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涂磊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光景。那是曾经被他当做噩梦而一度遗忘的邂逅。在他的生命被不该存于此世的未知之物虎视时，一位纯白的少女仗剑而立，挡在他的身前。
如今，在他再一次经历恐惧与绝望的时候，洁白的少女再一次挡开了刺向他的凶刃。
银光一闪！
火花爆散！
“锵！”
兵刃猛烈撞击的巨响回荡着，振聋发聩！仿佛数吨钢铁在激烈冲突，冲击波化为暴风，吹袭着涂磊的身体。
涂磊根本没能看清刀枪相击时的情景，只是看到一次也没能被荡开的红色枪尖高高扬了起来。
在那瞬间，少女压低了身姿，高举起剑，突进！
不行！涂磊想大声警告她。面对长枪是不能那样突进的，即使对方的枪尖被挑开，也能立刻化为自上而下的攻势。
果不其然，幻玉仅仅踏出一步，枪刃就直劈了下来。涂磊的惊叫还卡在喉咙里，幻玉举起的剑已经劈了下来。
“铿！”
耀眼的火花再次飞溅！
魔枪被幻玉的长剑斩落，枪尖撞到水泥地上。幻玉再次突进，对方已经没有使用回旋踢的余地。
这样就必杀了？
毫无犹豫，幻玉挥出长剑。千钧一发之间，影之国的主人抬起了枪尾，用枪身长杆敌住了幻玉的斩击。
“铛！”
幻玉的每一击好像都包含着千钧之力。每一次兵刃相击都喷涌出火花和闪光。不过这一次涂磊似乎看明白了一些，那不仅仅是金属碰撞的火花，而是某种看不见的能量，剧烈燃烧后的产物。
一次也没有退却过的枪之女王后撤了。仿佛是飞出去一般，离开了幻玉的攻击范围，一连退出去十步。涂磊惊讶地看到，她手里的魔枪断为了两截。
那可是传说中海兽之骨所制成的魔枪，从未听说过它曾被什么东西破坏过。
而反观幻玉手里的剑却也已经破碎。她随手丢弃了化为火粉飞散的断剑。空气中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光圈，仿佛一个水面上的涟漪。幻玉探手进去，居然凭空抽出了一把长剑。与交给涂磊的横刀不同，幻玉的这把剑长约一米有余，剑身八面，尖锐狭长，开有双刃，在夕阳的照射下锋芒毕露。
“原来如此，和传闻一样，拥有复数的魔枪。这样一来，就算是赝品武器，旨在破坏它也没什么用了。”
幻玉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说着。果然如她所言，对方手里的长枪已经恢复了原样。原来刚才幻玉的每一次攻击，都包含了庞大的灵力放出，瞄准的是敌人手中的兵刃。
“幻玉！”
涂磊喊了一声，捂着手臂上的伤口，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才往前走了一步，就被幻玉伸手阻止了。
“你做的很好。接下来交给我吧。做你应该做的事。”
幻玉说话时没有看向他，而是始终紧紧盯着敌人。但是肯定的话语还是在涂磊心里激起了一阵暖流。不过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涂磊忍着痛楚，摸出手机，给邹思颖拨打电话。
女王重新架起了长枪，用警惕地眼神盯着幻玉。
“一声不吭地就攻过来了啊。你是什么人？”
涂磊第一次听到了凶手的声音。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这位由凯尔特神话作为原型、某岛国游戏制作者脑洞所创造的角色，此刻说的却是汉语。
“哼！问主人的名号之前，不该自报家门吗？异邦人！”
幻玉昂首向前踏出步子。每一步似乎都散发着昂扬的斗志，与那个终日坐在沙发上读书的少女判若两人。她的足底突然燃起青白色的火焰，让涂磊吓了一跳。
火舌舔舐着幻玉的身体，随着火焰的熄灭，她原本穿着的休闲t恤变成了一套银光闪闪的铠甲。
涂磊从没有见过如此装扮的幻玉。金盔银甲、兽吞护肩，与往日云裳羽衣的仙子截然不同的气质，如古代武将一般英武。
“我是……”
正在回答幻玉问题的异常全身再次扫过如同杂讯一样的干扰波，连声音都带着模糊的颤音。
“枪之从者，lancer。”
“那就是你的设定？不想报上自己的名字吗？我的剑可不想斩无聊的东西。”
九尾狐轻蔑地挑衅着，看似很随意的晃着手里的剑。趁着这个空当，涂磊拨通了电话。
“是呢……要是按照这个设定的话，我是什么职介呢？也许是caster也说不定！”
幻玉哈哈大笑起来。她的笑显然大大激怒了对手。只听“砰”地一声，枪兵之前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龟裂的水泥地。
消失了？不！是在瞬间跳了起来。她高高地跃起，大概有三层楼的高度，将手中的长枪朝着幻玉狠狠投掷过来。
涂磊看到了喷涌的灵力，仿佛闪耀的火焰一样包裹着长枪。幻玉“哼”了一声，迎上一步，然后奋力挥出手中长剑！
枪剑相击的瞬间放出犹如爆炸一样的光芒，猩红的魔枪打着转被远远打飞。幻玉不进反退，双手握住了剑柄。
蓄势待发！但是令涂磊惊讶不已的是，幻玉面对如此的强敌居然闭上了双眼。
飞起的人影疾速扑下来。长枪早已回到她手中。
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
这一枪夹带着狂涛般的力量，刹那间命中了幻玉所站立的地方。
巨大的爆炸瞬时袭来，暴风差点把涂磊掀翻在地。原来这才是杀招吗？涂磊举起手遮住脸，拼命想寻找幻玉的身影。
上面？
他看到了身披铠甲的少女。幻玉如同鸟儿一样，乘着暴风飞起。她灵巧地翻过一个筋斗，稳稳落下地来。
而她刚才站着的地方，则出现了一个如同被榴弹炮轰炸过一样的巨大弹坑。
明明只是投出一支长枪而已，威力居然如同导弹一般。但是涂磊却来不及感慨。手机里终于传出了他急盼的声音。
“小磊？出什么事了吗？”
“思颖姐！我们在长县电信公司的后面遭遇了凶手！幻玉正在战斗！请求支援！”
他用最简短的话向邹思颖报告了他的处境。邹思颖很沉着地听完了他的话，只问了一句。
“幻玉在战斗吗？”
“是的！”涂磊撇了一眼回答道。
对，战斗。只有像她们这样互角的交锋才称得上是战斗。自己刚才只是在单方面挨打而已。
“保护自己！千万不要卷进战斗里！我们马上赶到！”
邹思颖说完这句话就挂上了电话。涂磊一边按着伤口，一边捡回了自己的刀。令他惊讶的是，自己手臂上那吓人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而且好像还在慢慢愈合。疼痛感也没有之前这么强烈了。难道是幻玉做了什么吗？他抬眼向马路的中间望去。对峙中的两人，空气都仿佛要燃烧起来，根本没有任何人可以插足的余地。
“你避开了啊！我的‘死翔之枪’！”
凶手用怨毒的口吻说道，声音仿佛是来自地下的诅咒。
“哈！这就是你的绝招了？威力倒是不错，但是只要避开了第一支枪的话，第二支就没啥好怕的。威力再强的招数，打不中就什么都不是。”幻玉游刃有余地说道，一边摆动着手里的剑。
同时使用两支枪，原来第四位死者身上的伤口是这么来的吗？涂磊暗忖，传说中的“死翔之枪”是用一支枪将对手钉死无法逃脱，随后投出第二枪夺去对方的生命。幻玉应该是看穿了她的绝招，才奋力打飞了第一支魔枪，然而轻松躲过了力拔千钧的第二击。
影之国的女王向后退了一步，将枪尖垂向地面。那看起来像是要停止战斗的意思。
“怎么了？弑神之枪的名号只有这种程度吗？”幻玉皱起眉头，“听说原型人物有着比枪术更精湛的法术。不使出来看看吗？”
幻玉的话提醒了涂磊。作为神，幻玉更擅长的不也应该是法术吗？而她现在却像是一个武将一样和敌人战斗。涂磊看着幻玉那张平静的脸，似乎和平时比起来又多了几分的兴奋。一念头从他的脑海里掠过——难道这位狐神只是在玩而已吗？不可能吧，没人可以把这种生死一线的决斗当做儿戏。但是这位不老不死的狐神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从容。
“我们应该是第一次见面，彼此没有恩怨才对。先问一句，没有就此收手的打算吗？”
自称lancer的女性第一次表现出了退却之意。而幻玉却对此嗤之以鼻。
“呵！没有恩怨？真是大言不惭呐！异邦人，你都打上门来了，在我的地方胡作非为。刚刚我的巫祝不是被你‘照顾’地很惨吗？”
lancer闻言朝涂磊瞥了一眼。涂磊觉得那眼神中充满了杀意和怨毒，令他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背脊发冷。
“男人都该死！”
她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
“哦豁，还真是怨气冲天。你的原型有这样的设定吗？”幻玉扬起了一根眉毛，似乎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地方。
“这和你无关。”lancer仰起头：“虽然我并不讨厌与强者一决高下，但是我现在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而你也没有以真身示人。把对决放到我们彼此都能放开手打的时候如何？”
“如果现在让你逍遥法外，继续残害无辜的话，我守护神的声名可就要涂地了。不行，你得在这里伏法。”幻玉用盛气凌人的口吻堵死了交涉的路。
“真是遗憾。”女人举起左右，另一把长枪出现在她的手里。幻玉把这个姿势当成了开战的信号，脚一点地，突然从涂磊的视线里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而是以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速度突进！刹那之间，火花爆出！两个人影相交又分离。
双手双枪的枪之女王与银甲长剑的狐之女神。两人不再有只字片语的唇枪舌战，而是尽情用手中的兵刃激烈交流。
猩红的双枪，以涂磊目力无法辨识的速度向幻玉袭来，仿佛对手同时操控着十数支枪一样。眉心、咽喉、胸膛、腹部、双肩和大腿，全都笼罩在急速袭来的枪尖之下。但是幻玉却依旧神定气闲般地闭着双眼，用比对方更快更有力的速度挥动长剑，将那些攻击一一弹开。
这对于人类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吧。长枪无论是攻击范围还是力量与速度，都在剑之上。企图用横刀弹开对方攻击的涂磊就吃到了苦头，因此深有感悟。但是幻玉却毫不在乎地将对手的刺击挡开，然后在间隙发起反击。
借助身体的旋转，让自己的剑尖获得更大的速度和威力。幻玉在枪林中跳起剑舞。在格开枪尖的同时，也瞄准对手的要害放出突刺和斩击。钢铁与钢铁的碰撞绽放出明亮的闪光。落空的攻击将水泥地如豆腐一般切裂，砂石和碎屑被剑风卷到半空之中。
涂磊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他忽然发现，女王的枪速开始变得越来越慢。之前只能看到枪的残影，现在却能清楚看到枪的来去路线。
幻玉的剑开始变得如游龙一般，贴着对手的枪身走。被她的剑贴上后，那长枪就变得好像有千斤重，完全失去了之前的灵活与速度。虽然对手有两支枪，而幻玉只有一柄剑，但是对方的枪路却开始紊乱了。
幻玉一步步地前进，对手一步步地后退。异常克制着自己，一边承受攻势一边寻找着间隙。
不知为何，左手的动作变得更慢了。肋部的空当漏了出来。幻玉瞄准了这一点，刺出长剑。
“当”地一声，右边回转的枪尖横扫着打中了剑身。那力道如此之大，在长枪被弹开的刹那间，幻玉的手腕一震，剑柄也离开了她的手掌！
这是必杀的机会，以枪术达人之貌现界的异常不会看漏这一点！她抛弃了一支失去稳定的枪，全力握住剩下的一支，然后朝着幻玉的心脏突刺！
如同闪光般的一击！
却在咫尺的距离上停了下来！
因为她发现，脱离了幻玉双手的长剑继续回旋着朝着自己的面门飞来！
继续刺下去，也许能够贯穿对方吧。但是自己的头颅恐怕也要身首异处。
电光火石之间，对手放弃了同归于尽的攻击，飞一般地后退。回旋着的长剑，魔术一般地回到了幻玉的手里。
双方都带着惋惜凝视着自己的对手。明明有意卖出的破绽就是为了格杀对手的，最后却又重新回到了原点。
太阳几乎完全落入了这座山镇天际线的后面。黑暗蔓延而来。在这最后的余晖中，自称枪之从者的异常再次把枪尖垂下，指向了地面。
不过这可不是休战的标志。因为涂磊看到，那魔枪居然像是被烧红的铁块一样，通体都发出明亮的光芒来！
高密度的灵力，正在被收束起来！
那是必杀的绝招吗？
幻玉猛地睁开了双眼，金色的瞳孔绽放出异样的光。差异的表情在她脸上一闪而过，姣好的面容也霎时凝重起来。
“接下吧！必杀的绝技！”
异常用充满杀意的低沉嗓音说道：
“你的心脏，我收下了！”