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大概……就是这里附近了。”
涂磊一边看着手机定位，一边打量着四周。
长县的经济开发区依山而建。这里曾经是一大片棚户区。扶贫计划开展以后，这里兴建了崭新的工业园区和住宅区。
仅仅几年，涂磊印象中的山城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小磊！这边这边！”
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涂磊循声觅去，只见邹思颖和追风正站在对面的十字路口。他一看四下无车，赶忙跑了过去。
“嗯？这不是涂磊小弟嘛？”追风叉着腰，以与她萝莉身板毫不相称的姿势站着。
“思颖姐，追风姐。你们好。抱歉好像有点迟到了。”涂磊向她们打招呼。
虽然时隔不久又见到了自己这位小弟弟，但是邹思颖却一时高兴不起来。她伸手摸了摸涂磊的头说：“好不容易安定了下来。干嘛又卷进这种又麻烦又危险的案件里来呢？展老大也真是的。平时总是把原则挂嘴上，这种时候却自己首先不讲原则了。”
“思颖姐，你放心！这次我肯定不会乱来的。我只是代替幻玉看看现场而已。”涂磊连忙说道。
追风哈哈笑起来：“思颖，你也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有我在身边，难道还保护不了他吗？”
“不是这个问题啦！”
“话说回来，那只臭狐狸真的没来吗？”追风皱起鼻子嗅了嗅：“但是却有她的味道在呢。”
“别扯开话题！”
“啊，那是因为这个……”
涂磊从领口掏出幻玉给他的护身符给追风看。
“原来如此，把自己的毛发放在里面了。还真有她的。”追风转头看着邹思颖说：“这下你可以放心了。一般人外闻到狐狸的味道都会望风而逃了。”
“可我们要面对的是一个杀了三个人的连续杀人魔哦！”
“那只臭狐狸要真是神的话，不会置自己的巫祝于危险而不顾的。这关系到她的面子。”追风闭着眼睛说。
“面子？话说回来，幻玉她真的懂刑侦吗？”邹思颖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
“老大不是说她精通此道吗？”追风摊了摊手：“不过你倒是大可以放心这点。我想狐狸她应该是挺在行的。”
“这是为什么呢？”涂磊和邹思颖一起问道。
“这个嘛……狐狸她不是这里的土著神吗？”
“神？我们不是无神论者吗？”
“土著神。人造的神。不如说是厉害一些的人外啦！”
“是这样……”
“总之，在被封印前，她看守了这片土地几千年了吧？在古代，遇到难断的疑案时，官员会求助于神明。所以基本上她也应该处理过不少疑的难案件了。”
“哇，追风你知道的真多。”涂磊赞叹道。
“嘿嘿，这也算是‘活久见’吧。”追风把手枕在脑后，向前迈开步子。
“话说回来，小磊，幻玉让你代为查看现场，你知道应该看哪些东西吗？”邹思颖边走边问涂磊。
涂磊歪着头想了想：“嗯……现场遗留的细节吗？”
“不对！现场早就被我们翻个底朝天了。任何细节都已经被警方采集完了。狐狸她也不会想知道这些。”追风一口就否定了涂磊的答案。
“那我应该注意什么呢？”涂磊一头雾水。
“注意‘灵’。”
“‘灵’？幻玉所说的咒术……什么的……不科学的玩意吗？”涂磊皱起了眉头，一旦话题转到这方面上，他就会变得很无力。
“你们人类的‘科学’在这里不通用。狐狸想要你用你的‘灵视’，把普通人看不到的信息带回去。”
“灵视？”涂磊摇了摇头：“我可不会什么灵视。”
“也许你从前是不会。但是自从你和那狐狸结缘之后……也就是你成为她的巫祝之后，就自然而然能使用她赋予你的部分权能了。”追风回答。
“可是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同啊。”
“那是你没有在意。比如，你在医院那次。那时其实我用了木行的咒术隐身了。但是你却看到了我。当时我就觉得很奇怪，现在才知道，原来是那狐狸的缘故。”
涂磊的头摇地像拨浪鼓一样，根本不相信。
“啊！真是个死脑筋的家伙！”
追风松开手，突然跳到路边蹲了下来。涂磊凑过去想看看她在做什么。谁知道她一回头就把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举到了涂磊的眼前。
涂磊看到了舞动的节肢和半透明的口器，吓得倒退了好几步。他记起来了，幻玉也曾经抓到过这种东西。
“哈哈哈哈！怎么样？果然看得到吧？”
追风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然后她举起那个倒霉的虫子，把它远远丢了出去。虫子发出一声尖叫，消失在远处。
“你们抓到这个，最后都是用扔的吗？”
涂磊有些怯生生地问。
“难道你想吃掉它？”
“喂！”
“虽然有残留灵力……嗯，真的需要补充灵力的时候也可以吃。”追风环视了一下四周，又发现了好几只。
“我记得，这是以灵力为食的虫子吧？”涂磊发现如果集中注意力，自己似乎也可以看清这些异形在远处蠢动。
“没错。它们对灵力反应很敏感。普通人偶尔也会被它们吸食。体质差的会招来疾病。”追风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地坏笑着说：“话说回来，你有没有被那狐狸吸过？”
“什么跟什么？！当然没有啊！”涂磊涨红了脸。
“啊哈！是吗？她居然放着你这样的肥肉不下口，真是可疑呢。普通狐狸精一般都直接把你吸干哦。”
“喂！怎么好像被你说成了很糟糕的事情一样了！”
“行啦！你们俩别闹了。”邹思颖制止了他们俩，“到地方了。”
三人一起抬起头来看着面前的大楼。
“这是单身公寓吧？”涂磊问。
“是啊。基本上，入住者都是附近企业的年轻员工。走吧。”追风一马当先，大大咧咧走进了大楼。
邹思颖转身对涂磊说：“你没接触过‘这边的世界’也有好处。一些对于我们而言司空见惯的东西反而会成为盲点。所以小磊你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都告诉我就好了。”
涂磊点了点头，跟着邹思颖走进公寓。跨过警方设置的警戒线，穿过一片狼藉的短小走廊，涂磊终于来到了展超口中的神秘凶杀现场。
“第n次查看现场——”
追风叉着腰站在房间里，把声音拉得很长。
“真的，有很多二次元的东西呢……”涂磊对于房间的布置发出感叹。他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走进屋子里。屋子中间的地板上画着扭曲的白色轮廓，那就是死者倒下的地方，而面对窗口的位置则是焦黑的电脑桌。
“嗯……死者名叫张申奥，25岁。是附近一家制造企业的机加工工艺师。”邹思颖在一旁介绍道。
“不是本地人吗？”
“不是。他的亲属正在赶来的路上。”
在心里暗暗祈求了死者的冥福后，涂磊开始查看这个奇怪的案发现场。他没有什么刑侦的经验，完全凭着看影视作品和小说的印象来。
焦黑的痕迹覆盖的范围非常小，以至于周围的墙壁和天花板只是被烟熏黑而已。很难想象能把人碳化的猛烈火焰却只烧了这么小的范围。
不过，从那些焦黑的痕迹，依稀看出当时所发生的事情。
简直好像是凶手突然从电脑里跳了出来，然后缠住惊慌失措的受害者，接下来把他烧成了碳。
涂磊蹲了下来，看着白线那扭曲的轮廓。
“因为下半身被缠住绞碎了，所以被烧掉的只有上半身……”
他侧过身体，贴着地面望向电脑桌。从这个方向看过去，就好像是有一个火焰喷射器从电脑桌上朝着受害者喷吐火焰。
“哇！”
涂磊突然惊叫了一声，跌坐在了地板上。
“发生了什么事？”追风跳了过来。涂磊指着电脑桌下面说道：“那里有一团东西在动！”
“老鼠？不可能吧？”
追风和邹思颖一起走过去看，原来是几只“虫”，正挤在墙角。
“它们怎么会挤在这里？”
追风抓起两只，从窗口丢了出去，其余的一哄而散。涂磊这才发现，它们挤做一堆的地方是墙上的网线端口。
他爬到电脑桌下，仔细看着那个网线端口。端口的塑料件因为高温而融化了。他用手机把这一幕拍了下来。
“这些‘虫’，应该是被灵力吸引来的吧？”涂磊站起身来问道。
“应该是这样……它们一般不会这样聚集的。除非是找到了食物。”邹思颖用拳头抵着下巴说。
“奇怪，思颖你当时不是没有检测出灵力的异常吗？”追风也觉得不正常。
“当时的确没有检出高于背景的灵力才对啊。”
“灵力对于人外的咒术来说好比是机器的燃料。燃烧过的灵力是不会引来这些虫的。能吃的灵力一定是生命体散发出来的，哪怕很微量。”追风说道。
“不会是死者自己散发出来的吗？”涂磊问。
追风摇了摇头：“一般不会散布到这种地方去吧？屋子的其他地方没有聚集虫。如果死者本身是像你这样，容易富集灵力的体质的话，他平时逗留较多的地方——床、电脑桌上——不该残留更多灵力吗？然而却并不是这样。”
“这是个不寻常的地方。我回去问一下师傅和队长。干的好，小磊。”邹思颖在他背后拍了一下。
“多少能帮上忙就太好了。”涂磊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网线端口处，的确有微弱的灵力反应。我们的检查可能更倾向于燃烧过的灵力残留。啊……疏忽了。果然一开始就陷入了咒术犯罪的思维定式里了。可恶。”追风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懊恼地说道。
涂磊的目光落在了房间一角的垃圾桶上。他走过去，从里面捡出了几件东西。
“这是什么？”邹思颖问道。
“整理房间清理出来的吧。这是……旧的游戏海报吧。”
涂磊把海报展开。海报的表面落满灰尘，颜色也有点褪色，看来是在墙上张贴了很久。海报上画的是一位曾经红极一时的手游女性角色。涂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围绕着少女的那条巨蟒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