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涂磊要去的网络运营公司机房在长县的县城里。邹思颖告诉他，被害的几个人基本用的是同一家网络运营公司的网。
在公交上辗转了快两个小时后，涂磊总算赶到了那家通讯公司在县城的分公司。但是此时夕阳已经西下。正当涂磊盘算着该如何调查时，突然间，一种非常熟悉的杀意让他的汗毛倒数起来。
说是杀意，其实应该是某人发动她的奇怪攻击咒术时的感觉。也就是所谓的灵力。
自从涂磊单方面地成为了幻玉的巫祝后，他对于灵力的感应能力也在无意识地变得更为敏锐。更何况是这种已经见识过两三次的。
涂磊握住了口袋里的桃木棍，把它拿了出来。
“姨妈大！阿塔唻！”
在少女的喊叫响起的同时，涂磊也听到了“暗器”破空的风雷之声。魂淡！这家伙是认真的吗？
涂磊挥出手臂，同时想象着自己挥舞的是“绝地武士”的光剑，把力气注入木棍，犹如打开光剑的“开关”。木棍上的铭文发出光芒，好像魔方一样翻动着，瞬间把木棍变成了精美的刀柄，展开刀镡，然后伸出精光闪闪的刀身。
“撒塞鲁咔！呸！什么鬼！”
涂磊呐喊了，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啥会喊出那句话。
横刀的刀刃间不容发地弹飞了袭来的暗器。一枚钢针发出清脆的声响掉落在上街沿的地砖上。
“啊！这次居然带着法宝出来了！”
白月棠在远处跳脚的声音传了过来。涂磊赶紧收起横刀，朝着她挥舞拳头。
“搞什么鬼啊！又是你！乱扔这种东西，要出人命的懂吗？”
“谁让你那么迟钝。不都叫你来找我了吗？！”
她居然还理直气壮。涂磊有气又好笑。
“如果你真的对凶手有头绪，干嘛不去报警啊？说不定还有奖金呢。”
“哈？你是笨蛋吗？我可是侠盗，怎么可能去找警察？”
白玉堂一边说一边走过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钢针。涂磊听到她还在那边叹气：“唉，又浪费了一支。”
“你总拿这种暗器袭击我，你觉得我还会相信你的话吗？”涂磊瞪了她一眼，然后重新望向马路对面的通讯公司。不知道管理局的警察们有没有查出什么来呢？
“没有我，你们连凶手是什么都不知道。”白月棠挺起胸膛说道。涂磊瞥了她一眼，发现她胸前被运动胸衣包裹着的饱满曲线也非常优美，虽然比不上幻玉的，但是却有一种野性的美感。
涂磊别过头，假装不屑地回了她一句：“早知道了。会模仿二次元角色的异常嘛。”
“咦？你……你从哪儿听说的？”白月棠瞪大了眼睛。
“总之，不是你的独家新闻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调查它的移动方式的。”
“原来如此。那只狐狸。啊，不亏是狐仙，靠算卦就知道了。真是方便啊。”
“你可别胡说了。这是对大家劳动成果的不尊重。”涂磊摇了摇头。
“哦？那么说，管理局的那群家伙们还有点本事咯？”
“你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开始工作了。请不要影响我。”
“搞得像真的一样——你知道它在哪吗？要不要我告诉你呀？”白月棠笑嘻嘻地凑过来。
“当然知道。你好像很热心嘛？”涂磊上下打量着这个令他捉摸不透的少女。
刚才还咄咄逼人的白月棠突然移开了视线。“没有热心什么的……只是……它那种异常，坏了规矩。对，坏了我们侠盗的规矩！”
“不杀人的规矩吗？”
“啊对！就是那个！”白月棠摇着手里的钢针说。
“真是敷衍的说法！要想让人相信的话，至少把凶器给我交出来。”涂磊说着就去抢她手里的钢针。白月棠一愣之间，被他抓到了手腕。
但是令涂磊想不到的是，她反应却非常剧烈。钢针当的一声掉在地上。白月棠却像是被烧红的铁块烫到一般，跳得远远的。
“你……你这家伙别碰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
“怎么好像我是坏人一样？”涂磊指着自己的鼻子说。
“用……用奇怪法术闯入人家记忆里的不是坏人是啥？”
原来她还对第一次冲突的事情耿耿于怀。涂磊摇了摇头，捡起钢针打算离开。
“把那个还给我！”白月棠在后面说道。
“不行！这个太危险了。没收！”涂磊边说边端详着钢针，借着西下夕阳的光芒，他在钢针上发现了某种细细的铭文。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种铭文，但是他一时间想不起来。难道和幻玉的横刀一样，是某种咒术道具吗？
“那我用情报和你换——犯人在互联网络里。”白月棠有些急了，她贴了上来，想拿走钢针。涂磊发现她要比自己矮上一头。
“早就知道了。要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涂磊一转身，把钢针举到她拿不到的高度。在她跳起来的瞬间又转过身子，把手藏到了背后。
白月棠涨红了脸，哀怨地看着他。看得涂磊有些发怵。
“干嘛这么看着我？”涂磊越发觉得这个钢针有问题。
白月棠咬了咬嘴唇：“那我说个有用的。你把它还给我。”
“那得看有多有用。”
“你现在正在发愁进不去机房对吧？”白月棠恢复了她那狡黠的表情，“你把它给我，我带你去个地方，一样可以探查到网络内部。”
“这得反过来。你先带我去。”涂磊坚决地说道。
白月棠跺了跺脚：“好吧！但是你得说话算数。”
“少废话啦！”
于是白月棠就带着涂磊绕到了通讯公司的后面，在空无一人的街上走了一会儿后，她在一段荒着的绿化带旁停了下来。
“这就是你所说的地方？”涂磊环顾四周，暗自握紧了幻玉给的桃木棍。
白月棠指了指立在绿化带上的一个水泥桩子说道：“看见这个了吗？”
涂磊一看，上面写着“下有光缆，禁止挖掘。”
“这光缆怎么了？”
“你真是笨啊。蹩脚侦探。这里的光缆就是从通讯公司里出来的。那家伙要在长县移动，一定会通过这里的。”白月棠叉着腰说道。
“等下！你怎么知道它要在长县移动？”
“把东西还我，我再告诉你。”白月棠站到绿化带上，居高临下向涂磊摊着手。
涂磊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看不出她有什么敌意，只能感受到她想要回道具的急切。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把钢针递给白月棠。
她一把就抓了过去，反复看了几眼后藏进背后的挎包里。
“现在你能说了吗？”涂磊在旁边催促道。
“那是因为……”白月棠用脚踢了踢土，声音慢慢轻了下去。
“因为什么？”涂磊侧了侧耳朵，想听清楚一点。
“因为——”白月棠突然亮出了匕首。涂磊吓了一跳，赶紧拿出了他的横刀。
“因为它就要来啦！”白月棠高高举起匕首，就要往地下插。发现她不是要攻击自己后，涂磊赶紧上去拦住了她。
“你想干什么呀！”
“当然是把它从光缆里逼出来啦！”
“你要破坏光缆？”涂磊大惊失色。
“不然怎么赶它出来？”
“喂喂喂！破坏光缆，牢底坐穿啊！”
“来不及了，躲开！”
白月棠一把将涂磊推了一个趔趄，然后把匕首狠狠掷于地下。只听一声巨响，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啦！蹩脚侦探！”
丢下这句话的白月棠在闪光中凭空消失地无影无踪。
“这个混蛋啊！”涂磊咒骂着爬上绿化带，从洞里可以看到破损卷曲的光缆线乱成了一团。
白月棠大概是用灵脉的移动咒术逃走了。涂磊目瞪口呆地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思索着该怎么办。这下子长县正在玩撸啊撸的小伙伴们该怎办才好呢？
但是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种古怪的压迫力突然无声无息地降临了。来不及细细体验，但是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脚底爬了上来。涂磊反射性地向后一跳。
“啪！”
水泥的路面裂开了，仿佛是被无形的刀斧砍到一般。是攻击！刚才无意之间，自己闪开了一次非常致命的攻击！
涂磊的心脏急速鼓动起来，将肾上腺素送达全身。他四肢肌肉收紧，一挥手，握住了横刀的刀柄。
“究竟是什么东西……”
被白月棠炸开的空洞上面多了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模糊不清。似乎是个正在慢慢站起来的人影。涂磊的瞳孔收缩起来，企图看清对手的样子。而那个黑影，似乎也在对视打量着他。
会是那个传说中的影之国女王吗？涂磊不禁那么想道，脑海里不自觉地呈现出之前查阅资料时看到的游戏图片。
正在此时，黑影突然扭曲起来。不！不是扭曲，而是黑色模糊的身体表面像是电视信号被干扰了一样掠过一阵阵杂讯。
涂磊见过这种现象，当初全力否定幻玉存在的时候，幻玉身上也发生了这种现象。难道是人外自身的存在变得不稳定时就会发生吗？
杂讯扫过之后，黑影的样貌变得清晰起来。夕阳照亮了她那紫色和长发，和手上猩红的长枪。
涂磊倒吸了一口气。
真的是影之国的女王！
虽然她的脸被面罩所遮挡，但是从她那婀娜的身段来看，应该是一位非常成熟而美丽的女性。
但同时，作为一个习武者，涂磊也知道对方绝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仅仅是一个眼神的交汇，涂磊就感到一股剧烈的寒意。
涂磊咬紧牙关，他知道自己完全被对方的气势震慑住了。
那支传说中的魔枪正握在长发女性的手中。那支已经夺去了一个人生命的枪，长度约为两米半，有着可怕锯齿状的枪头，不知何种材料制成的枪身上有着古怪的凸起和纹路，猩红的颜色让人联想到凝固的血块。涂磊捏了捏手里的横刀，不禁一阵后悔。
早知道的话，让幻玉做一把长枪多好。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仅仅八十公分长的横刀，不是长枪的对手。身为习武之人的涂磊深切的知道这一点。更何况对手又是枪术的高手。
人类的传说喂养了她。她作为使枪的达人而成为传颂之物。
必须立刻呼叫幻玉的支援！但是涂磊现在却连动都没法动一下。他不敢动，生怕自己任何的异动会引起那个异常的反应。
有着英雄师匠之称号的英灵此刻正居高临下审视着涂磊。她的眼神里没有迷惘，只有对站在自己面前这个目标的无情的剖析。
涂磊在脑海里迅速思考着，自己看过的资料，与同伴对练切磋时的经验，希望能找到一种克制对方长枪的方法。然而就在那一刹那间——
女性动了。
对于涂磊来说，他能感受到的，仅仅是这样。对方动了，好像很随意似得抬起了枪尖。
手上传来剧痛。涂磊像是向后跌倒似得闪避，难看地在地上翻滚，然后踉跄着站起来，重新摆好架势。
但是，躲开了！那如同闪电般的一击！是靠自己的反应吗？还是靠的运气吗？
涂磊的横刀勉强荡开了对手刺出的枪尖。不，根本谈不上荡开，这是让对方少许偏离了一点轨迹而已。代价却是，那海怪利齿一般的枪刃，割开了他小臂上的皮肉。
涂磊的左手流血不止，血一滴一滴地落到水泥地上，被热腾腾的地面吸收。
仅仅是擦过，就已经皮开肉绽了。涂磊心想，我错了，我竟然会有可以对付她的傲慢想法。刚才自己脑海里盘算的东西一点用都没有，结果只是靠本能来狼狈逃窜。也许刚才真正正确的选择应该是，从地上爬起来就不顾一切地逃跑才对。
死亡之国的女王似乎是露出了一点点疑惑的表情，但是那表情很快如涟漪一般从她的脸上消失。
自己的抵抗，只是激起了对方的兴趣，使得对手变得更加认真了而已。
涂磊的嘴角抽搐着，左手的剧痛正在夺去手臂的力量。他觉得现在双手握着刀柄都已经很勉强了，根本没有余裕去摸出胸口挂着的锦囊。
对方提起了枪，枪尖对着涂磊。
涂磊紧盯着枪尖，举起手中的横刀，以刀尖相对。
但是，这样是挡不住的吧。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轨迹仅仅是一个点的长枪，看不清它的动作的话，根本连防御都做不到。
根本没有给涂磊仔细思考的时间，女性压低了身体。这是攻击的前兆！涂磊赶紧在双手注入了力道。
哪里？！从哪里发起攻击？！
枪尖突然划出一道圆弧，从侧面挥了过来！
不是正面吗？！
枪的使用方法，并不是单单的一条直线而已。涂磊想到了自己的失策，不该将刀尖指着对方。
只靠着条件反射，他往上撩起横刀，希望格开朝脸颊扫来的枪。但是那巨大的力道击打在刀身上，差点让横刀从手里脱手飞出。涂磊向一旁翻滚，好不容易卸掉怪力。但是那枪尖好像无视着物理法则一样，从相反的方向袭来。
千钧一发之间，涂磊猛地把身体后仰，做出了板桥的动作。枪尖掠过他的鼻尖，旋风刮地他脸面生疼。涂磊狼狈地朝后面退去，逃出长枪的攻击范围。
他感觉自己连气都喘不过来了。双手的虎口发麻，握着的横刀止不住地颤抖。左手伤口的血顺着刀尖不断滴下来。
这才……走了两合……
涂磊明白，再一合之后，就是自己的极限了。
反击——是根本不可能的。涂磊想要的是逃跑，能够制造出一点点的间隙就好。
“异常”抬起了下颌。“你不过来的话，我就过去了。”好像发出了这样的身体语言。她手里的长枪像是蟒蛇出洞一样刺了过来。
涂磊把刀指向地面——这样能减轻他伤手的负担，然后快速地后退，想要拉开距离。但是那闪电一样的长枪非常快，只觉得胸口一凉，他的t恤被枪刃拉开了一个大口子。
趁着对方收枪的一瞬间，涂磊站定步子，高举起横刀。因为他已经开始适应起对手的攻击速度了。果不其然，枪尖仅仅缩回了一点点距离，又重新刺了出来。
就是现在！
涂磊以全身的力气劈下横刀。当地一声，火星都溅了出来。难道我砍中的是铁锤吗？涂磊的脑海里闪过这样的念头。枪尖沉了下去，深深地插进地下。成了！涂磊咬着牙，想要冲进去近身，趁着她没有拔出枪来……
然而，迎接涂磊的却是对方飞起的双脚。
把抢当做了支点……吗……
涂磊的意识在一瞬间模糊，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恍惚之间，他看到戴在胸前的护身符掉了出去。
万事休矣……吗？
仿佛慢镜头一般，溅上了自己鲜血的护身符，在一瞬间爆发出了强烈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