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观看武斗公孙轨突然眼前一闪,徐婉也蹙眉看着那个在场中的壮硕男人。
男人一如其他参加武斗的人一样,赤裸着上身,肌肉结实,线条分明,可是那张脸上却写满了淡漠,徐婉对这张脸还是有印象的。
“那个男人不是之前跟着那个叫......对了,叫马茕的湖堂主吗?“徐婉思索道:”他怎么也来参加厝桑节的武斗啊?他现在不是接任了马茕的位置,做了湖堂主吗?“
“没错,就是刺头。”公孙轨勾唇笑道:“谁又规定了咱们玄机道的湖堂主不能参与厝桑节呢?”
徐婉看他笑得意味深长,探究的眯眼道:“你是不是也太看重这个叫刺头的人了?你就不怕他是第二个蛮戽?”
言下之意自是明白了刺头若是进入三甲,进入朝堂几乎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了。那么公孙轨不反对他这样的举动,难道是默认了湖堂主进入政堂?还是说打算让这个刺头身兼政湖两堂?
“呵呵呵呵,若他有这个能耐和野心,也不是坏事。放心吧,只等着看就好。”公孙轨爽朗道。
徐婉看着场中的打斗,心里暗道:难怪那个马茕会将这个叫刺头的年轻人留在身边,上次只是打了个照面,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只道是公孙轨临时拉个人接了湖堂主的位置稳定军心罢了。
现在看到他在场上拳拳生风,闪躲腾挪的架势,应该修为不低!
场上叫好声一片,可见场面激动人心。
突然,与刺头对打的壮汉一个弯身,冲着刺头腹部就卯足了劲儿顶了上去。
看得徐婉也不由揪心了一下,毕竟刺头好歹也是她玄机道的人。
只见刺头眸光一闪,侧身、伸出长臂,一把将那人伸过来的头颅禁锢在自己臂弯内。
动作行云流水,敏捷,完全看不出与他壮硕的身体有一点儿违和感。
而被制住的壮汉也不含糊,双手成拳用力击打在刺头的两肋侧下方和腹部,双脚用力一蹬,整个人向上翻起,冲击得刺头连连向后退了三步!手上的力道却纹丝未动,反而更加用力。
徐婉一方面担心刺头抵不住那人的拳头,另一方面又担心那人会被刺头活活掐死。
而那人也确实慢慢放弃了对刺头的攻击,整个面上通红,脖颈处的肌肉暴起!
“不会闹出人命吧?”徐婉担心道,好歹是条活生生的人命。
“也许吧……”公孙轨平静道:“据说昨天下午三十八场共计七十六人参加武斗,重伤十二人,丧命的就有四人。”
徐婉皱眉,昨天她晕倒回去了,所以没有机会见识当时的惨烈。
刚刚前两场也都打的平平,所以不觉得什么。
现在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的生命正在一点点被剥夺,这……还是第一次!她突然想起了淙淙当时被杀死的场景……
猛然间一声声咚咚咚急促的鼓声,双方的僵持已经进入倒计时。
徐婉瞪大眼睛,纤细的手指不自觉攥紧。
公孙轨撇了一眼那双握成拳的小手,伸出大掌牵过来,一根一根的掰开葱白的指头。
徐婉侧头,看到公孙轨低着头认真的掰着自己的手指,不由一愣,嘴角不禁勾起,自觉的松开手。
公孙轨抬眸,正瞧见徐婉面纱外露出的两只笑眼,回了一个微笑道:“不忍心?”
徐婉闻言,敛了三分笑意点了点头道:“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是剑灵……”
“剑灵怎么了?难道就该杀戮成性?”公孙轨柔声打断道:“婉婉要知道,正与邪其实只有一念之间。为道义和信仰而杀戮,与为权欲和私念而杀戮自然不同。”
顿了顿又道:“如果刺头杀了他,你会作何感想?”
徐婉的手指虽然已经松开,可是心跳还是控制不住随着那紧凑的鼓声起伏,盯着场中已经开始面色青紫,开始翻白眼儿的壮汉蹙眉问:“他……如果不杀那人,能赢吧?”
公孙轨不语,想想后点了点头:“刺头只需保持遏制的状态,让对方没有反驳之力,鼓声停了,他也就赢了。”
徐婉舒展了眉头,俯视着场内冷声道:“那他就是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
公孙轨又点了点头,眼睛冷冷的盯着场中依旧面无表情的刺头……
“时间到——”场中执事唱和道。
随着这一声唱和,刺头松开了钳制对方的手臂,那人也软绵绵的轰然倒地……
“编号四十三号刺头获胜——”执事继续唱道,招手便有四个壮汉将躺在地上的人抬了下去。(抽号比斗,所以不是我数学学得不好呦。)
“怎么样?还活着吗?”徐婉身子微微前倾小声道。
“很难了,缺氧时间太久,除非他练过闭气。”公孙轨摇摇头道。
徐婉面纱下的唇被轻轻咬住,良久道:“为什么……为什么玄机道的政湖两堂会是这个样子?”
公孙轨怅然道:“世间的权欲斗争也好,江湖纷争也罢,都会慢慢磨灭一个人本来的样子……有人叫这为成长。可是殊不知这样的成长,从来不是以泯灭良善为代价的。”
“小轨,你是不是知道刺头的事?”徐婉片头看着公孙轨,全然不理会刺头的离场,和新一场武斗的开始。
“婉婉想知道?”公孙轨笑看着徐婉问道。
见徐婉点点头,想了想幽幽道:“他……也是个苦命的人,算是被桓瑟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不过他只知道他的救命恩人要他无条件服从我,并不知道那人就是桓瑟。”
见徐婉疑惑,笑道:“你好像忘了桓瑟会幻化变换的事情了吧?”
徐婉撇嘴:“我八百年前见到的桓瑟就是这个样子……”
公孙轨笑道:“平时他都是这个样子,似乎还挺喜欢这个样子。只不过当时他来斗创国有要务在身,所以幻化成了另一个人。”
“难怪刺头对你还是挺恭敬的,对了,他怎么会落到死人堆里的?”徐婉问道。
公孙轨望向帝君的方向道:“因为有人灭了他全家……”
徐婉顺着他的眼睛看过去,不禁皱眉,想了好久才缓缓道:“难道……他要通过厝桑节去报仇?”
“诶,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至少与他对手的人是无辜的。被仇恨蒙蔽的人,眼中只怕只能看到仇人吧……所有挡在他和仇人之前的人和物,只怕对他而言都是需要冲破的桎梏吧……”公孙轨沉沉说道。
徐婉垂眸,不知道该说什么。
难道要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撇了一眼公孙轨,徐婉觉得这家伙对刺头只怕已经用尽了耐心吧?
如果当初马茕的死都不能让刺头惊醒和反思,只怕三言两语更加苍白无力吧?
“小轨,”徐婉想了想道:“你知道他家为什么会被帝君灭杀吗?”
公孙轨蹙了蹙眉,又舒展开,悠长的出了一口气道:“那又是另一个权欲相争的故事了。”
徐婉突然觉得,若只有一生一世,那么不管什么恩怨都以死为界。
可是像她和公孙轨这样活着的人,只怕才是最可怜的。
因为你眼中的世界,就是一个又一个环环相扣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