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时,茶喝了一泡又一泡,大家伙儿也歇了一阵,太阳已经扭着身子,想要打道回府呢。
阳光透过窗格子,拉了长长的斜影在屋里。细小的灰尘幻烁着耀眼的光芒,做尽情的舞蹈。
这左家练功场子上的大戏,才刚刚拉开。
都是耍拳练功之人,禁不住都想露两手,想棋逢对手地比试一番,既增加情感情谊,又能切磋技艺,为两全其美之事。
贺玉早就抓住了人们这一心理,所以,在开饭时,就宣布说有好戏在后头等着呢。人们早就知道,前来的都是高手,既然是左氏兄弟们请来的,他们自然不会让这些高手们就这样白白折回家去。
昌隆镖局——文水分号,一块木制的匾额,已经挂在高高的门楣上了。正中是绿漆阴文深雕“昌隆镖局”,下面一行小字“文水分号”。这是名正言顺的练家子练功场所了。
左家大院人声沸腾,笑声、喝彩声不绝于耳。
左二把站在人场子中央,抱拳转了个圈子,说,“左家世代习武,声威品端,德长仁爱。蒙众位抬爱,二把在苏州走镖多年,不曾为家乡做过什么。早就意欲在文水设一分号——‘昌隆镖局太原府文水分号’。今天,请了祁县、太谷、平遥、榆次、汾阳等各大商家与大大小小的镖局总管,与其说是为昌隆镖局文水分号挂牌,莫如说是晋中商镖各路英雄、翘楚相聚首。——俗话说,人抬人红,人捧人高,在下左二把请大家一为做个见证,二为高兴高兴。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接下来,还要请诸位关照一二。”
“左师傅,莫要再谦虚了。”
“左师傅,早就想一睹左氏绵掌和弹腿了,能否露一两手,让大家伙儿也开开眼?一睹你们兄弟三人的风采?”
在座的各路商家、镖商等都佩服左家的名望和弹腿功夫,听了左二把的话,都高兴地鼓起掌来。
“好啊,那就让二把为大家献献丑。”
只见前台就坐的,有左老夫人,还有戴二闾、王正卿等人。
左老夫人虽为女流,却是内家拳高手,她神采奕然坐在当中,张德茂夫妇一为左二把的分号成立,二为拜望左老夫人,不远千里,不辞辛苦,来到文水,左老夫人高兴,拉着他们二位坐了前台上首,他们要看看年轻人如何比试武功,抓抓手。左二把甚觉脸上有光,左家兄弟自然不敢怠慢,自然安排其挨了左老夫人坐了上座。周一枪与曲老三一左一右坐在张德茂与张夫人身后。
左二把大步走到人围子中央,将张德茂介绍给众人,最后拉着一位年近花甲的老人和年轻后生,说,“今天,我们更荣幸地是请到了祁县三星镖局的戴二闾,平遥的王正卿——他们两位,自然也是要为大家露上两手的呢。”
戴二闾老先生和王正卿都站起来,跟大家招手。
人群中发出了一阵“噢”的仰慕之声。
左二把请二位坐下,走到场子当中,抱拳朗声说道,“为助诸位雅兴,不才二把献上左氏十路弹腿,请行家指教——”
“好——”人们早就想一睹为快了。
左二把演了一套左氏十路弹腿。
只见左二把“长拳用的短打手,江湖路上走一走。打遍天下无敌手,人人才知弹腿功”。
头弹起连腿,二弹十字腿,三弹劈砸腿,四弹撑磨腿,五弹叉权腿,六弹搂打腿,七弹搂砍腿,八弹千手腿,九弹拥铁腿,十弹起踺腿。身形相随,上下翻飞,四面防顾,八方照应,行如流水,动似游龙,静如山岳,稳如磐石。手似两扇门,全靠腿打人。功夫全在腿上,发腿疾速,劲道脆弹。
“左氏弹腿,真正是名不虚传哪!”
众人啧啧称赞。
“戴老先生是威震武林的心意拳名家,人称‘神拳戴’。他老人家身怀绝技,却从不轻意示人。今天,大家要不要一睹老先生的拿手绝招啊?”打完十路弹腿,左二把走到戴二闾身侧,高兴地邀他打一套心意拳。
“哦,戴老先生,来一个,来一个。”
“戴老先生,给我们这些晚辈露一两手。”
众人欢呼,自然不能放过今天这个绝好的机会。
“好吧,既然如此,那戴某就献丑了。”
戴二闾露出自家的拿手本领和绝招,只见戴二闾身体似被拧紧的麻绳,以腰带动,脚踏头顶,挨着何处何处发,浑身是手不是手,处处出手皆是手;身形赛如旋转的螺旋,发出的劲如断弓一样往回钩,直进直出,打中护中,虎扑按劲,手起如抽,手落如钩;去意身法好似卷地风,沾胸纵力,风卷墙根,截劲回卷,贴身打人。
“哦,真不亏是戴家拳,十足的崩劲儿,叫人防不胜不防。”
一套拳打下来,戴二闾不急不喘,博得阵阵喝彩。
“平遥‘神面王’王正卿先生,一杆长枪舞得是神出鬼没。大家能不开开眼界吗?”左二把送戴老先生回座,请起王正卿,对众人说。
“王师傅,就请您为大家伙儿来一套王氏长枪吧。”
众人再次欢呼。
“好吧,那我王正卿就为大家来一套王家枪。”
王正卿给大家表演了一套王家枪,看得人们眼花缭乱,简直惊呆了。只见王正卿:枪身相仿,电闪一般,横风扫月,双手托天,怀中抱月,二郎担山。出枪不是一下,而是连续快速几下,真像梅花朵朵,神出鬼没,变化无穷。有诗为证:
怪蟒出洞吐寒光,招招致命采众长;
按头推攥斜身刺,独蛟戏水最难防;
乌龙绞尾横抢扫,反手拌杆砸顶梁;
转尾摇头挥血挡,蜻蜓点水鬼神忙;
霸王甩枪回身打,王一枪来美名扬。
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梦似醒,欢呼雀跃起来。有几位年轻小子径直跑过去,紧紧抱住了王一枪,要向他学枪,拜他为师。
“王师傅,我也是学枪的,您教我吧。”
“王师傅,来我们这儿教枪法吧,我们想向您学习呢。”
“王师傅,您这枪法是怎么练成的?”
“左师傅,您这儿的练武氛围正是好,孩子们学习武功的积极性正是高。不愧为武术之乡。”
有些小后生拖住王正卿不放。这种情形,令周一枪很是不服气。他暗暗鼓了一口气,就是想找机会与王正卿比试比试,看谁的枪耍得好。
贺玉今日一扫酸腐气,打扮得精干十足,他走到场子中央,拱手示意,说,“三位英雄皆武功盖世,难得的当代翘楚,列位想想,你们之间能否搭点什么瓜葛?”
“来点瓜葛?”
“对呀。人越磨越亲,越打越热,越走越近。”
“贺秀才的意思是——”
“要我说,戴家手,左家腿,王家枪,看起来挺不一般。你们三人既然如此义气相投,又都是练家子,还都经营着镖局,何不义结金兰,拜为异性兄弟?”
贺玉灵机一动,对戴二闾、左二把、王正卿三人提议道。
“鄙人倒是十分乐意,只是别假借了戴兄与王老弟的威我。”
左二把谦虚地说。
“什么假借不假借,什么威名不威名,大家都在江湖上走,都为混得一口饭吃,都要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先做好人,然后才能做好事。如果你们两个不介意,我看咱们就像苏州镖业联盟大会一样,也有个组织,我看挺好的。”
戴二闾与王正卿皆为血性汉子,自然声气相通,点头同意。戴二闾之所以提出这个意见,是张德茂将苏州那边的这种组织介绍给了他。他由此提议,“成立个镖业组织,也挺及时,也很必要。”
“好,我同意。”左二把立即附议。
“好,我也同意。”王正卿也附议。
“这就对了,我们三位不仅义结金兰,而且还要成立一个镖业联盟,把从镖者组织起来,反对欺行霸市,反对不公平竞争。”
“好,那咱就以茶代酒,先说义结金兰之事!来,就让我这个穷秀才为三位做个见证吧。”贺玉为他们各捧一杯茶。
三人义气相投,缘法相对,都一致表示同意,接过茶,跪在庭院当中,遂结为异姓兄弟。
戴二闾年最长,是为老大;左二把居中,王正卿最小。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道古师古的人心在中间。我戴二闾、左二把、王正卿三人,同为练家子,同侍镖行,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祈求苍天见证我们三人兄弟般的情义。”
三人对着天地磕了头,又互相敬对方。从此三生石上,多了三位好兄弟,他们一起浪迹江湖,成了享誉中华大地的“华北三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