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张申奥啊……”
面前的年轻男子露出了复杂的表情。邹思颖放下警徽，摆了摆手说：“您不用紧张，我们只是来例行了解一下情况。”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有什么复杂的案情呢。”男子松了一口气。他穿着蓝色的工作服，作为张申奥生前的同事之一，也是这家机加工企业的工艺师。
“目前为止应该是火灾事故。当然具体起火原因还要等消防方面的报告。”邹思颖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记录本。
“哦，听主任说了，真是一场不幸的事故。张申奥，是个高材生呢，很有前途的年轻人啊，原本……”对方惋惜地说道。
“很有前途？”
“因为，他好像是哪所985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出身，最近正想辞职找个更好的工作呢。”
“哦？他最近想跳槽的吗？”
“听说是这样。毕竟他现在这个职位，高不成低不就的。有了工作经验就会追求更高薪的工作，很正常吧。”
“那么，张申奥平时的人际关系怎么样呢？”
“这个嘛……”
男子有些歉意地笑了笑：“其实，我也说不大好。”
“咦？为什么？你们不是做了一年的同事吗？”邹思颖奇怪地问道。
“因为，他好像和谁交情都很浅的样子。”
男子说完，把目光转向那个空着的办公桌。
“那是张申奥的办公桌？”邹思颖问道。
“是的。私人物品都整理出来了，准备交给他的亲属。”
“我可以看一下吗？”
“请吧。”
“结果什么都没发现。私人物品出奇的简单，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家对于这位张申奥也都只是认识而已。”
走出公司大门，邹思颖有点泄气。
“死宅嘛，人际关系很简单。朋友也不多，也没有女友。这很正常。”
追风满不在乎地对邹思颖和涂磊说。
“因为他家里那些acg周边，所以就断定他是死宅吗？”涂磊依然保持着谨慎的态度。
“因为啊，只有死宅才对着纸片人打飞……唔……”
追风的话没能说完，嘴已经被邹思颖给堵住了。
“好歹也是女生，能不能优雅一点？”
“咳咳，好吧。总之这位张申奥就是个比较孤僻的人，也没什么仇人。今天的调查好像只有这些收获了。”
“难道犯人是随机作案的吗？”涂磊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念叨着。
“这得和其他同事们碰头汇总了以后才知道。虫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了其他小组。”邹思颖抬起手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说道：“已经快大中午了。我们一起去吃个饭吧。”
“啊，不行！我得赶回去！”涂磊突然喊了起来。
“怎么了？吃了饭再走也不迟啊。”邹思颖感到奇怪，要是换做平时，涂磊是很乐意和她一起吃饭的。
“啊？难不成……是担心狐狸一个人在家吗？”追风又桀桀怪笑起来。
“要是不会去弄饭的话，天知道她会发多大牢骚哦。”涂磊为难地抓了抓头。
“她可是神，不吃一两顿饭又不会饿死的。”追风开始说风凉话。
“不不不！幻玉对美食的要求可高了啊。”涂磊连连摆手。
“这样的房客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那家伙可从没把自己当成房客。”
邹思颖叹了一口气：“行吧。自己回去路上小心点。”
告别了邹思颖和追风后，涂磊打开手机地图，找路回家。他发现回去的公交车站与上行的车站不在一起。他照着手机地图上提示的一条近道走进两栋建筑物中间的小道。
可能是因为中午炎热的气温，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但是涂磊一个人走着走着，突然放慢了脚步。
从刚才开始，他就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也许是练武之人的直感吧，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他。
当这种注视变成杀气时，涂磊攥紧了拳头，向全身的肌肉注入力量。
蓄势待发！
“有破绽！”
突然响起的一声女生的爆喝让涂磊吓了一大跳。只见一个人影从上方跳了下来，一边大喊着：“这个瞬间！我收下了！忍法！一分钟定影术！”
她背着阳光发起攻击，让涂磊无法直视，只看见一个黑影从她手里激射而出。
那真可以说是充满了气势的一击。不过……
千钧一发间，涂磊猛地向后跳开一步。一根钢针“铮”地一声插入了地下。不过，那一开始就不是瞄准他的，而是他的影子。
但是，还是以毫厘之差错过了。涂磊重新调整姿态，顺势从包里抽出了折叠的雨伞，权当做武器，摆好了架势。
人影落下地来。原来是一位运动装打扮的少女。此刻她正拔起插到地上的钢针，用悔恨的语气咋舌道：“浪费了好贵的道具啊！为什么没有打中啊！？”
“招式喊的太长了！能打中就有鬼了。”涂磊忍不住吐槽。他看到少女的面容后指着她喊起来：“啊！上次的小偷！害得我们被警方误会的家伙。这次是在扮忍者了吗？又是什么中二的play？”
“我才不是小偷呢！是反抗人类暴政的侠盗！和小偷是不一样的！和小偷！”
白月棠大声反驳。“另外，那也不是中二的play！而是发动道具必要的咒语！”
“还不都是犯罪者吗？我看你大概是被什么人骗了。”
“这可是我花大价钱买来的咒术道具！”白月棠做了个鬼脸。“话说你居然还活蹦乱跳的。我还以为你早就被狐狸吸干了呢。”
“胡……胡说八道！谁会做那种事啊！”似乎理解到了另一层意思，涂磊的脸顿时涨红了。
“哼。对于妖怪来说，不做这种事才是奇怪呢。”白月棠瞪着涂磊看了一会儿，收起了手里的钢针。
涂磊晃晃手里的雨伞，抬了抬下巴问道：“怎么样？还想打吗？”
“没心情了。狐狸都护食。现在我再强行出手的话，她大概会立刻从什么地方飞过来吧。算了算了，下次再说。”白月棠挥挥手说。
“还有下次？”涂磊抗议着收起了雨伞。
“我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下次一定吸干你这家伙的灵力！”
“你还是快点放弃的好。明明一次都没干过。”
“我……我当然是很熟练的！那只是为了欺骗你说的而已！”这次轮到白月棠涨红了脸。
涂磊叹了一口气，重新把背包背好，准备赶路。可他才走了几步，却发现白月棠依旧在后面跟着他。
“你干嘛还跟着我？”
“哼！只是恰巧一条路罢了。”白月棠别过脸回答。
“真是老套的借口。”
“你真是个奇怪的家伙。”白月棠小声嘟哝道。但是声音还是让涂磊听见了。
“我有啥奇怪的？”涂磊转头看着她问。
“一般人类都害怕妖怪。你这家伙却不以为然。”
“我本来就不信有什么妖魔鬼怪。”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白月棠的语气里似乎多了几分好奇。
“嗯……某种，与我们不同的人吧。”涂磊认真地回答。
白月棠愣了一下，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甚至笑弯了腰。
涂磊皱着眉头看着笑得花枝乱颤的白月棠，她甚至用手抹去了笑出来的眼泪。
“有那么好笑吗？”
“哎哟，笑得我咪咪疼。哈——”
总算止住笑声的白月棠扶着双膝，转头看着涂磊说道：“你要么真是个无可救药的笨蛋。听好了，小鬼，我们妖怪就算是披着人类的外表，那也只是为了混迹人类社会中而做的乔装而已。我们，从内到外，和你们，都是完全不同的！听明白了吗？”
“有多大不同？”涂磊突然想起幻玉那毛茸茸的耳朵和尾巴，于是比划着问：“你也有那种耳朵和尾巴吗？”
“……”白月棠愣了愣，随即举起有着尖锐指甲的手掌恐吓道：“真是肤浅的理解。妖怪会吃人！”
“要说吃人的话，人类也会。”涂磊叹了一口气：“鲁迅的《狂人日记》不就写过。”
“不是那种‘文艺’上的吃人！啊不对！我是指真的吃人！你是笨蛋吗？”白月棠快抓狂了。
“知道了，知道了，妖怪小姐。那么，你吃过人吗？”
“啊哼，这个……因为一个两个都是弱鸡，本小姐可没兴趣吃……听好了，我们妖怪只吃强者，因为他们强大的地方会变成我们的一部分……喂，你这家伙，在听吗？”
看到转身离开的涂磊，白月棠有些气急败坏地追了上去。
“听到了，小偷小姐。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了。你呀，最好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涂磊边说边走出了小巷子。他要乘坐的公交车站就在马路对面。
“总是把小偷小偷的挂嘴上，你烦不烦啊！再说，钱包不是还你了？真是个小气的男人！”白月棠气呼呼地喊道。
涂磊突然停下步子，目光炯炯地盯着白月棠。对视片刻之后，白月棠的视线开始游移起来。
“干……干什么？突然之间……”
“你杀过人吗？”涂磊一本正经地问道。
“没有！”白月棠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她双手抱着胸说道：“我又不想吃他们，为何要杀呢？”
“是吗？这样的话，我就安心了。”涂磊点了点头，走到了公交站下。
“你又自说自话地明白了什么？”白月棠瞪了他一眼，突然明白过来：“啊！你们在追查杀人鬼的案子。居然怀疑到我的头上了吗？”
“不，其实我也不认为白月棠小姐是那样的人。”涂磊笑了起来。
“总感觉我被看扁了。”
正说着，返程的公交来了。正在涂磊踏上公交车的时候，白月棠突然露出了坏笑。
“实际上，我对于那个凶手还是知道一点点的哦！”
她把双手拢成话筒状，朝涂磊喊道：“想知道的话，下次来找我吧！”
涂磊闻言赶紧转身，但是那里已经没有了少女的身影。公交车司机关上车门，那个小小的车站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原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