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间,最叫人头疼的事情是,纸里包不住火,左二把与芷蕙的事,先是被申豹子知晓。
“怎么样,咱们两个之间,是不是应该有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申豹子拦住左二把。
“我不明白申兄的意思。如果是因为芷蕙的事,那么,我愿意与你决斗。”
“你要真这么说,那我就先去问问芷蕙姑娘吧。如果她要愿意我的话,那我再跟你决斗不迟。如果人家不愿意我,我这是剃头条子一头热,我就是跟你决斗了,那有何益处。到头来,强扭的瓜不甜。”
可苏州地面上,市井街里,已经传开了左二把与申豹子为一个女人决斗的消息。普通市民太需要这样的新闻了,这多少能为他们增加点乐趣,要不然,这日子过得一点滋味都没有。
“这可有一场好戏看了,两个男人为了抢夺一个女人,还不知闹得天翻地覆,还不知谁打倒谁,打出人命关天来呢。”
“对,让打吧,为了芷蕙姑娘,值!”
苏州地面的人都以为申豹子会找左二把算账,从表面看来,是左二把抢走了申豹子的心上人。几乎所有人都等着看一场好戏,两个男人,为争一个戏子,为争一个绝色美女,而大打出手,那将是多么有趣,多么叫人兴奋之事!
想不到的是申豹子极其理智。他首先找到芷蕙,问她:“你是愿意跟左二把,还是愿意跟我申豹子?”
这时的芷蕙,就怕给左二把惹是非,她挺身而出,说,“申壮士,这么多年,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如果我要选择你的话,岂不是早跟了你了,为何要等到现在?”
申豹子哑口无言。
芷蕙姑娘说,“你知道我为何要跟左公,而没有选择你吗?再说,你看我像跟了左公的人吗?我是嫁给他做二房了?还是做小妾了?我们只是红颜知己而已。”
申豹子耸耸肩,说,“好吧,你就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好让我死了这条心。”
芷蕙姑娘说,“左公身上有一种英雄气,你没有;左公身上有为国为民解忧解愁之心,你不是没有,而是缺乏不够。一个男人如果生而为男人,不能为他的国家,为他的民众,为他受苦受难的民众,不能有很强的英雄气,如何折服得像我这等漂泊江湖,游走红尘已久女人的心!”
申豹子低头,沉思不语。他还能再说什么。
芷蕙姑娘说,“听说你要跟他决斗?那好,你先来赢我吧,省得你们二人之间有个伤亡,我一个小女子,担当不起那些唾我的口水,也不想担一个红颜祸水的骂名。不管身前还是身后,骂名滚滚而起,那算什么人!”
“你让我赢你?我怎么赢你?”申豹子有些好奇这个奇女子。
“赢我会不会为你与左公决斗而先了结自己!”芷蕙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令人心头一震。
“左公,听听吧,你赢了,一个女人能为你这样,我申豹子还有什么颜面,在这里跟你争她抢她!我喜欢她,却尊重她,所以,直到今日,我依然尊重她的选择!”申豹子长叹一声,大叫,“拿酒来。左公,咱俩痛痛快喝一场,为你赢而醉!”
那一天,左二把真的与申豹子大醉不归。
自此以后,左二把与申豹子不仅没有翻脸,更没有决斗,而是成了更好的朋友。而世面上,不知怎样,说申豹子与左二把因为芷蕙姑娘决斗的消息满天飞。简直有唯恐天下不乱之意。而芷蕙姑娘呢,她明明知道申豹子这么多年,对她一往情深,她这样做,真是愧疚自己对他一片深情厚谊。出于这点,她不仅时时事事避让着申豹子,以还欠他之情,而且始终不愿意明正言顺跟左二把回昌隆镖局。或许,芷蕙姑娘自有她生而为女人为妾的一番道理。
男人与男人毕竟还有一份豪气,而女人对女人呢,是否能温柔相对,理解相随呢!
“其实,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戏不好看,不如女人与女人之间的戏好看。”
“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希望那昌隆镖局的镖头女人与这不食烟火的芷蕙姑娘对决一场吗?”
“那是,如果两个女人能对决一场,那更有的戏看了。”
世上哪有不漏缝的墙。
不知怎么回事,张翠兰终于知道了左二把与芷蕙多年的情谊,而且还知道他已在外面置了房舍,金屋藏娇。一开始,张翠兰痛不欲生,好像自己的心被人摘去了似的。她恨不能一刀宰了左二把,看看炕上睡着的两个儿子,一个个虎头虎脑,眉宇之间,活脱脱一个个左二把与自己的前世来生。无数个日夜,她咽不下这口气,左二把不是没有答应过她,此生此世,只爱她一个人,只有她一个就够了。可是,现在,竟有一个绝色美女来跟她争自己的夫君。这怎么得了!
那时候住在苏州的张翠兰心里苦,心间痛,但她不声张,先是给家里的婆婆写了封信,想听听她老人家对此事的看法。但令她失望的是,迟迟等不来婆婆的回信,一个夜半时分,她猛然醒来,突然顿悟,婆婆不给她写回信,是让她自己来解开自己心上这个结,他们小夫妻之间的事,由他们自己来解决。左二把呢,又出镖去了。他如果在跟前,会又是怎样一幅惺惺作态!又将怎样对她做出解释!
难道张翠兰能问张氏夫妇去吗?这件事,他们能不知道吗?不可能,他们早就想拿根细细的线,拴住左二把的心了。如果她要大闹,不仅于二把不利,反而他们会笑话她这个不知轻重的女人,是何等愚蠢,何等不知事!
“闹?不行不行。那样的话,就是自己说的,太愚蠢了。”
“不闹?可这样的话,太窝心了。”
“我是不是应该多想想二把,想想那个姑娘,想想义父义母的心情?而不是一味地想自己的感受!”
“我是不是应该把这些痛苦都全部释放出来?如何释放?我不能只憋在自己的心里。”
多少个夜晚的辗转反侧,多少次痛哭流涕,张翠兰终于明白了,左二把的难处,夹在亲情与义情之间,想想那个小女子也是颇多难处,没有名份,没有任何欲求,一定是委屈求全了。自己作为正妻,作为一个有理者,如果不能理解所有人,如果不能对此事做出一个妥善而贴切的态度,那将置所有人于尴尬境地。
最后,张翠兰痛定思痛,她以一颗善良之心,将所有苦痛一个人承担,都装在一心房里发酵,让它们重新生长出一种叫菩提的东西,宽佑任何人,理解所有人,善待一切良善人!
在一个温暖明媚的春日,她让张夫人陪着她,去那个小宅子里看了一回芷蕙姑娘,不巧的是芷蕙姑娘正在生病,见她身体单薄如此,人又善良之至,孤苦无依,不要说左二把,就是张翠兰也心生怜悯,不由得视她为姐妹,精心照料她。
见张翠兰如此宽厚,如此真诚,芷蕙感动得热泪盈眶,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管怎么说,她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
“等你病好以后,我就会把你接到府上。”
当听到张翠兰要她等病好后,以妾的身份跟她一起住进昌隆镖局,芷蕙姑娘摇摇头,说,“我与左公看似夫妻,其实更多是知己,是我有意于他,委身于他,而又有求于他。”
“为何?你不愿意有个名份吗?”
“不,我不要那些虚假的东西。我只要现世的一点温存。”
芷蕙姑娘便将自己的身世,简单地说与张翠兰听。
翠兰听了她的身世,不由得更加理解她,疼爱她了。
就这样,左二把的日子,显出少有的明媚与鲜亮。他出镖在外,自然心无旁鹜,心地坦荡,正气浩然!
一个温柔了岁月,一个明艳了时光,两个女人陪伴他,迎来了镖涯路上,前所未有的辉煌与巅峰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