这么说...这个,家里允许我惹多大的事啊。”
“嗯。”妫越闻言不禁哑然,怔了片刻,方才佯做怒意喝道:“滚蛋,小兔崽子,知道了家里的底细,就为了能出去惹事的时候有个数?败家子,我要告诉你咱妫家天下第一,你是不是就要上天了!”
“那也行啊。”妫离笑道。
“滚蛋。”妫越白了妫离一眼,突地又道,“你外公和你舅舅明天就要到了,另外你龙家二爷也是明天来,就住在咱们妫府,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见妫越突有些吞吐,妫离不禁疑惑道。
“咳咳。”妫越干咳了两声,方才道:“他可能,把你那个指腹为婚的媳妇带来了。”
“什么?”听到这个消息,妫离顿时睁大了眼睛:“真有个媳妇?”
“你这小子。”见妫离如此发问,妫越不禁一皱眉:“感情你之前一直以为我糊弄你呢?”
“唉。”见妫离仍然只是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妫越不禁叹了口气,“这也是龙家家主龙泛海的嫡孙女,学名龙熙儿,只比你小几天罢了,龙家也是世家大族,其女自然也是大家闺秀,听闻龙熙儿还是容貌无双,不会辱没了我妫家的。”
“更何况,我两家也算世交。”见妫离还欲开口,妫越又道,“你爹和龙泛海之子龙啸林也是八拜之交,这也算是你爹的遗命、遗愿啊。”
“唉。”听到妫越这么说,妫离也只能叹了口气,没在说什么。
“还有,这龙泛云带着龙熙儿前来,其实也是事先告知我了的。”妫越抚须道,“其实,刚才那疯子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我也曾经想过,若是十五年前,我真的以手上兵力胁迫皇帝,他是不是就不敢对你爹过分逼迫了,你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唉,人呐,有时确实是人善人欺,我妫家的獠牙,也是应该露出来一点了。”
“爷爷你是想借此事展露妫家的关系势力?”妫越想了想道,“若是皇帝确实因此对我妫家的顾虑多了一分,从而不敢再行逼迫倒还好,可若是他感到了威胁,从而狗急跳墙,直接…”
“唉。”妫越摇了摇头:“那就要看我们的大周皇帝怎么想的了,希望他能明白吧,我妫家,何曾对这天下有半分觊觎之心啊。”
见妫越如此说,妫离一时也是无言,看了看似有所思的妫越,又撇了老黄一眼,还是问道:“爷爷,您说的那几个寺庙,都来了哪几个和尚啊?”
“嗯?”没想到妫离突有此问,妫越略一思索道:“大悟寺来的是他们的主持,无意禅师,至于大僧寺和大禅寺来的,不过是几个长老罢了,怎么了?”
“哦,原来有个主持。”妫离闻言点了点头,笑道,“没事爷爷,我就问问。”
“你小子。”妫越摇了摇头,“这周都人渐渐多了,渐渐热闹起来了,也快到了多事之秋了,虽然我知道你小子有本事,可也不能出去孟浪胡为,一定要小心为上。”
见妫越如此说,妫离也只能是一拱手道:“是,孙儿明白。”
…
入夜后,妫离一把推开了老黄的房门,见他果真如自己猜测一般并未入睡,而是坐在桌边静静地望着油灯出神,不禁微笑着摇了摇头,轻咳了两声。
“嗯。”听到了动静,老黄猛地一抬头,见是妫离,连忙起身道:“先生。”
妫离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老黄坐下,自己也随之坐在了桌边,笑着问道:“还没睡啊?”
“这…”老黄低着头,略一迟疑,方才道:“先生知道我为何没睡。”
“呵呵,睡不着吧。”妫离笑道,随之,却也感觉自己这两句废话有些多余,便直接道:“老黄,听说这大禅寺、大悟寺、大僧寺与你们那大觉寺本是同源?”
“不错。”老黄点头道,“这四座寺庙都是六百年前的觉悟禅师所建,四座寺庙亦是恰好遍布这诸国的东南西北,历经几百年,甚至挺过了诸国战乱也未曾毁坏,没想到,没想到…”
说着,老黄似有了一些伤感:“没想到我大觉寺竟一朝之间为人所灭,只剩下了我一人,堪称香火不保啊。”
见老黄突然如此,妫离也只能是一声叹息,道:“好了,明天接待了客人,我便先和你去见见大悟寺的那个无意主持。”
老黄一听,却是急道:“嗯,先生这是为何?这无意禅师按辈分就是我师傅无真禅师的师弟,我们现在就可以去啊。”
“急什么。”妫离道,“这见,也是要讲方法的,更何况,这无意禅师认识你吗?”
老黄闻言摇了摇头:“不认识。”
“那就对了。”妫离一拍手道,“人家都不认识你,你去了能说什么?你是大觉寺唯一一个活口了,大觉寺被人灭了,请师叔为我们报仇?”
“这…”老黄闻言不禁一阵语塞,“不该这么说吗?”
“哼。”妫离冷笑一声,道:“老黄,这几年来,我们训练明楼,也收集过这几个寺庙的消息情况,你可曾听过他们有丝毫要为大觉寺寻找凶手、报仇雪恨的消息?”
“这…”老黄低下了头,“这几年来,确实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那我再问你,你说你大觉寺被灭的原因是什么?”
“不知道。”老黄依然只是摇了摇头。
“你这几座寺庙同根同源。”妫离缓缓道,“又有道是不看僧面看佛面,难道那些凶手行凶时,就不怕剩下的这三家回来寻仇,你说过你大觉寺有三个先天之上的太上长老,仅你一家大觉寺就有三个先天之上了,更何况是剩下三家联手,难道他们就不怕?还是说他们真的相信你们出家人不会杀生?”
“这…”听了妫离所言,老黄一时间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方才道:“先生,你的意思是…这剩下的三家联合凶手…”
“不。”妫离一摆手道,“我并没有什么意思,也许这只是因为你们分隔太远,太久没联系,关系淡了,也许这只是他们暗中探查了,而我们不知道,我们现在说的,不过都是猜测罢了。”
“我说这些的意思不过是想告诉你,在不明确事情真相之前,不能轻举妄动,真的贸然行事,若是出了什么事情,反而会不好收拾。”
“一切,都要等我们见了一些人,了解的事情更多了,了解的信息更多了,才能做出判断。”
“我说过帮你报仇,就一定会帮你报仇,你,可还信我?”
听到妫离如此说,老黄也只能点头道:“是,先生。”
“如果我不来。”妫离突然向前探身,直直地贴近了与老黄的距离,“现在你恐怕已经出门,站在了无意的面前了吧。”
老黄闻言,却没有否认,只是低下头轻轻一笑,却又似乎想起了什么,突地抬头问道:“那先生,为什么我们要明天之后去见?”
“我说了,见,是要讲究方法的。”妫离笑道,“更何况,明天家里就来人了,人多了好啊。”
“人多了好?”老黄顿时又是不解,皱眉问道:“哪好?”
“呵呵。”妫离眯眼一笑,“人多了,热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