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我的脑子,太简单了吧?
这样想着,我缓缓往家门口方向走去:“兔子不吃窝边草”?就算是这样吧。只是,我的这位宝贝邻居,恐怕不是兔子,而是一头狼!掩着木窗当锁门,这点小花招,又如何逃得出他的眼睛?这下可好,大白天里,人家都敢开门而入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句老话,是平白无故说出来的吗?
怎么办呢?人,总要讲点道理,讲点规矩,讲点良知吧?等一下看到他,我倒要问问:阿冒,你,你怎么回事?
只是,如果他不把我放在眼里,只是把我当做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或者是矢口否认,那,那又如何呢?而且,他五大三粗的,如果真的说僵了,只怕......尽管义愤填膺之中夹杂着些许担心,我还是慢慢走向自家大门口。
果然,那一扇侧门是开着的:果然,刚有人从外入内!
盛怒之下我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步入客厅后,看看客厅里没人,又径直往第二进房子走进。
快踏上第二进屋子的门槛时,阿冒正由里往外走。
“你——”我正想着说些什么的时候,霎时却怔住了!
原来,阿冒手里,正拿着一只大碗。这只大碗,碗口微微向下,我能够看出,碗里有菜汁的痕迹;而且,我还可以肯定,阿冒所拿着的这只大碗,只能是他家的;或者说,是他从自家拿过来的。
阿冒似乎没注意到我的愣神,只是边走边说:“梁弟,刚从外面回来啊?”
我点了点头,接着扫了他手上的那只大碗一眼。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接着说道:“今天上午,煮的菜多了些,我想了想,就拿了点过来,给你老鬼(父亲)——”
哦,原来是这样!此前,我的确是小人之心了。
“梁弟,刚才我看了一下,”阿冒缓缓说道,“你老鬼吃得蛮香的。看来,还有好几年吧?哦,你和你哥哥,平时要多耐心些,照顾好老鬼——”说着,轻轻叹了一口气。
内心沸水般翻番滚滚之际,我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点了几下头。
“那,我先出去了。街日子,要找生活去了——”阿冒说着,就要往我家大门口方向走。
“那,你忙先——”说着,我目送着他离去的背影。
好几十天,过去了。现在想来,那个暑假里的正午,从始至终,我都没向他说出一句感谢的话来!当然,大家都是隔壁邻舍,没必要那么客气。然而,在弄清真相之前,我的那些腹诽,又说明了些什么呢?看来,人其实是多面的、复杂的!像阿冒这样的人,何尝没有闪光的一面呢?诚然,那些猪肝瘦肉,他一时吃不了那么多,做个顺水人情,也没什么的;只是,他也可以留着下一餐自己吃啊!再说,我有给过他什么帮助呢?像他这样的人,一向为不少人所嗤之以鼻的,还能够助人为乐,不简单啊!其实,他的手脚尽管算不上有多干净,在一些方面,依然是毫不含糊的。也不妨这样说,他的“钱”,也是来之不易的。这些年,拳脚、棍棒的滋味,他所尝过的,绝不会太少!这样说来,我刚才不说那些讥讽他的话语,是正确的、及时的。确切的说,是小赵的眼神,提醒、制止了我。是啊,阿冒爱撩人,爱开玩笑,也不是这一两天的事情了,我,我没必要......想到这儿,梁浩轩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这天夜里,梁浩轩去阿冒家时,特意迟了些。
那桌面已收拾过了,阿冒和小赵,正在上面下军棋(陆战棋)。
“梁弟,怎么不过来吃饭呢?”拿着一枚棋子,阿冒这样问道。
“要忙点事情,就,就在家吃了——”梁浩轩这样回答。
扫了他一眼后,阿冒这样说道:“下两盘军棋,怎么样?”
梁浩轩淡淡一笑:“军棋,我不要喜欢——”
“是啊,”小赵接口道,“你和阿冒一样,更喜欢象棋。哦,下完这一盘,我让位——”
“不用了,我,我随便看看——”梁浩轩说着,找了一张小板凳,在一旁观战。
看了几盘后,梁浩轩决定要告辞了。向大门口走去之前,下意识地,他望了那架木楼梯一眼。
那架木楼梯,自然依然是那老样子,黑灰一片,灯光下,还在地面上留下几道阴影。
暗暗地叹了一口气,梁浩轩回家去了。
这岭南地区的秋天,大白天也和夏天差不多的。到了夜里,就多了些许凉风,然而,即便是这样,拥着一床小被子的梁浩轩,依然迟迟不曾入眠:秋高气爽,是这样吧?不过,换个角度看,何尝不是干燥呢?不错,和盛夏相比,雨水明显少了下来。柿子,成熟了;晚稻,也快到开镰收获的季节了。天空,更高远了些,哦,那白云,羊群般徜徉着,比夏天悠闲多了!说起秋天,似乎要多几分诗情画意。课本里,有那样一首诗: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说来可笑,第一次看到这首诗的时候,我有点纳闷:这么美的一幕幕,怎么会“可怜”呢?听了老师的讲解,我才知道,原来,这“可怜”,其实是“可爱”的意思!有些词语,古今含义,大相径庭啊!至于说到“露”,秋天的早上,很少经过草地,印象不深。那么,今天夜里,有月光吗?从阿冒家出来后,我没怎么留意。看来,对于日月星辰的观察,我做得还不够。有月光与没月光,区别很大吗?此时此刻,我,我可不在室外啊!如今,我已是六年级的学生了。也就是说,明年七月,小学就毕业了。人的心,人的“思想”或者说“思绪”,像什么呢?像破土而出的小草,像骤然而至的雨点,像姿态万千的云朵?是啊,人,在一天天的长大,那心思,也变得飘忽不定、难以捉摸起来。前几年,我家还住在龙潭边的时候,邻家小女孩明晓玉,是经常能够看到的了。“两小无猜”,说的就是当时的那种情形吧?只是,明晓玉离开这小街,也有好几年了。如今,面对着自己的美女同桌,我还能保证那诗句里的“两小无嫌猜”吗?我,我会莫名其妙的脸红,对她的眸子,也不敢多看。换句话说,我开始有点心事了。而这样的心事,我,我可不会对外人说的。哦,同桌看着我的时候,她的心里,又在想些什么呢?说起来,这几个月里,我接触得比较多的异性,倒是小赵!不要以为我们的心思真的就单纯得像一张白纸。其实,是这样的,生活里的每一天,都会在那“纸”上留下印迹,或浅或深的印迹。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念头,真的就没出现过吗?就我个人而言,还是出现过的;只不过,面对着这些要冒出头来的“小草”,下意识地,我在往下压。
如今,时间也不早了,阿冒和小赵,不再下军棋了吧?如果不下棋了,也就休息了吧?
我,我是不是很无聊呢?这样的夜里,我老是想起这些,目的何在呢?
对于自己的思绪,人,未必就能够管得住。就我来说,如果真管得住,那么,头一沾枕,我就该入眠了。如今,各种各样的念头纷至沓来,而我又不曾是在梦里,至少也说明,思绪如风,我也有着无能为力的感慨。其实,我也知道,如果心思单纯些,生活也会轻松一些。只是,现在再让我变得“单纯”起来,多半是不可能的了。唉,换个角度看,多想一点也没什么的,至少,现在我想什么,别人不可能完全洞悉。我也可以这样宽慰自己,长着这样的一个脑瓜,本来就是用来想的。如果每天夜里都是一倒头就梦游去了,岂不是辜负了这样灵动的脑瓜?哦,眼皮像是系上小石子了,以往的经验表明,那梦乡,已经不远了。真实的情况是,越想着“我要睡了”,就越是睡不着。这样看来,入眠,倒是一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哦,暑假里的那一天,我,还有阿鬼、阿达,跟在阿冒后面,到了小街西北的那一片原野上。哦,是一片原野。那是一条泥路。泥路两旁,种着庄稼。
沿着那泥路走,不是能够看到几棵或高或低的道旁树。
是道旁树,阳光下,会留下几片阴影。
清风吹过,那丝丝缕缕的尘埃,缓缓散去了。
两个少年,拿着镰刀和扁担,走在这泥路上。哦,看清楚了,这两个少年,正是阿冒、小冒兄弟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