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兰,你永远是我左二把心中的好女人。”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哄我了?”
“我这哪是哄你?我这是说得真话。再说,女人得经常哄着点儿。得哄得她高兴才行。”
“我不要你哄。”
“你不要我哄,难道还要哪个男人来哄不成!”
“你呀,真该打!人家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原来以为你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会做出小女人这种小心眼的样子。我原以为你是个宽宏大量的女人。”
“女人再宽宏大量,也不会宽宏到让自己的男人去找其他女人。如果男人宽宏大量,宽宏到让自己的妻子去找别的男人的话,那算什么事?”
“绝对不可以。”
“这不结了。”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会做到真正的宽宏大量,其实,所表现出的一点容忍,只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是其骗自己的心的。爱情的眼里,揉不得沙子。”
“爱人的心是玻璃做的,既是脆的,又是透明的。”
“好好,我相信你。但请你也相信我。”
一开始,左二把还吃不透翠兰心中所想,如今一听这话,才知道她为何凄楚,为何说出这样的话,于是,心中一惊,又觉得张翠兰不是那种小心眼的女人。
转念一想,女人再怎么心量宽大,毕竟是女人,再说,女人拈花吃醋,永远自有她的道理。左二把感觉自己以前完全不了解女人,现在只能是一点一点了解女人,他觉得这种女人心眼要小起来,比心眼小的女人心眼更小。以前是自己看错了她,不是看错,是感觉错了。
其实,所有的女人都小心眼。就看这种小心眼看用在什么地方。
左二把笑笑,说,“也不一定。不过,你的夫君,每日里风里来,雨里去,对这个倒也没留过意。”
张翠兰便不说话。淡淡的。
“你这是怎么了?也不理我。”左二把由不得没话找话。
“……”但张翠兰就是绷着脸,拧着性子不理他。
“你越不理我的样子越可爱。你越不理我,我越想你。你越不理我,等我走了,你越想我想得厉害。不信你试试。”
左二把越没话找话,越想亲近张翠兰。
“我就不信。”张翠兰越淡淡的,故意冷着他,不理他。
“哦,我明白了,其实,你越不想理我,其实,你越喜欢我,越不想让我走,越不想让我回苏州去?是不是?”
左二把开始明白了:女人对他的一份爱,一份情,全藏在这淡淡里。
“左二把,你这个天煞的,我恨你,我恨你。”
张翠兰越是淡淡的,左二把心里越有一种渴望,一种寻求温暖的饥渴感,成婚让他在做人上成熟了。
时隔半年,现在,对新婚之日那种激情,那种澎湃,那种刻骨铭心的肌肤之亲,那种深入骨髓的男欢女爱,那种从未有过的人生体验,更加强烈,更加饥渴,比未成婚之前尤甚!这种感觉越强烈,他就对张翠兰,越思念,越依赖,越感激,越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张翠兰未去苏州时,左二把人多的时候不想她,做事的时候不想她,大白天的时候不想她,就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她,想得他浑身燥热浑身难受,不知是心里难受,还是身体难受,反正是个难受,从里到外,那儿都难受的那种难受。第二天,紧张的做事又冲淡了这种感觉。到了晚上,前天晚上的难受在继续,是难受基础上的难受,是添了一层难受的难受,是更加说不清道不明的难受。有一阵子,左二把就是这么过来的。他感觉思念是幸福里混杂着煎熬,煎熬里微微隐藏着忧伤,忧伤里透出的全着空虚,空虚夹杂着莫名的火气和失落。这种感觉不能对任何人说,只能自己默默承受,静静忍耐。可是,这种感觉,左二把不知要忍受到什么时候。他觉得,在某一刻,他会爆发,会爆炸,会掀翻整个房顶,会……后来,他盼家信,但家信来的不是很多。因为路途遥远,交通不便,加上,在家里,在故乡,可能都是些零零碎碎的日子,不像他在这里是大块大块的思念化成的煎熬。偶有一封两封的家信,也是母亲说家里的事多,很少提到张翠兰,即使提到了,也就那么一两句。自己想借写信,写写对她的思念,可又不敢太明显,太露骨,越是想越不敢写,越不敢写越想得深。后来写回信,他连张翠兰三个字或女人、媳妇之类的话都不敢写,怕一写,就捅破自己的难受,怕自己的隐秘心事被别人窥察,怕自己浓浓一腔心事涌喷在纸上,湿透纸背。有一阵子,左二把想张翠兰,她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她的娇俏的面容,走路的姿势,她的天足,她浮在脸上的几粒麻子,她做家务的一弯腰一举手一投足,都能想到;后来又一阵子,左二把想张翠兰,想得面容都想不起来了,她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变得遥远,变得鸡零狗碎,变得叫人不可捉摸,变得奇幻不定,像影子一样飘移虚幻在他面前。特别到了晚上做梦时,不是“赛仙姑”的身子,就是“山东一枝花”孙二娘的多情,不是小时候教他练功娘的影子,就是义母戴玉镯子的洁白臂腕。总之,梦中的这些都不能构成张翠兰,是他强烈的思念把张翠赶跑了,溶化了,揉碎了,吞没了。
后为,张翠兰被义父义母接到了苏州,缓解了左二把很大的思念。可是,他真正是风里来,雨里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有三百天在路上奔波,在外谋生,夫妻之间,真正是聚少离多,翠兰又刚刚坐完月子,那种感觉格外新奇。
现在,自己就站在张翠兰的身边,张翠兰也站在自己的眼前,那种强烈的思念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又一下子无遮无拦地涌堵在面前。张翠兰就真切地坐在眼前,比新婚时还要真切,乌黑发亮的头发,赛如刀裁的鬓,脸上的几粒麻子,原先被蝴蝶妊娠斑深深浅浅地托着,现在,养得白胖许多,脸虽然大而圆,却低垂着,倒显出一种别有的妩媚和羞涩,胸脯剧烈地起伏着……
“……这就是与自己风雨同舟朝夕相伴相伴人生路的另一半吗?”
“不是她又是谁呢?”
“……这就是自己身在千里之外,曾日思夜想所有女人真实的叠加,也许,只有她才是最真实的。其实,只有她才是真实的。”
“可不是呢。翠兰才是一切的真实,关起门来,是我的一半天呢。”
……左二把再也忍不住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轻轻地把她放倒在炕上。
“夫君——”这也是张翠兰日思夜想所期待的。
左二把简直激情澎湃。
张翠兰下意识地两手护住一边的孩子,断断续续地说,“轻点……,当家的,别惊着……咱的大胖小子……”
一句话提醒了左二把,他看看熟睡的孩子,听着他均匀的呼吸,轻轻抚着翠兰,说,“左家真是积了阴德了,让俺娶了你。”
张翠兰说,“你不是嫌俺天足吗?义父义母不是要在那边,还要再给你娶房江南小女人吗?……”
左二把手不停歇,整个身体都不停歇,一边大动,嘴里一边含糊着说:
“那是在那里,……那是以前,现在,谁……都比不上你,……美!美……老天爷啊,……你再给俺生个大胖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